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己的从四品,并不是统领五城升上去的,而是另外一个官职:右镶卫副都卫兼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从四品,月银二十两,还有各季冰敬炭敬,加上每月从户部领取五匹绢帛百斤米粮,算是涨俸禄有钱了。
右镶卫副都卫虽然只是一个头衔,并无实权,但有这个近卫身份,金湛就可以直面皇帝。
通过这场事,荣帝发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底下那些阴私事他根本就听不到,也有人不要他听到。
显然单凭御史台对官员、皇族进行监管还不够,皇帝需要属于自己的耳目。
金湛身为兵马司指挥使,做的本来就是缉凶巡捕,对街面动态全盘掌握,现在五城联动都交由他负责,就再无疏漏。
更重要的是,金湛的升职看似无声无息,可在能站在殿上的高官那里,却是当头棒喝。
皇帝的事,就没有小事,此时的沉默惊天动地。
一个将大宗正送上死路的小武官,没有远遣出京,反而站在了皇帝身边。
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皇帝在身边放着一把屠龙刀。
若是让安春风知道金湛现在真正的职务,肯定要说一句:这不就是牛批哄哄的锦衣卫吗?
时间很快就到五月,艳阳高照,每个人都穿上薄薄夏衫。
顺安坊唐家,刘氏疯疯癫癫,又将刚刚送来的药水打翻,还差点烫到过来伺疾的唐月熙。
严氏阴沉着脸,对特意挑选的粗使婆子道:“现在天气渐热,夫人心情烦躁耐不得热,汤药放凉些再送过来。”
那婆子粗声粗气道:“厨房除去给夫人熬药,还要给跨院里那个奶奶煎安胎药。
夫人的药才煎好就让送出来,说怕混了药味。”
孙如意这一胎怀着就遇上事,动气动怒,现在又整日哭哭啼啼,胎相很是不稳,安胎药已经吃了半月还不见起色。
严氏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她本来长得不够秀气,此时再一动怒,很是骇人。
唐月熙旁边正极力安抚刘氏,不敢看自己发怒的大嫂。
也不怪严氏脸色不好,从在梨花巷来谈过之后,果盘铺子就有了生意。
可是,那钱她只能看着,不能到手,只能干着急。
那个叫肖林的小管事说,银钱不会少一厘,都记在帐上,什么时候萍姨娘的放妾书拿到,就什么时候全部移交给自己。
入夏后,开始有了时令鲜果,生意自然更好,每天单子都在打着滚的往上冒。
可是,公爹唐品山根本就不答应萍姨娘离开。
自己只是说姨娘想回家乡养老,就被公爹骂不孝,说什么把好铺子给自己,还想撵走他的心上人。
此时,严氏才明白安春风为何愿意将这样的旺铺白交给自己了。
这事的确不好办。
萍姨娘如今对公爹冷冷淡淡,每天避而不见,可公爹也只当是姨娘在耍小性子。
还说以前是因为婆母要欺姨娘才答应出外开店。
现在姨娘老了,在家有吃有住只管享福就行了,还闹什么要铺子放妾书,丢脸!
哪怕养到死也不会放她走。
自己前几天让萍姨娘住去外面,公爹就砸了家里一套茶具,还说要唐大郎休了自己。
严氏眉头紧锁,那生意就像一块悬在鼻端的肥肉,馋得慌却吃不着。
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天,公爹还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她怕安氏要把铺子收走。
看样子自己得另外想法子了。
唐家跨院里,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的秦氏叉腰站在门口,指着孙如意住的厢房喋喋不休:“你也是奴婢贱人,不过是怀着孩子就这样娇气,不能洗衣还不能扫地,总不能等着我这个老太婆来伺候你。
以前安氏一样能生孩子,人家可是啥都没有耽误过!”
厢房门紧闭,孙如意正抱着枕头默默流泪。
唐玉书三人要过来借住,严氏原本不允。
是唐品山拿出铺子账本,又让萍姨娘回家才迫不得已答应。
但精打细算,手指缝都不漏一丝银子的严氏也挑明了话。
唐玉书一家可以住房子,看在同宗的情分上就不要房租,但饭钱,柴禾、水钱每一样都要给钱。
若是想要下人伺候,还需要自己掏钱雇人,自己的奴婢不会到跨院做事。
秦氏之前住来唐家时,受到刘氏殷勤接待,什么钱都不需要给。
现在换成严氏掌家,竟然要付钱,一时间气得暗骂不已,可时过境迁,她再没有那傲气,只能接受。
饭菜水费钱自然是孙如意给。
只是孙家给孙如意的嫁妆银子在被查抄宅子时就充公,现在身上就只有广安伯府给的十两银子和一些匆忙带出来的首饰。
孙如意要吃药,又需要给严氏付饭钱,自然舍不得再花钱雇下人。
她以前虽然是奴婢,但作为广安伯府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做的都是端茶倒水,捶腿逗趣的活计,哪里会洗衣服。
于是,孙如意每天花几文钱请主院的婆子帮忙给自己和唐玉书洗衣服。
秦氏的衣服就要她自己洗,气得秦氏天天骂人。
孙如意还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心里怨毒早已经是翻江倒海。
可现在情况不同,不得不委屈承受,只等熬过这些日子,以后再收拾老乞婆。
第234章 大势已去
孙如意心心念念的过些日子,不过是惦记着广安伯府老夫人念着旧日自己主仆之情,能拉她一把。
现在唐玉书考场失利,才考了一个三甲同进士,几乎失去价值,她想和离过回到广安伯府重新嫁人。
只是自己肚里孩子已经六月有余,想要堕胎已经来不及了。
又怕以后再嫁难寻好的,跟着唐玉书又心中不甘,就这样半死不活的熬着。
孙如意在熬着,殊不知广安伯府也在熬着。
虽然孙家被下狱明面对伯府没有影响,但这次皇上出宫亲农之游,带着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带了两位皇子的母妃,偏偏没有带丽嫔和三皇子。
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伯爷像以前一样,被皇帝叫到宫中责罚痛骂一顿,或者丽嫔被降位还有辩解机会。
现在就这样不冷不热晾在旁边,可不是好兆头。
在那些眼热心亮的官员眼中,选边站队的心思就更活了。
唐大郎也是如此想,他心中焦虑得吃不香睡不好。
自己好不容易攀上的大船,怎么看着看着就要沉了!
唐大郎不是刚出炉的愣头青,他办事能力是有的。
再加上从唐二郎死后,唐大郎在户部就收敛性子,小意奉承周围同僚,挟着尾巴做人,旁人说几句还能笑着忍受。
所以哪怕现在广安伯府前途难测,同僚言语试探,他依然心志坚定应对自如。
唐玉书就不同了,从殿试结束知道自己只是三甲,他的精神就崩了,回到唐家后大病一场。
好在有唐大郎宽慰,如今同为难兄难弟,誓要抱团取暖。
四月初在唐家养好病,就开始考虑官职的事。
以前孙家许诺过,只要科举一出就进礼部吏部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现在这些话自然不存在了。
广安伯府更是连孙如意都不许上门,他这个三甲同进士在伯府眼中也是不稀罕的。
唐玉书就请唐大郎帮助谋差事,不要高官厚禄,只图一个清静自在。
其实他多想了,以唐大郎也只是一个户部主事的地位,怎么可能有高官厚禄,但想清静还是有的。
凭借唐玉书的进士功名,很容易就在户部下面衙门找了一个誊抄卷宗的文书差事。
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吏,每月还是能挣三两银子,吃得简单点,勉强够养家糊口,最主要是天天待在卷房安静。
唐大郎劝慰唐玉书,以后路还长,你现在是明珠蒙尘,以后总有人慧眼识珠。
别在女人身上跌倒就起不来,至少孙如意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这日子还得过。
唐大郎明白唐玉书跟孙如意成亲是娘办的错事,可现在万事都需要小心谨慎,暂时动不得,只能这样过下去。
于是,唐玉书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天天呆在那个小格子间不回家,只有那里才能让他放松心情。
一为公事繁杂,二为不用见到孙如意,也不会听到婆媳的天天骂架。
皇帝回城,朝政回归正常秩序,每个官员按部就班的上朝。
只是这一次,站在大殿的官员里多一些新面孔,也有了新动向。
陈槐主审成王一案,现任大理寺丞,正六品。
对于需要在京官熬资历,熬到头发花白才到六品。
或者在外任官从八品一步步攀升的官员来说,他这个已经是青云直上。
给陈槐担任助手的探花和榜眼入翰林院七品,虽是清闲之职,却是为相的必经之路。
在逍遥山庄受伤的黄御史和晁御史被任为监察御史,出京巡访北地各处军需物资。
这倒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本来陈槐等人就该悄悄放出京去,能留京已经是另类。
黄御史和晁御史知道的太多,出京去走一走也能避开风头。
让众人最诧异的还是金湛这样的小武官,也站在大殿上。
按大梁规定,文官五品以上,武官四品以上方能上朝。
金湛一个兵马司指挥使却是站在大殿旁边侍卫的位置上,不引人注目却让人如芒在背。
还没等殿上各高官勋爵展开头脑风暴,刚刚才宣布上任的监察御史晁然就有奏上禀。
洋洋洒洒千字的奏折连同账册、书信一道成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