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是当朝宸亲王,半年前才回到京都。对朝中许多事,我也是才知晓。但请你相信我,我和那些官员不同。
我知道如今朝中,许多官员贪赃枉法、心术不正。此次我秘密调查此事,就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阻止他们再陷害忠良、残害百姓。”
玉婵听了他的话,神情松动了些,又看着那刻有“扶光”的血玉佩。
这……确实是当朝九皇子的字。
须臾,她点点头:“我现在将事情告诉你。”
“六年前,在这吟红楼,我第一次见到裴郎。那时他刚高中探花,被一堆官员簇拥着进来喝酒。
我在台上抚琴时,一眼便看中了他,但我自知身份低微,只是个卖艺的贱籍,配不上他。
本不敢奢望,不成想第二日,裴郎孤身来了吟红楼,点了我。此后,他每隔几日都要来吟红楼听我的琵琶,我们渐渐互通了心意。”
说到这里,玉婵的眼睛又湿润了,她擦了擦,继续道:
“当然,那一年里,也少不了他被官员围坐一起,喝酒应酬。有一日,他喝醉了同我说,京城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朝中官员逼着他行不义之事,他要带我走,离开京城,即使做个闲散百姓……”
沈凌烟问道:“你答应了?”
玉婵摇了摇头,蹙眉道:
“我当时傻,只想着心疼他寒窗苦读多年,劝他不能就此放弃。第二日醒来,他便同我说,自己不能离开,不能屈服于恶势力。”
楚云昭心里一沉:“那以后,你是不是再没有见过他?”
那应该,就是裴其上书贪污一事的节点。
玉婵闭上眼睛,艰涩的点点头:
“他消失的第一年,我到处找过他,可是他是孤身一人来京的,没有家人、朋友也寥寥。后来,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再提起。”
“仿佛京城,从来没有过裴郎这个人……我心里隐隐猜出一些事,但是皇上、官员都不管。
我一个卖艺的,上还有父母,下有幼弟,我只能隐忍着,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楚云昭攥了攥拳,眼眸阴沉。
若是裴其上书之事,父皇一早就重视,查出朝中贪污之人。不仅裴其不会出事,南荒万千百姓也能完整的收到赈灾款,不会穷困至此,流离失所。
“那些常带裴其来喝酒的,有多少人?你可知道他们分别是谁?”
“每次都是固定的人,我当时隐隐听到了一些人的名字,可以给您写出来。”
说着,她走到砚台前,写着名单。
写完名单后,她郑重的交给楚云昭,跪在地上:“宸王殿下,裴郎为人所害,惨死宫中,还请您为他伸冤!”
她顿了顿,哑声道:“裴郎自小没有父母,可否请殿下将他的尸骨还给我,我带他回自己的家乡,将他……安葬。”
“等事情查明了,我会来吟红楼为你赎身,并将他交给你。”
“谢殿下。”
他将玉婵送至门口,轻轻合上门。
包厢里,他与沈凌烟相望,两人均叹了口气。
寒窗苦读十二年,到头来,因不肯同流合污,而落得如此下场。
宫门内外,相爱之人遥遥相望,不知对方踪迹。
殊不知,五年间,红颜依旧,君子已成枯骨。
第98章 让殿下去买那种东西
“殿下,我常在军中,未曾想,朝中官吏污糟到了如此地步。”
“此次,我便拿吏部开刀,整治朝中的歪风邪气。”楚云昭将名单收好,道:“烟儿,我们走吧。”
沈凌烟点点头,眉间是藏不住的低落。
出了吟红楼,楚云昭见她闷闷不乐,牵上她的玉手,在手中摩挲着:“烟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裴侍郎与玉婵都是苦命的人,茫茫世间,好不容易遇到彼此。却生离死别,永不能相见。
这几年,玉婵姑娘得多伤心啊,若是我,不一定能撑到今天。”
“她或许在想,活着的人须得过得好,逝去之人才能安息。”
“可她此生,遇到过裴其这样的君子,恐怕再也瞧不上别人了,终其一生都是怀念……”
楚云昭眼神闪了闪,将她抱在怀里。
冰天雪地里,一把红纸伞下,两个人紧紧相拥。
须臾,楚云昭放开了她,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穿这么少,冷不冷?”
“还好。”沈凌烟顿了顿:“殿下,我身上这件衣服好看吗?是我给你选的,本来想送你来着。”
她走远一点,转了个圈。
楚云昭眯了眯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她。
“衣服好看。”他蹙着眉,犹豫道:“烟儿,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了?”
“什么?”
楚云昭拉着她的手:“去我的马车上,将衣服换下来。”
宽大的马车上,楚云昭在暗箱里翻找着衣服。
“不好看吗,为什么要换?”沈凌烟不解道。
这是她特意为他选的啊,而且他不是说,自己穿什么都好看吗?
“不是不好看。”楚云昭耳尖有些红,目光扫着她:“是对身体不好。总之,你别穿了,换上女子的衣服就行。”
对身体不好?沈凌烟不明所以。
少年从暗箱中拿出一件鹅黄色衣服,递到她手中。
“殿下,你的马车里,为何会有会有女子衣服?”
“你仔细看看这衣服。”
“这衣服……好熟悉。”沈凌烟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她凤眸微张:“这、这是我在苗疆穿的那一件!你怎么带回了……”
她心念一动,去看那未合上的暗箱。果然,里面还有着那一路上,楚云昭为她置办的其他衣物。
他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这暗箱之中。
“怎么带回来了,殿下?”
楚云昭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这不派上用场了吗?好了,你快点换衣服,我出去了。”
他下了马车,随即响起轻锁车门的声音。
沈凌烟将衣服脱下,一件一件的放在旁边,将束胸的带子一圈圈解下,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对身体不好,原是发现她束胸了。
突然觉得小腹一阵闷痛,受凉了吗?
她快速向下解着衣衫,想快些换下来。
“啊——”
马车里发出一声尖叫,守在门外的少年迅速上前:“烟儿,你怎么了?里面出什么事了?”
里面半晌没人答话,正在他准备冲进去时。
车侧,窗户开了,传来弱弱的声音:“殿下,你来车窗这一下。”
她只漏出一张小脸,双颊红扑扑的,发丝微乱,示意他再上前一点。
楚云昭喉结动了动,侧耳靠近她的唇。
她贝齿轻启,带着羞怯与窘迫:“殿下,能不能劳烦你,去临街胭脂铺帮我买个东西?”
“……什么东西?”
“月事带。”
少年怔住了,愣愣的站在原地。
许久,沈凌烟忍不住拍了拍他,他才骤然反应过来。
一双琥珀瞳微微颤抖,俊美的脸庞瞬间染上粉色,直直地后退了几步。
他二话不说,转头朝着临街快步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转眼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沈凌烟拉下车窗,心跳如鼓。
怪不得今早就觉得,小腹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今日飘雪,天凉的原因,没甚在意。原来……
自己太大意了。
只是,这次怎么这么疼?她捂着小腹,头上渗出冷汗。
不大一会儿,车窗被叩响了。
将车窗打开小半扇。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件绸布包裹,立刻递了上来。
她伸出手,去接包裹,不小心触上了他的手,瞬间让那指节颤了颤。
合上车窗,打开满满当当的包裹,她的耳尖悄悄红了。
这傻瓜,买了这么多……看起来,还是挑的最贵的。
不知道,殿下一个男人,是如何跟胭脂铺的小姑娘说的。
一切收拾妥当,她看着弄脏的衣服,有些发愁。
肯定不能送他了,也不能放在他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