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凝能说什么,她只能说,“我很抱歉。”
林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为这保卫这方水土而死,因为他们是士兵!但是他们绝对不能死在皇权斗争和阴谋里,这对他们不公平!”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江雪凝郑重的道,“我需要关于西北的和狼牙军,最具体的情报,我不会放任不管的。”
林鹿看着面前单薄的身影,其实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但是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选择相信她。
“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送到你手上。”
林鹿站起来,“江雪凝这一次狼牙军输不起了。”
林鹿说完这句话,推门离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江雪凝坐在位置上继续喝酒,将离从暗门后面走了出来。
这家酒馆,是他开的。
“这样性格坚毅的姑娘太少见了,不哭也不闹,太爱一个人原来真的能无坚不摧。”
江雪凝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这座皇城还是一如既往的肮脏。”
将离,“你准备怎么做,皇帝肯定要趁机击碎狼牙军的。”
将雪凝冷声道,“总会有办法的。”
等她回到江府已经是半夜,刚下马车一位嬷嬷就客气的向她行礼,“老夫人在等着七小姐。”
这么晚还等着她,今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善了。
采月和青禾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担忧极了。
江雪凝淡然的道,“请嬷嬷带路。”
一路上,她脑子里并没有太多想法。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整个人已经麻了,处于灵魂半出窍的状态。
一踏进堂厅,就闻到了淡淡的果香气。江老夫人正坐在上首望着她,神情严肃的道,“跪下!”
江雪凝的目光从她腿上扫过,一言不发的跪在丫头铺好的垫子上。
她会如此听话,江老夫人眼里闪过几分意外,“为什么要去灵堂?”
江雪凝如实的道,“我去送他最后一程。”
老夫人重重的量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身份去的?”
说完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如果是以顾家表小姐的身份去的,你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如果你是以江家嫡女的身份去的,那你是希望江家惹火烧身吗?”
这话说的很犀利也很重。
江雪凝抬眸看她,“都不是,我是以青州郡主的身份去的。”
老夫人可不好糊弄,继续逼问道,“但是在外人眼里,顾家和江家都和你脱不了关系。”
江雪凝并不退缩,“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是实话,如果什么都要顾忌,那她就什么都做不了。
老夫人被气笑了,“好一个管不了这么多,看来江家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江家不会有事的。”江雪凝轻轻辩解了一句。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江家作为屹立几朝不倒的老牌世家,哪有这么脆弱。
当年顾家出事,江家作为姻亲都全身而退,本身就说明了江家的厉害。
哪会因为她去了灵堂,就完蛋。
老夫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果真是聪明,你倒是看的很透。”
老夫人也没指望能几句话就震慑住她,只是警告她,“这里是盛京不是青州,不是能任由你乱来的地方。”
江雪凝跪的笔直,安静的听着她的话,既不反驳也不应声。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突然转移了话题,“既然这么有脾气,为什么会跪?”
跪的太过干脆,她还以为自己眼花。
江雪凝眼神微闪,“您能为我在宫里跪了一天一夜,落下病根。我跪一下,也不算委屈。”
而且当年老夫人是跪在冰冷的地上,最后被抬出来的,在床上养了很久。
现在她只不过是让她跪在垫子上而已,她是真的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难受。
老夫人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刚想说话,江绪风走了进来,“这大晚上的,是在干嘛?”
老夫人立马将矛头对准了他,“哼,看看你做的好事儿,连个人都看不好。”
江绪风立马认错,“都是我的错,祖母想怎么罚我都行,大晚上的别气坏了身体。”
他哄了老夫人好一会儿,看她气消的差不多了,这才道,“妹妹身体还没好,半夜天冷,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老夫人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
江绪风将江雪凝扶了起来,“夜深露重,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雪凝默默的转身离开。
她一走,屋里的气氛松弛了下来。
老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拦着点,就这样任由她胡闹。”
江绪风也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的道,“她是个有脾气又倔强的,这样的性格只能顺毛撸,越是管着她越逆反。”
“闹成现在这样,对她也没好处。”
江绪风安抚道,“无妨的,大家的目光都在战场上,她和顾家的关系回避不了的,大家最多谈论几句。”
在她没表现危险性之前,没人会真的把一个姑娘放在眼里,觉得她能的了翻天。
老夫人扶额,“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她这次回来根本就是来者不善。”
江家当年确实怕再出一个“顾明月”,怕重蹈覆辙,所以确实动了将她养废的念头,才会同意将她流放乡下,不管不问。
只是没想到,三年乡野生活,并未将她改变。
老夫人偶尔会忍不住感叹,有些东西果然是血液里自带的吗…
江绪风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不必太过焦虑,她不是顾明月,我们也不是顾家…”
一定不会重蹈覆辙顾家的下场。
老夫人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只是她恐怕慧极必伤,太过聪明和通透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江绪风垂眸,“如果注定不凡的话,聪明总比笨好。”
他江绪风的妹妹,他自然护的住。
老夫人无奈的挥挥手,“都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下去休息吧,看着你们我心里堵的慌。”
江绪风又哄了几句,这才从老夫人的院子里退出。
一出来,他神色就冷了下来。
皇室越来越忌惮世家,两权相争必然有一败。
他倒是觉得,江雪凝果真来者不善的话,说不定会打开新局面。
第116章 利剑何时落
那晚过后,江雪凝果然又开始反复发热,宣凛在国公府停灵三日后出殡。
出殡那日,江雪凝没去。
她在酒馆里,看着送丧的队伍远去,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江雪凝看着漫天的纸钱,她应该骄傲的,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少年将军,至死没有背叛她。
只是到底意难平…
她恨…恨皇权的无情,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踩着满地尸骨坐在龙椅上的赫连煊。
“你在看什么?”
沈昭延推门进来,走到窗边和她并肩而立。
江雪凝勾了勾嘴角,笑的冷漠极了,“我在想要是突厥的铁骑踏破了边关,一定很有意思。”
干脆一起毁灭吧…
昨日朝堂传出消息,今上问罪明昭将军宣凛,最后大臣们联合求情,看在人已死的份上,功过相抵,收回他的封号。
到底是让他走的不体面…
收到消息的时候,江雪凝握碎了手里的茶杯,划伤了手,冷冷吐出三个字,“他也配…”
“明昭”两个是她当年为他向先帝请封的封号,带着她最真挚的祝愿,希望他能成为明日朝阳,支撑起西陵的未来。
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负“明昭”两字,但是朝廷和皇权负了他。
沈昭延侧目看了她一眼,“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江雪凝抬手关上了窗户,沈昭延的目光停留在她是手心的纱布上。
桌上摆着清茶,江雪凝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杯才感觉身体渐渐回暖。
沈昭延靠在窗边不动声色的观察一下她,他能感受到她微妙的情绪波动。
“你好像很在乎宣凛的死。”
江雪凝收敛好情绪,“我只是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沈昭延很平静,宣凛的确死的让人遗憾,他却没有太多感触。
因为当年镇南父子死在战场的时候,他所有的情绪已经耗尽。
那时候跪在棺材前,他也恨不得西陵和皇室一起完蛋,给他父兄陪葬。
后来西陵真的差点完蛋,可惜横空出了一个顾明月,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时。
沈昭延轻笑了一声,眼眸里折射出奇异的光,“这次不会有顾明月,也不会有下一个宣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