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人人都拼命想当官是为什么。
对外是“修身齐家平天下”,对内还不就为了那些明里暗里的便利。
她这边还在细致询问夏嫂子那些顾客的需求,黑豆气喘吁吁跑过来,还没有开口,先被采青拦在店外:“安娘子说这里是女客的店,你去那边甜品店等着,安娘子一会要过去。”
现在安春风出门都带着这两人。
采青是不多说话只踏实干活的,黑豆更是个闷葫芦,带在身边清静。
黑豆也不乱进店,只回了一句:“都考上了”,就去了甜品店等着。
安春风处理好店铺里的事,就去找黑豆。
到了店里,先是惯例一人一碗的甜酒酿。
安春风这具身体的酒量不行,可她对这种低度的甜酒却很是喜欢,只要来东城店里,就要吃一碗。
采青是下人,不能跟安春风同桌,端着碗站在一边也吃得香。
黑豆几口喝完自己的甜酒水,一抹嘴这才对安春风道:“陈大人是榜首,那个人……两百一十位!”
安春风心中莫名一松。
她虽然口中说不在意唐玉书是否考中,还说考得高才跌得狠。
可若真是被他考中榜首,也会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心不舒服。
现在听到才两百位,想要出人头地是难了,不上不下,正合心意。
再想起在街上听到的小道消息,心中更是舒畅。
如今那孙家伙同肖家二房,参与琅琊台案,已经查没家产,还要被同罪处置。
不知道刘氏看见自家那精神萎靡,神经兮兮的女儿唐月熙会是如何感想。
当初,就是孙如意带着唐月熙去混贵女圈,结果落入黑房子里。
可惜,刘氏已经疯癫,她也想不到这些事了。
现在孙家出事,唐玉书会作何选择?
按照大梁律法,只要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罪不及旁支。
孙如意是个外嫁女,有唐玉书的功名在,恐怕牵连的并不深。
但是以唐玉书趋炎附势的秉性,肯定要赶快跟孙家撇清关系,以受害者的身份面对舆论,甚至还可以另外成亲。
这能成吗?
安春风慢慢喝着甜酒酿,微醺的感觉让她身体轻飘飘的放松舒服,头脑却越发清明。
不能让唐玉书这样轻松脱离孙如意,再出来祸害别人。
孙如意是他心心念念求来的,最好是锁死这一对冤家,让俩人百头偕老,生死与共。
再说,萍姨娘说过,孙如意不是孙家的女儿,而是广安伯府老夫人身边得宠的大丫鬟,借了孙家名头认为义女以收拢人心。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广安伯府老夫人身边得脸的大丫鬟也比一般人家的女儿金贵。
哪怕孙家倒台,只要广安伯府还在,唐玉书想要休了孙如意撇清关系,也是不容易。
当初唐玉书能被孙家挑中,一则是相貌堂堂,另外还是满腹诗书,才华出众。
这才有孙如意指使刘氏下手,清理唐玉书身边女人孩子的事情,她进门就再没碍眼的绊脚石。
现在孙如意已经如愿嫁给唐玉书,唐玉书也考过春闱即将参加殿试。
可孙家倒塌,唐玉书又是这幅样子。
依靠广安伯府而规划的美好泡影变成破破烂烂。
真是求仁得仁!
最让安春风开心的还是陈槐能夺下榜首。
对这个刚正不阿的读书人,沉稳睿智,敢顶着大浪上任,安春风是由衷的佩服。
更何况陈槐还对秦牧施以援手过,于公于私都有特殊意义。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安春风就不在东城停留。
回到梨花巷,她先把自己打包回来的零食,连同放榜消息,让小林子马上给眼巴巴在书院等回复的秦牧送去。
大半个时辰后,小林子就急匆匆带了消息回来:“小郎君说,他今天太开心了。”
终于了却一桩心事,静下心的安春风想找玉嬷嬷商量服装厂的事,这才发现家里少了母女俩。
为了避嫌,玉嬷嬷从来没有单独带荣雪出过门,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赶紧问宁阿婆。
宁阿婆愁眉苦脸道:“哎!安娘子,昨天我们去梨园游玩,可是闯祸了!”
安春风心中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想起那受惊吓的老夫人。
第224章 面对现实
玉嬷嬷能带着荣雪去哪里?
安春风就是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的地方。
此时,在官帽胡同一户普通人家门口,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正抱着捆扎好的布包往独轮车上放,院里传出老太太的声音:“瑾哥儿他娘,这些衣服送过去就歇几天,不要再接货,天天坐着缝补,别累坏你的腰。”
那中年妇人大声道:“娘,放心吧,干这些活不累,只是你在家要看着灶上炖的骨头,到晚上等他们父子三个回来,正好炖烂了。”说完,拉起独轮车就走。
而在她们不远处的榆树下,停着一辆街边揽客的驴车。
驴车上,玉嬷嬷面色平静,坐在她旁边的荣雪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
“雪娘,这就是沈小郎中的家,他家有父母弟弟,还有一个奶奶。
弟弟上学,爹在货栈干活,奶奶和娘在家给货栈杂工缝补衣服挣钱,一家人关系还算和睦融洽。”
“沈小郎中现在跟着他的族叔在回春堂学医,出师后还需替医馆坐堂三年,在这期间没有银钱收入,就连婚嫁也需要他师傅,也就是族叔答应。”
玉嬷嬷说得很慢,她在描述一个普通人的家庭生活,还有每个行业内的规定。
昨天雪娘跟着安娘子,阿宁去春游,回来后,阿宁就说了遇到沈小郎中,雪娘还摘了面巾。
虽然是那位老夫人的要求,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玉嬷嬷还是警惕起来。
果然,在昨天晚上,她发现荣雪心绪不宁。
玉嬷嬷不是普通妇人,见微知著,只是小小的情绪波动,也被她看出端倪。
今天,她什么话都没有问,就先带着荣雪来了官帽胡同。
坐在沈小郎中的家门口,荣雪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紧张,羞涩,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怎么就被带到沈郎中家来了。
要是安姨带自己来,自己还敢偷偷去看几眼,可现在不敢跟母亲说,只能可怜巴巴道:“娘,我们还是快走吧!”
玉嬷嬷轻叹一声,荣雪还是太小,自己说这些她也不懂。
不过,哪怕是让女儿伤心难过,有些话也是不得不说。
“雪娘,沈小郎中就是寻常百姓家,他们跟我们不同。
他们家需要的是能打理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能准备一家每顿餐食的媳妇儿,不是娇滴滴等人伺候的大娘子。”
荣雪摸着自己的腿低下头,她的脚可以走路。
但还有些跛,不能长时间站立行走,要想完全恢复,还需要一年时间以后才知道结果。
“娘,安姨说过,我的脚以后能好!”荣雪勉力辩解。
玉嬷嬷也不斥责她,继续道:“回春堂的沈郎中对我们这种人最是厌恶,他不会同意,沈家也不会同意的。”
当初,她去回春堂求药,被沈郎中当面羞辱过,自然明白这里面有多深的隔阂。
荣雪通红的脸渐渐变白,她现在十二岁,在大杂院里生存一年,又有白霞庄上住的两月,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
自己突然住进大房子,又有人伺候,曾经还一度以为自己是被人调养的小妓,结果才知道是亲娘认来了。
接下来,哪怕玉嬷嬷没有挑明身份,在见过崔御史这个父亲,荣雪就明白自己为外室女的身份,或者还有其他瞒着自己的事。
看着女儿那苍白的脸色,玉嬷嬷心疼如刀割。
自己现在再是过着富足生活,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卑贱之人。
卑微身份无法言说,就连安宅来人都不敢抛头露面。
她已经查过,这沈家虽然小门小户,可是身家清白,家风也严正,不会答应一个外室女进门。
现在事情才刚刚开始就放任不管,让女儿心生歧想,再等以后年纪大了情根深种,闹出乱子来只能害人害己。
荣雪泪珠滚滚,心乱如麻,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她看着玉嬷嬷泣不成声:“既然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来又不养,把我丢在外面。”
玉嬷嬷的眼泪也出来了:“是娘对不起你,这是娘的罪孽!”
车帘外,赶车的小林子板着脸,咬紧嘴唇,只隔着一张布帘,里面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林子心情很不好。
以前,他跟荣雪以兄妹相称,在他心里,也把黑豆荣雪他们当成亲亲的弟弟妹妹。
现在看到妹妹还没有长大,就为一个男子流泪,他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郁闷难平。
可是,看情况,沈小郎中还什么都不知道,玉嬷嬷也只是提前猜测,他这气想发泄出来都不行。
小林子只能回头看一眼沈家院门,不等玉嬷嬷出声就扬鞭驱车离开。
一回到梨花巷,心中憋闷的他就找到安娘子,把玉嬷嬷和荣雪在官帽胡同说的话全部说了。
安春风手中还捏着萍姨娘又送来的信,也被惊得瞠目结舌。
玉嬷嬷居然将荣雪带去沈小郎中家门外,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荣雪喜欢沈小郎中?
此时脑海中却回想起沈小郎中那红到脖子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