下午,沈昭延进宫了,依旧看起来苍白而病弱。
赫连煊在御书房接见了他,似笑非笑的道,“世子很久不来了。”
沈昭延淡淡一笑,咳嗽了两声,“我身子病弱,无事就不进宫打扰陛下了。”
“所以,这次进宫是有事了?”
“我与青州郡主结缘于通州,定情于青州。”沈昭延跪下虔诚的道,“还请陛下成全,为我们赐婚。”
沈昭延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里闪过一抹玩味儿。
“珍贵妃去了,皇后被废了。朕身边缺一个贴心人,雪凝神似她姐姐让朕很是愉悦。”
话里的意思在明显不过,再继续说下去,他就是与皇帝争女人。
沈昭延垂眸,声音染上了几分忧伤,“沈家兵世代守护边关,传到我这里却无力再维持。”
赫连个神色微动,心里冷哼了一声,只觉得憋屈。
他虽为帝王,却一直被兵权挟持。镇国公府败落以后,沈昭延握着兵符,沈家军这几年越来越懒散,没了曾经的英勇。
而狼牙军,更是不为他所控制。所以他一直想收回兵权,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沈昭延病弱但是狡猾,而且攻于心计。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一直很圆滑。
这还是他第一次松口。
“你想要什么?”
“咳咳,太医断言我命不久矣。近来身体情况也越来越不乐观。”沈昭延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臣惟愿得一人,度过余生。”
赫连煊怀疑的审视着他,他和江雪凝之间的流言蜚语他也不是没听过。
只是他没料到,他竟然愿意为她做到这个程度。
“世子原来是痴心人。”
沈昭延左手握着兵符,故意露出一半让赫连煊看清楚,苦涩又认命的道,“我也曾驰骋沙场,只是事到如今,我只想与心中所爱相守,如果能生下一个孩子就好了。 ”
他这样说,赫连煊神色郑重了几分。他看过他近半年来沈昭延的脉案,据太医说情况确实不好。
想早早成亲,给镇南王府留后,确实情有可原,也比较实际。
“你可知,太后想将九公主赐婚与你。”
“臣病弱残败之身,配不上金枝玉叶的公主。”
赫连煊冷笑,“配不上公主就配得上青州郡主?”
“凝凝她不一样…”沈昭延眉眼间染上了笑意,“她说过最喜欢我的脸了,不介意我的身体。”
“我们之间有太多美的回忆了…”
江雪凝就这样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和他定情,并且有了美好的过去。
赫连煊心里些许愤怒,也有些许不悦。
他看中的女人,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与别人有了故事。
“如果朕不愿意放她出宫,世子当如何。”
沈昭延平静的道,“那臣只能远离盛京这个伤心之地,去驻守边关了。”
这是赫连煊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这些年因为身体弱的原因,他一直留在京里。
朝廷派了人去边疆,试图一点一点的收拢沈家军。如果他一但回边关,那么很可能这几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西北不稳。赫连煊还真不能这时候和他撕破脸。
万一他痛失所爱,狗急跳墙的发大疯搞事情,他抽不出多余的兵来镇压。
赫连煊一直很清楚,比起曾经镇国公的忠君爱国,沈昭延这个人对皇室和他并不敬畏。甚至很多时候是个离经叛道的疯批。
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突然发疯搞个大的。只是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易让他如愿。
“此事事关重大,朕需要慎重考虑。”
沈昭延又加了一个筹码,“如果臣能如愿娶到郡主,臣将退出朝堂卸任一切。携郡主去南方寻一气候温暖之地,隐居修养身体。”
赫连煊心情微妙,登基以后他一直想彻底除掉镇南王府的实际。没想到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果然是红颜祸水吗?
“呵,没想到比起权势世子更爱美人,这倒是出乎意料。”
沈昭延惆怅的道,“美人难得,两情相悦的知己更难得,何况就我的情况而言,权势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这话透着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他神色看起来也平静极了古井无波。
他说的话赫连煊并不全信,只是兵符的诱惑力很大。
如果他能拿到兵符,彻底收服沈家军。他作为帝王的权势会更加的鼎盛。他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至于江雪凝,不过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女人罢了。
“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沈昭延,“臣盼着早日和郡主有情人终成眷属,望陛下成全。”
一出了御书房,沈昭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往未央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生出一些期待来。
同时也有一丝担忧,某人要是知道莫名其妙的和他成了有情人,不知道会不会翻白眼。
他沿着红色的宫墙往外走,握紧了手里的兵符,一点也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在御书房他说的话半真半假,但是想和她度过余生是真的。他独自在暗夜里行走太久了,江雪凝不知不觉闯进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因此变的鲜活起来。
人生太无聊了,而他是被断言没有以后的人。所以他想自私一次,想得到她。
沈昭延眼里闪过一抹疯狂,赫连煊绝对不要妄想染指他。
否则…别怪他发疯。
走到宫门的时候,他回头向未央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等你出来。”
遇一人以白首,择一城以终老。
如果,她愿意的话。
第164章 示弱
“刚才的事情,你怎么看?”
仲秋一边收拾桌上乱糟糟的奏折一边道,“臣女认为陛下应当以美人换兵符,毕竟后宫佳丽三千,而兵符只有一枚。”
赫连煊瞅了她一眼,“你不是在帮江雪凝说话,想成全她吧。”
仲秋收拾的手顿了一下,低下头露出纤细又脆弱的脖颈子,“哪怕是出于私心,臣女自然也不希望她留在宫里。”
赫连煊伸手揽过她的腰,把她拉到身上坐下,“为什么?”
“郡主留在宫里了,陛下眼里还会有别人吗?”
仲秋一直是宫里独特的存在,能力过人为人淡漠,一直在御书房伺候他笔墨。
她见过他失态的样子,陪他熬过很多无眠的夜晚,也曾对他出言不逊。还和他一样守着许多与那人的回忆,她和后宫这些嫔妃都不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软话。赫连煊觉得怪有意思的,也挺意外的。
“你这是醋了吗?”
仲秋疲惫的皱了一下眉头,“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已经累了。”
“如果陛下无意,那放臣女离宫吧。”
“朕可舍不得你…”
赫连煊将她未尽的话悉数吞下,扯坏了她一身的官服,看着她在压满奏折的书桌上绽放。
很兴奋也很刺激的体验。
仲秋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男人果然犯贱,家花不如野花,而野花不如香的。
这就是她从未主动提及入后宫的原因,偶尔的一次偷食,能让赫连煊感到到刺激的同时,保持新鲜感。
以前后宫有强势的皇后,白月光贵妃,还有无数佳丽。她一但入了后宫,就会泯然众人矣,未必讨得了好。
而现在,后宫空虚,是最好的时机。
她眉眼泛红的从书桌上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赫连煊亲替她戴好官帽,“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刚刚的脆弱和情动,仿佛是一闪而过的错觉。穿上女官服,她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女官。
“臣女无所谓,陛下不必费心。”
赫连煊的手指狠狠碾压过她红艳的嘴唇,“朕就喜欢你高傲嘴硬的样子。”
赫连煊沐浴更衣以后,去见护国长公主。仲秋叫来人,给江雪凝传消息。
江雪凝很快知道沈昭延进宫了,还是进宫来和皇帝谈婚事的。
她有些头痛,她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唯独没有嫁人这一件。
“给我找把古琴来。”
江雪凝本来准备入睡的,被迫打起精神来,焚香弹琴。
赫连煊那个疯子,估计今晚会来找她。
赫连煊到未央宫的时候已经夜半,和护国长公主的谈话并不愉快。
长公主话里话外的教训了他,也一针见血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
很久没被人指责教训还不能还口了,他的心情是相当的憋屈。
带着一肚子火气,准备去给江雪凝一点颜色看看。书房里却传出缠绵悱恻的琴声,在深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悲情。
他驻足仔细的听着,心里弥漫出一股奇异的情绪,怒气不知不觉消散,心底隐隐发凉。
一曲结束,琴声很快停了,他大步走进去推开了书房的门。
背对着他的是一身白衣的瘦弱身影,头发只是松散的半挽着。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