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的奔到牌位前,“砰”的一声跪到地上,“爹娘,不孝女回来看你们了。”
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化成了无声的啜泣。
她摆上酒和菜,虔诚的给所有人上了香。
“萧舒锦已经死了,这是一个开始。很快那些人一个接一个都会下地狱的,谁也跑不掉。”
“你们安息吧,地府太冷,我要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你们!”
江雪凝目光认真的扫过每一个牌位,血海深仇不敢忘,她要倾覆皇权为顾家陪葬!
“你果然在这里。”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江雪凝回头来人是萧临风。
他穿一袭白衣,手里提着酒。神色淡然,看不出太多的难过。
“你来做什么?”
“来祭奠故人。”
江雪凝走出去拦在他身前,嘲讽了一声道,“你没资格。”
“见到你,他们恐怕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她不知道他怎么有脸来,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来的。既然落子无悔,就别假惺惺的来祭奠。
萧临风却推开了她,“我不想让灵堂前见血,你最好别惹我。”
“好大的口气。”她垂眸冷然道,“你敢踏进去一步,我让你躺着出来!”
萧临风停住了脚步,用一种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她,脸上溢出奇异的微笑。
“你现在的神情像极了那个人…”
他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我突然就觉得萧舒锦说的话或许是真的,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江雪凝不动声色的道,“不愧是萧家人,疯的如出一辙。”
他伸手欲触碰她的脸庞,被她狠狠躲开,“别碰我,恶心。”
他也不生气,只是遗憾的道,“她穿红色最明媚,低头浅笑的样子最动人。你还可以更像她的,可惜了…”
如果让他来调教的话,他可以通过细节,一比一复制出一个完美的顾明月。
江雪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少恶心人了,但凡你念她的旧情,她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哈哈,她死了不是还有你吗?”萧临风漫不经心的道,“你打着她是她表妹招摇过市的劲儿,你看起来挺想成为她的。”
“别说疯话,我只是我自己,不想成为谁。”
“嘴还挺硬的。”
江雪凝总觉得他在透过她看别人,眼神里藏不住的恶意,让人心头发寒。
萧临风打开酒壶,将清酒洒在地上,站在门外看着祠堂里的牌位,沉默了良久。
“第一杯,敬我们鲜衣怒马的过往。”
“第二杯,敬我们分崩离析的现在。”
“第三杯,敬未来我们终将在九泉之下相见。”
江雪凝在一旁看着,没有丝毫的触动。只觉得他惺惺作态,脑子有病。
萧临风仰头大口大口的喝酒,曾经与他喝到天明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这些年他很少喝酒了。
“你还怪幽默的,是精神分裂了吗,有病就去治。”江雪凝忍不住出声讽刺,“而不是跑到这里来唱大戏,让他们不得安宁。”
喝完酒,他将酒壶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碎片四溅,酒洒在了江雪凝的衣服上。
他轻笑了一声,双目染上了一层酒意,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
“听说西域有秘法,能将人制成人偶,不腐不烂,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
江雪凝头皮发麻,忍后退半步和他拉开距离,警惕的道,“你想做什么?”
“不管你的灵魂到底是谁,我都很喜欢你这副皮囊。”
“呵,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会被你喜欢吧。毕竟被你喜欢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萧临风没有接话,径直离去。走出一小段,在深秋的太阳在回头看她,微眯的瞳孔露出野兽捕食般的光芒,脸上泛起奇异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殆尽。
他说,“不管你是顾明月还是江雪凝,我们都来日方长。”
这一次,别想逃脱他的手心。
网已经撒下…只待收获…
第179章 他的月亮
简单的用过饭,江雪凝提出想去顾园走走。
郑叔脸上露出怀恋的神情,“那时候多好啊,他们一群人整天鸡飞狗跳的,热闹极了。”
多年不见,顾园草木疯长。曾经的书舍已经荒芜,到处都是蜘蛛网。
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在这里的一切。
在顾园念书那几年,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她慢慢走在院子里,认真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最后停留在荷塘边。
夏日的时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她们几个女孩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撑着小舟慢悠悠的划进荷塘深处,藏在荷叶之间,看话本,说小话,偷喝酒。在晃晃荡荡的睡一下午,直到大师兄来抓人。
那样的好时光,就算是做梦都是甜的。
她举目远望,深秋荷塘里的荷花早就开败了,只余一池荒凉。
“再也回不去了…”
她这里待到夕阳西下,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一个人。
终于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身体瞬间僵硬,莫名不敢回头。
“是郡主吗?”
是陌生的沧桑的迟疑的声音。
江雪凝闭了闭眼睛,压下一切情绪缓缓的回头,几乎怀疑自己眼花有片刻的眩晕。
当年惊艳了整个盛京的状元郎,已经垂垂老矣…
眼前的人佝偻着背,瘦骨嶙峋。已经有了白发,穿一身满是补丁洗的发白的衣服。是落寞的沧桑的。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曾经写的一手好文章,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如今食指和小指残缺。
几乎在一瞬间,她无法抑制的红了眼睛。
时光最残酷不过“美人迟暮,英雄陌路。”今日就这样无情的呈现在她眼前,她不敢开口说话怕泣不成声,更怕眼泪会掉下来。
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仓惶的转过身去,掐紧手心看着远方的荷塘。
温宜君一步一步的走近她,“你是叫雪凝吧,你小时候我还带你荡过秋千。”
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温家大哥哥,好久不见。”
她的目光抑制不住的落在他残缺的手指上,眼底闪过心疼。
温宜君举起手指温和一笑,若无其事的道,“没关系,早就不痛了。”
“嗯,我只是有些遗憾…”
当年的状元郎以笔为剑以墨为锋,入官场进朝廷,最大的愿望是山河无恙,天下清平。
可惜最后他为之效力的朝廷负了他,曾经一腔热血的少年,早就死在了时光里。
江雪凝垂下眼眸,“在牢里的日子很难熬吧,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温宜君摇摇头,“不,最难熬的是顾家满门被灭,我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我从小读圣贤书,一心想报效朝廷。可惜最后我救不了任何人,看着我想保护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离开。”
他嘲讽的道,“哪怕我的手指没废,我也写不出任何文章了。”
皇帝会留他一命,是因为初登大位,又灭了顾家,本来就根基不稳。
盛京四大书院为首,为他上书喊冤,为他提笔抨击。其他书院以及学子纷纷响应,皇帝被舆论所挟持,判了他下狱四年,留了他一条命。
等恢复自由重见天日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灵魂早就枯竭,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罢了。
江雪凝声音微涩的开口,“是顾家连累了你…”
是她连累了他,不然他本可以入阁拜相,人生一片光明的。
“顾家不曾负我更不曾连累我,是我无用没能为顾家申冤。”温宜君温和又坚定的道,“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我不悔,从来不悔!”
他只恨自己没能护住想护的人,他还活着,是因为不甘心,他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要苟活着,看那些人的下场!
江雪凝忍住翻涌的情绪道,“温哥哥搬来王府住吧,刚好我王府里缺幕僚。”
一但见了面,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任他不管。
“不了。”温宜君笑了笑,“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就不去打扰郡主了。”
他隐约有听过她不少传闻,知道她一路走来不容易。他一个废人,就别去给她增加麻烦了。
他只是想见一见她,因为传闻里她像极了那个人。
现在人见到了,他的心愿已了。
江雪凝敏感的察觉到,他没了求生的意志,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她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你的好好活着,活着等星辰回来,再与他喝一杯酒。”
“星辰还活着?”
他语气急切的问,眼睛立刻被点亮,迸发出热烈的光彩。
“对,我已经有他的消息了。”江雪凝笃定的道,“只是,现在还不是回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