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眸子寒如霜雪,悲痛道:“老太君,九年前那日午后,我被五岁的水瑶叫去前厅。不久后,我被一阵迷烟迷晕,挣扎之际我听到了香梅的声音,说着干脆让我一了百了……”
“我没有!夫人你说自己是中了迷烟,定是听错了!”于香梅全身一震,驳然道。她当时谨慎至极,哪里发出半点声音!
“你没有什么?难道叫我一了百了的不是你吗?”
“夫人莫不是听错了吧,我从未说过什么一了百了!”
“哦?那你当时说了什么?”
“我……”差点被她绕了进去!于香梅忙捂上嘴巴。“我并不知道您说的这件事,您是将他人的声音听错了。我并未在场,怎知那奸人说了什么!”
沈磊皱眉打量着一切,缓缓开口:“瑶儿,当时是你叫夫人去前厅?你做什么?”
“父亲,我没做过这种事,定是时隔多年,夫人记不清了。”沈水瑶急急开口。
“先别急着开脱,你就这么笃定不是你?你当年只有五岁,如今真的记得清每一件事情吗?”林语嫣斥道:“况且,你说的时隔多年,于我不过是一瞬。我怎会记错?”
“这……语嫣,会不会是听错了?”沈磊低声开口。
林夫人瞥了他一眼,复看了看沈凌烟,示意她开口。
沈凌烟踱步到于香梅面前,浅笑道:“姨娘,你们可还记得多年前府中有一个叫眷春的人吗?”
……!
眷春已经死了多年,她怎么知道眷春的事!
于香梅镇定道:“我不知道什么眷春。”
“祖母,父亲。那人曾协助于香梅母女陷害母亲。今日母亲醒来,提供了些线索,我去了眷春的住处,得到了他的手书。”
沈凌烟将信件拿出,交给祖母的身边的老嬷嬷。
于香梅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信件,像是要将它盯穿。
“念出来。”沈老太君沉声道。
老嬷嬷将信件打开,缓缓念道:“今日心感难逃一死,又良心不安,故留此书。
二小姐与于姨娘近日,提点我帮助他们做事,我心感不妙。但无力反抗,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我不知他们有何目的,整日惴惴不安。但昨日,他们的目的暴露,原是要我帮助他们陷害林夫人。
我本一口回绝,未曾想她们拿来母亲的发簪作为威胁。我只好做了坏人,帮助他们拖拽被迷晕的夫人至床上,方便她们作恶。
我并未看到他们是如何作恶的,但夫人至今日都是昏迷不醒。我知道,这几日我必死无疑。心下不安,所以做此信,留以证据。
若是她们未遵守承诺,放过我年迈的双亲,你便找机会将此信交于沈府嫡女手中。”
沈老太君接过手信,令人再三查验后,这确实是九年前的书信。又找出眷春的笔迹所对比,渐渐地,她目光沉了下来。
沈磊看着母亲的反应,已经全然明白。他拳头攥紧,复又松开,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于香梅扇倒在地。
于香梅脸上是浓妆下盖不住的灰败,她匍匐上前,拉住林夫人的衣角:“此事定是有人陷害于我,有所误会!姐姐,你信我!你信我!”
沈凌烟上前一步,跪在老太君面前:“祖母,于香梅害我娘九年昏迷不醒,敢问老太君,这该如何处置?”
“将她掌嘴一百,赶出门去!永不得再入将军府!”沈老太君站起身,怒斥道。
第33章 姨娘有孕?
沈水瑶拉着于香梅,向沈老太君叩首,以头抢地,苦苦哀求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祖母三思啊!父亲你救救母亲!”
沈磊面露不忍之色,这惩罚太重了。他开口道:“母亲,此事……”
沈老太君凌厉的一眼,将他刚要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还不动手!”
府上的家丁对视一眼,冲上前去将于香梅掌嘴。
得了老太君的指令,这巴掌扇的极重,她的整张脸瞬间红肿,耳朵被扇的嗡嗡作响。一掌接着一掌,嘴角不断有血落下,像是在地狱般煎熬。
沈磊见状,也只是攥紧了拳头,低下头,默然不语。
突然,于香梅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家丁吓了一跳,四散开来。只见于香梅捂着肚子,身下渗出缕缕血迹来。
沈磊突然心头一跳,他猛地冲上前去,将她抱起,高声喊道:“叫大夫来!”
院中静默了半晌,已经有家丁颤巍巍跪下领罚。沈老太君眉心蹙起,将他们遣散了下去。
众人进屋,屋内,老大夫诊断完毕,烧了半刻艾草。他讪笑着对沈磊与沈老太君道喜:“恭喜老爷,老夫人,二夫人已有了一个多月身孕!”
“什么?”沈磊站起身,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来回踱步着:“太好了,未曾想……孩子可还好?”
“老爷放心,孩子已经安然了。”大夫颔首道。
“瑶儿要有弟弟了,父亲!”沈水瑶牵着于香梅的手,欢喜道。
于香梅虚弱的伸出手臂,去拢沈磊的手:“老爷,香梅是有了吗?十几年了,将军府终于要添丁了。”
“上天眷顾我将军府人丁稀少,香梅,这次你着实给我一个惊喜。”沈磊握住她的手,激动道。
沈凌烟心中冷笑一声,这个父亲,老来得子,此刻恐怕已经将娘的仇恨抛诸于九霄云外了。
这个孩子,她迟早要除掉。但母亲的仇,也不能让他就此揭过!
她看向掩盖不住笑意的沈水瑶,心中火气愈加上涨。
沈凌烟上前一步,哑声道:“九年来,我外祖镇国公辗转各地为母亲治病,因所中之毒极其恶毒,效果甚微。
母亲受苦多年,险些丧命,外祖父一家更是心力交瘁。我与哥哥也因自小没有母亲在身边,被人欺辱、冷眼相对。”
“敢问,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她看向偏过头去躲避的沈磊,自知父亲要袒护到底,不再追问,转向沈老太君:“祖母,不知您说的话,是否还作数?”
“当然作数。”沈老太君略一思量,厉声道:“将军府从不会坏了规矩,犯了错须得受罚!”
若是轻易饶过于香梅,镇国公也不会答应。可眼下于香梅怀了孩子,她也犯了难,轻抚着手中龙头拐杖。
沈磊上前一步,劝道:“娘,香梅身子不便,剩下的我替香梅受过!”说着,他瞥了眼林语嫣。
以林语嫣的心软程度,定会不忍他一个大将军被掌嘴。
“你……成何体统!”沈老太君寒声道。
“娘,既然老爷执意要与奸人做一对苦命鸳鸯,我也无话可说。”林语嫣眸光冷淡,沉静道。
沈磊惊愕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林语嫣。她的意思是默许自己领罚吗?
沈老太君察觉到林语嫣的态度,她沉思半晌,权衡了镇国公与将军府的情况,拉住林语嫣的手缓缓道:“语嫣,此事交予你处理了。你作为主母,想如何处置都随你。”
说完,柱起拐杖缓步离开了。
沈水瑶眸光闪动,她咬了咬牙,泪水涟涟的跪下,抽泣道:“夫人,让瑶儿替母亲受过,您不要再为难父亲了。”
“急什么?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林语嫣寒声道:“来人!将沈水瑶拖出去,掌嘴一百,拖到马棚去过夜。”
她转头看向沈磊:“老爷,你又准备如何替她受罚,来抵消我数年来所受之苦?”
沈磊瞧着被扇的双脸红肿的沈水瑶,牙快咬碎了。
“……我自领五十军仗。”
一晚上,府中哀嚎声、忍痛声不断,于香梅看着被打的神志不清,拖去马棚过夜的女儿,颤抖的摸上自己的肚子,脸色差到了极点。
这对母女,如今手段强硬,连沈磊也不给面子,当真是不好对付了。
“语嫣,我替香梅给你道歉……”沈磊挨了整整五十棍,艰难的撑着膝盖,佝偻起身子。
“啪——”一声,一柄竹扇狠狠掷在他苍老的脸上。
“替她,道歉?”林语嫣指着脸色发白的于香梅,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这些年对我不闻不问,如今东窗事发,祸及你心爱的小妾,你却护的这般紧!真是荒唐可笑至极。”
“你……你一个妇人,竟然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你别忘了,我乃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教训你绰绰有余!沈磊,你扪心自问,你做的那些腌臜事,你对得起我吗?若是我追究到镇国公那里,你又当如何?”
“我……”沈磊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须臾,他沉沉叹了口气,松开拳头,踉跄着走到一边。
“夫人,给于姨娘的安胎药来了。”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进门道。
林夫人接过药碗,悠悠走到床边,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于香梅,幽幽道:“香梅,你躲什么呢?是害怕我在这碗中下毒吗?”
“放心,我没有你那么下作。”她拉起于香梅发颤的手,轻轻抚上去,开口冷的像冰:“喝了它。”
见于香梅没有动作,林语嫣突然嵌住她的头发,向床头一拉,恨声道:“我让你喝了它!听不到吗?!”
于香梅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无力地反抗着,呜咽声不绝于耳:“老爷,救我……”
沈磊见状要上前阻拦,被沈凌烟拔剑死死的了挡在面前,接近不得。
“咕咚、咕咚”于香梅被按住猛灌了三大碗安胎药,脸色青红交加,捂着肚子吐了出来。
见人还要继续灌下去,她断断续续的求着饶:“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
第34章 一同用膳
“烟儿,我们走。”林夫人冷冷瞥了于香梅一眼,径直出了门。
马车上,沈凌烟为母亲施着针。方才母亲脸色微白,匆匆离开,她已经心感不妙。
果然,对母亲消耗太大了。
片刻后,林夫人的脸色渐渐缓和。她望着沈凌烟,轻声道:“烟儿,感觉好多了。今日,可惜只差一步,便能将那人赶出将府,报我刻骨之仇……待日后我找个机会,打掉她的孩子。”
“母亲,不急。于香梅不是怀孕了么,我们就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点点长大。”沈凌烟眸光冰寒之气乍现:“等到月份大的时候流掉,那才是叫她绝望。”
到时候,叫她一尸两命!
“母亲!”马车行至半路,一道激动的喊声传来。
“煜儿?……快停车!”林夫人眸光闪动,匆匆下车。
沈煜身披着盔甲站在路中央,他发丝凌乱,喘着粗气,从一匹马上翻身而下。
见到林夫人,他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眼眶不自觉湿润。
“母亲!煜儿来晚了!”沈煜拉住母亲的手,将她紧紧抱住:“于香梅的事,我路上都听说了,母亲,这些年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