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悄悄听到过,顾明月的亲信鼓动她称帝,说她要是愿意称帝,必然一呼百应。
这是他的心病,再加上冯萧两家的推波助澜,最终他杀红了眼。
太皇太后直视着他道,“顾家已经死了,这些年你在龙椅上坐的很安稳,这就够了不是吗?”
冯家是她的母家,虽然她进宫多年和冯家感情也说不上多深,但是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冯家满门被灭。
“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朕到底失去了什么?”
“要不是你们鼓动迷惑我,我不会那么快对顾家下手的,不会杀了她的…”
“一切或许会不一样…”
他笑的疯癫,他那时候太年轻了。初登皇位,很多东西看不透彻。
一步错,步步错。等他成长为合格的帝王,发现端倪的时候,一切已经回不了头了。
所以,他一直自我催眠,他没有错。
太后冷眼看着,只觉得心里发凉。也预感到一切都完了,他必然是把一切都调查清楚,再来质问她的。
她保持着多年来刻进骨子的里姿态,冷静的一针见血的道,“说到底顾家说死于你的多疑,而稳固皇权的路上流血死人在正常不过。”
“作为合格的帝王,哀家以为陛下应该很清楚这一切的。你现在不过是钻了牛角尖,入魔了而已。”
她能走到太皇太后的位置,靠的就是足够冷血和冷酷。她希望赫连煊能恢复帝王该有的判断和理智。而不是被心魔和不该有的感情所控制。
对上她苍老又古井无波的眼神,赫连煊扯了扯嘴角,“朕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所以那些年里,我从未后悔。”
他甚至听从大祭司的建议,想永远禁锢顾明月的灵魂。
太皇太后冷酷又坚定的道,“既然以前一直做的很好,那就继续。今晚的事情,哀家只当陛下是喝多了。”
“哈哈,你当我是傻子吗?”赫连煊嗤笑道,“萧家和冯家的小动作,朕不信你真的一无所知。”
还有兵临城下的赫连煊慕,人人都伺机而动想扑上来将他吞噬殆尽。
那就都来,杀个痛快吧。
太皇太后握紧手里的佛珠镇定的道,“我久居深山,不理事已久。”
走到这一步,有些事情确实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很清醒,她要做的就是稳坐太皇太后之位。
最后不管是谁赢谁上位,都要善待她。皇权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血流成河在正常不过。
她看的很透彻,所以试图置身之外。
可惜这次,赫连煊不准备如她的意,轻笑了一声,“您还真是时刻活的很清醒,只是朕觉得这样怪没意思的。”
“您这稳坐钓鱼台的姿态,让朕很不舒服。从太后到太皇太后,您在背后操纵着不少东西。至今为止,都在保护那个孽种,是因为他身上有冯家的血脉吧。”
毕竟是冯家女和先帝生的,那位冯家女算起来是太皇太后侄女。
一个是侄女,一个是儿子,生下的孩子。当时先皇非要留孩子一命,她也就允许了。
太皇太后目光温和的看着他,“也只是留他一命而已,陛下您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孙子。”
这是在向他表态,他才是正统。她绝对绝不会偏心一个孽种。
赫连煊不为所动,一点都不信她的鬼话。他拍了拍手,笑的漠然,“您活了这么久了,也该下去见皇祖父了。”
在门外候着的周公公,端着毒酒后面跟着暗卫走了进来。弯腰对太皇太后道,“请您饮了这杯毒酒上路。”
太皇太后打了个冷颤厉声道,“来人,快来人。”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毒杀祖母,哪怕你是皇帝这也是大逆不道!会遭到天下人的谴责。”
她万万没想到,她从后宫杀出一片血路来,最后会栽在这里。
赫连煊冷冷的看着她,没叫她太皇太后,而是道,“皇祖母您安心的去吧,我在这里亲眼送你最后一程。”
“动手!”
暗卫上去抓住太后太后,强行按住她。想去拦的两位嬷嬷,被一脚踹飞。
赫连煊端起毒酒,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您安心的去吧,冯家很快就会下来陪您。”
他亲手一滴不剩的将毒酒,灌了下去。太皇太后挣扎着,以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在地下等着你的报应…”
“哈哈哈哈,争来争去不过是一场空…”
赫连煊大笑着,走出了永康宫。
太皇太后趴在冰凉的地上,渐渐没了声息。
第248章 天亮了
仲秋浑身发凉的站在门外,看着趴在地上断了气的太皇太后,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是赫连煊派人让她来的,却亲眼目睹了太皇太后之死。
赫连煊走过去捏住了她的下巴,“吓到了?”
她抬眸声音发哑的问,“为什么?”
“她做错了事,所以该死。”
多么干脆又直接的理由,她再次直面了帝王的冷酷和残忍。
“朕的明妃如此贤惠,太皇太后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吧,不能影响到明天的大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微妙,仲秋不敢多想,低头应是。
绕过她,带着人进了大殿。
她看着地上的血道,“把太皇太后扶回房间。”
又盯着宫人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将头发散开。她躺在床上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
仲秋亲自放下床帘将一切遮挡住,吩咐金铃道,“派人在这里守着,不准人出入。”
一切等明天过后再说,她不想多费心思。
撞破了这么大的秘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这才走出永康宫。
一出去就看到背对她而站的赫连煊,他面前跪着一个人。
赫连煊声音漠然的道,“在天亮之前解决冯家,千机这次别在让朕失望了。”
千机低头应道,“是。”
“解决完冯家以后,不用回来复命了。”
千机迟疑又不解的道,“陛下的意思是?”
赫连煊轻笑了一声,“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你们自由了,永远都不用回来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千机满脸的不可置信,最终却什么都没问。
既然皇帝让他们滚,他们就滚。他脚步轻浮的向宫外走去,只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仲秋已经从种种不对劲中,察觉到了赫连煊的反常。
“陛下今晚是要杀红眼吗?”
“用鲜血来庆祝朕大婚不好吗?”赫连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爱妃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在害怕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对上他隐隐疯狂的眼神低声道,“这些天太忙,臣妾只是有些太累了。”
赫连煊用温柔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爱妃开心吗?”
话里隐隐透着几分不详,她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赫连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爱妃是恨朕的吧,杀了你最爱的顾姐姐,让你的少年郎死在战场上。夜里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爱妃应该无数次想杀了朕吧?”
大概是心里有所预感,仲秋丝毫没有被揭穿真面目的慌乱,只是平静的道,“原来,陛下全部都知道。”
赫连煊对上她没有一丝涟漪的眼神,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朕有些想非晚了。”
如果他没有贪心的求娶顾家女的话,他们是不是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而顾明月也会遇到眼里只有她的少年郎,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爱妃,和朕一起静待天明吧。”
青州王府,江雪凝跪了很久,这才从佛堂出来。
府里已经忙碌了起来,宫里指派来的嬷嬷,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客气的道,“郡主该沐浴了。”
沐浴焚香以后,还要开脸上妆。总之嫁与帝王是一件很折腾人的事情,规矩繁多。
江雪凝沐浴完毕,穿着一身简单的衣服,坐在房间里。
将离脚步匆匆的推门进来,欲言又止。
她道,“麻烦嬷嬷回避一下。”
嬷嬷识趣的退下,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不是她惹的起可以指手画脚的。
将离灌了半杯凉茶冷静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冯家和萧家同时遭到了大批杀手和暗卫的攻击。
萧家似乎有所预料,暗杀的人扑了个空,伤亡不大。
冯家就惨烈了,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几乎快被灭门。”
房间继续有片刻的安静,知道今晚会暗流涌动,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猛这么血腥。
江雪凝看了一眼外面冰冷的夜色道,“清楚是哪方势力下的手吗,敢同时动萧冯两家可不是一般人。”
“正打的激烈,乌飒在那边盯着,估计天亮之前会出结果。”
江雪凝继续换衣服,将离也出去探听消息去了。上京的世家勋贵们纷纷被惊动,偏偏羽林军像死了一样安静。
按理说帝后大婚,应该全京城戒严。羽林军几乎出动了大半巡夜,却像瞎了一样,对萧冯两家遇袭的事情不闻不问。
萧家也就罢了,冯家可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其中缘由,越想越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