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一群人涌进店里,几个老人拎着豪华礼盒,身体挺得笔直走到柜台,递给林北五折券和钱,接过林北写的收据,拎着礼盒离开。
孔国贤这群人也拿豪华礼盒,递给林北一折券和钱,接过收据,拎着礼盒离开。
附近的居民没人不认识孔国贤、池午柏,见孔国贤拎桂花礼盒,宋晴拎青梅礼盒,孔宋晨拎甲鱼从店里出来,池午柏喜气洋洋拎着三样东西从店里出来,还有他们不认识的人拎着豪华礼盒从店里出来,他们对新世纪礼品商店的礼盒更加向往。
手握特殊券的人满载而归,手握普通券的人有的双手空空离开,有的拎青梅礼盒或者桂花礼盒离开。
双手空空而归的人下午上班途中又到新世纪礼品商店,盯着豪华礼盒看了一会儿,骑车离开。
随后,陆陆续续有人拿特殊券到店里买礼盒。
傍晚,迎来了下班潮,一群工人一拥而上冲进店里抢礼盒,桑超英负责维持秩序,黄益民负责上货,林北负责收钱。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三人瘫在柜台上,余好好给三人订了饭,交代殷二新把饭送到店里,她牵着林聪乘坐最后一班车回淮大。
殷二新把饭菜送到店里,见货架已经售空,他纳闷说:“我是咱们这一片公认最节省的人,居然跑到店里买了一个桂花礼盒,我这是咋了?”该不会脑子出现问题了吧?
林北抬眼看他:“你说说你买礼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人全来你这里了,咱们这群小吃摊摊主望着空空的桌子干瞪眼,最后咱们坐不住了,跑过来瞅瞅,看到店里特别热闹,我当时还没有啥想法,直到我从兜里掏出一张九五折券,我脑袋一热,嗷嗷叫冲了进去,其他小吃摊摊主看到我冲了进去,也冲了进去,都喜提一个礼盒乐呵呵回饭摊,其他小吃摊摊主挨媳妇骂,就我被媳妇夸。”殷二新捋了一下,终于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林北也晓得问题出在哪里了,递给殷二新一张九五折券:“殷老板,上回是一个意外,你这回拿九五折券,一定不会不理智冲进店里买青梅礼盒。”
“我想也是。”殷二新把券揣兜里离开。
林北眼神放空想事情,他低头猛扒一口饭,说:“益民,明天上货,每天只上三分之二的豪华礼盒,当天豪华礼盒卖完了,只上三分之一的豪华礼盒。”
黄益民吞咽米饭,说:“好。”
“益民,下午来了十几个买豪华礼盒的人主动找你聊天,他们和你爸同一间办公室吧!”桑超英笑着撞黄益民手肘。
“嗯。”学校和机关单位在周日放一天假,今天恰好是周日,父亲和同事们相约到干部俱乐部打台球,中午他们在干部俱乐部的西餐厅用餐,父亲点了一瓶红酒,叔叔伯伯们抿了一口红酒说浅酌一杯桂花酒,怡情,又说上回他们喝的匆忙,没有往桂花酒里加冰块,心里一直惦记着桂花酒里加冰块的口感,不如他们约下午前往礼品商店买一个礼盒,父亲冷着脸说他和北哥、超英只会耍小聪明,他们酿的酒哪有红酒好,恰好孔国贤一家三口约冯科一家三口到这家餐厅吃饭,就坐在父亲身后,他们坐下来就聊礼盒,孔国贤笑着说新世纪礼品商店里真是卧虎藏龙,叔叔伯伯们听到他们的谈话,决定到店里参观一番。
叔叔伯伯找他就说这件事,还跟他形容父亲脸黑的吓人,提醒他最近两天不要回大院,又说他回也没关系,如果父亲揍他,就大声哭出来,他们过来解救他。
林北想到上回他俩搞端午礼盒,端午节已经过去了,黄益民还被他父亲打伤,他说:“最近你待在店里卖礼盒,过了中秋节,你立即拿货款前往丽水县,和李兴林交接运输青梅。”
黄益民开心应道:“好。”
三人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饭后,林北把碟子、碗筷送给殷二新,付了饭钱他回店里,三人一块儿盘账。
盘完账,桑超英留在店里休息,黄益民到库房休息,林北到后院休息。
次日清晨,林北把盆栽摆到柜台后面的货架上,他打扫门口的鞭炮屑,桑超英、黄益民打扫店里。
三人吃过饭,才开始上货。
上午和下午店里的人不多,中午店里的人爆满,傍晚店里的人爆满,店外还排起了长队。
新世纪礼品商店和新世界礼品商店开在一起,一家生意火爆,一家没啥生意,只有个别几个铁路大院居民碍于情面到新世界礼品商店买礼盒,就没人光顾新世界礼品商店,沈图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尤其当队伍已经排到小饭摊,这条长队恰好经过店门口,沈图强抬眼就看到这条队伍,他心里更不是滋味。沈图强猛抽一口烟,摔门到后院。
梁三低声骂了一句沈图强只会窝里横,是最孬的孬种,一点儿也没有他有担当,这不,他为了兄弟们抛弃了脸面,站在店门口高声喊:“我们礼品商店的礼盒和隔壁礼品商店的礼盒一样,不要88.88,也不要28,只要38.88,和8.88。”见没有人离队过来,他拉人进店,“就剩最后一点货,卖完就没了,大家赶紧到店里买呀。”
“不买。”大家连忙摆脱梁三,这条队伍朝路边移动。
“有便宜不占,你们活该被人宰。”梁三朝地面唾吐沫,黑着脸转身进店里。
别说梁三素质低,就算梁三素质高,他们也不去他的店里买礼品,为啥,隔壁礼品店那么火爆,这个礼品店没一个人,到隔壁礼品店买礼品,心里不由自主高兴,到这家礼品店买礼品,啥感觉也没有,他们才不到这家礼品店买礼品哩。
梁三没避开隔壁抢人,虽然梁三没有抢走人,也够让桑超英、黄益民窝火。
他俩抽不开身,没找梁三麻烦,准备晚些时候教训一下梁三。
但是今天他们一忙就忙到晚上十点,累的握不住筷子吃饭,没精力找梁三算账,也没心思关注殷二新幽怨的眼神。
林北清楚殷二新为啥又露出幽怨的眼神,因为殷二新两个小时之前又冲动一回,买了一个青梅礼盒,林北笑眯眯举起打折券,殷二新看到打折券,拔腿就跑,仿佛身后有一个恶鬼在追他。
林北耸肩笑,筷子啪一下滚在柜台上,他手指哆嗦捡起筷子吃饭。
半个小时后,殷二新老父亲过来收拾碗筷,林北给他饭钱,跟他订了下一顿饭菜。
殷二新老父亲离开后,林北关上门,拖着沉重的腿回后院休息,桑超英、黄益民累的不想动,直接趴在柜台上睡觉。
经过一夜休息,黄益民腿酸疼,胳膊更加酸疼,却精神奕奕趴在后门上说:“北哥,昨天上午卖掉20份豪华礼盒,中午一会儿就卖掉20份豪华礼盒,我三十分钟上一回20份豪华礼盒,上了四次豪华礼盒,下午上了一次豪华礼盒,傍晚十分钟上一回豪华礼盒,中间有段时间三五分钟上一回豪华礼盒。”
“上午我收到二十张特殊券,中午我收到五张特殊券,下午我收到一张特殊券,晚上我收到一百一十张特殊券,但是我们昨天一整天卖了1680份豪华礼盒。”林北仰头想了一下,“前天我们卖了1034份豪华礼盒,收到七百三十四张特殊券,市民手里还有一百零六张特殊券,咱们还有1272份豪华礼盒。”
黄益民不敢相信在他们只收回一百三十六张特殊券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卖掉这么多份豪华礼盒。
黄益民扭头激动低声喊:“超英,我们居然这么厉害。”
“昂。”桑超英用鼻孔发出声音,他的嗓子已经废了。
林北甩了甩手,到隔壁杂货店借了一杯菊花枸杞茶和红花油,林北把茶递到桑超英面前,搓红花油给黄益民揉四肢,黄益民疼的叽哩哇啦叫。
“今天你组织大家排队,超英给收钱,我上货。”林北说。
“嗷。”不知道黄益民疼的叫唤,还是回应林北。
桑超英摆手,比划林北收钱,他上货。一天收近两万份钱,即便他是钱迷,也做不到不出差错,但林北能做到,收钱的事还是交给林北干吧。
“那行。”林北揉了揉脑袋,说实话他的脑子也快罢工了。
在他的脑子罢工前,林北说:“还剩两万零三百份礼盒,我觉得今天加把劲能卖完,干脆我在外边墙上贴一张纸,告诉大家咱们最迟卖到今天晚上九点半,就歇业回家过中秋节。”
桑超英捧着菊花茶点头,黄益民也点头。
林北把红花油还给陆江河,问陆江河借一张大红纸和笔墨,在大红纸上写:今晚九点半歇业,如果提前卖完,提前歇业,十月一号回归。
他回到店里,用洋钉把大红纸钉在外墙上。
这张纸的出现,导致中午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下午五点二十,长队直接拍到铁路大院门口,长队后排的人反复祈祷别轮到他,礼盒就卖光了,长队前排的人哪敢纠结,直接买了一个礼盒,后排的人看到一个个人走出商店,手里拎着一个礼盒,别提多眼馋,多羡慕了,终于轮到他们,他们没有犹豫,直接拿了离他最近的礼盒到柜台结账。
不到晚上八点,约六万份礼盒全部卖光。
别说桑超英、黄益民震惊,林北心里也特别惊讶。
殷二新父亲再次过来送饭,三人狼吞虎咽吃饭,随后殷二新父亲过来收拾碗筷,林北送他出门,关上门,插上门栓,从柜子里拖出化肥口袋,打开化肥口袋,里面全是钱。
桑超英眼里闪着金光吞咽口水,黄益民膝盖软,他扶着柜台坐到地上。
第101章 101
“里面是十九号、二十一号卖礼盒赚的钱。”林北放开化肥口袋, 转身走到柜台里面,弯腰拉出纸箱,拿掉最上面的报纸, 掏出大的手提布包, 他拎着手提布包走出柜台, 蹲下来拉开拉链,里面整齐摆放着四层报纸砖和一堆用报纸包起来的圆筒硬币, “这里是开业那天卖礼盒赚的钱。”
桑超英眼前轰的一声炸出绚丽的白光, 抬手蹭了蹭嘴角, 嘿嘿傻笑。
黄益民低头掐手背,“嘶”痛呼一声。
“我们十八号晚上数钱对账, 我顺便把它们用报纸包了起来。”他费尽心血搞中秋礼盒, 最后他赚的盆满钵满,他应该狂喜, 结果在他打开化肥口袋的瞬间心里空落落的。林北撑着地坐下,从兜里掏出飞马, 烟盒里的香烟是满的, 林北拿出一根烟,咬住烟,擦火柴点烟, 低头抽烟。
心脏咚咚咚跳得特别厉害。
“哐当——哐当——”
火车驶过,掩盖住林北心脏跳动的声响。
火车驶远,林北按住自己的心脏,火车穿过高山江河、丘陵平原, 短暂歇息后, 继续踏上征途,林北看脚下, 眼里盛满了希望和热烈,四周的黑暗散去一圈,从容、自由而坚定包围着希望和热烈。
桑超英、黄益民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下意识寻找林北,对上一双广阔而生机盎然的眼睛,狭长的剑眸和圆溜溜的大眼睛重合,两人眼睛一怔。
林北从柜台上拿一摞报纸,坐在地上数钱,再用报纸把钱包起来,在报纸砖上写下金额。
桑超英、黄益民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不可思议,而后又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愤懑,为什么爷爷生不出一个自己,而是生出了一个这么个玩意,假如他们结婚,一定和北哥一样生一个自己,千万别生出一个“这么个玩意”。
两人忍不住笑出声,林北看他俩,他俩推推嚷嚷靠过来,坐在地上数钱。
报纸砖堆成了一座小山,两人撑起眼皮盯着报纸砖。
林北回到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合同和收据,趴在柜台上核算礼盒成本,以及他们欠了多少尾款。
“超英,第一批黄||冰糖、冰糖、桂花,我们还有3794.7尾款没结,第二批冰糖和糖果,我们有6223尾款没结,三十六万块月饼和六万份老红糖我们有38220尾款没结,四万斤盐我们有4200尾款没结,你明天给他们结一下尾款。我们在腾飞玻璃厂采购十万个玻璃瓶、六万个软木塞、三十六万个玻璃杯,差玻璃厂37662块钱,甲鱼采购价为三块六一斤,一只甲鱼给他们算一斤八两,三千九百八十六只甲鱼要25829.28块钱,一枚咸鸭蛋八分二厘,二十四万枚咸鸭蛋要19680块钱,我没付甲鱼和咸鸭蛋钱,”林北算了一下合计,“这些我来结款,益民给纸箱厂和印刷厂结一下尾款,即刻前往丽水县运输青梅,我和超英想办法弄糯米酒和盐糖干桂花。”
桑超英扑到小山上,闷闷说:“好。”
“我明天上午乘火车到新宁市。”黄益民摩拳擦掌道。
林北最后算白酒:“当初沈图强白酒报价一块一毛三,后来我给他让利八个点,他以七毛三的价格买到六万斤白酒,支付了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还差他30660块钱。”
“我们还要交税,暂时不知道盈利,所以我想先给他两万分红,等我们交了税再补他分红。”虽然林北懊恼他那么草率给了沈图强八个点,但是他回过头想想如果没有沈图强的六万斤糯米酒,他自己找糯米酒得浪费不少时间,可能赶不上酿青梅酒和桂花酒,这么一想,林北认为给沈图强八个点值得,林北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两人听。
桑超英、黄益民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都说:“值。”
林北笑着点头:“确实值。”
“北哥,你出面给沈图强尾款和分红。”桑超英蹙眉说。
“行。”林北返还大家投进来的钱,又给每人三万块钱,“还剩下这么钱,你们自己装尾款,不管还剩多少钱,我明天拿营业执照到信用社开户,把钱存进存折里。”
桑超英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布包,他往布包里装报纸砖。
黄益民拿四块报纸砖装兜里。
林北往纸箱里装报纸砖。
三人拿了尾款,林北让两人在记账本上写他们拿了多少钱和每笔钱的用途,自己也这么做,最后三人把剩下的报纸砖装进化肥口袋里,桑超英和黄益民到到库房睡觉,林北跑到院子里踱步,犹豫许久,他移开酒缸,在地上挖了一个洞,把纸箱放入洞里,在纸箱上铺一层泥,把酒缸一个个挪回原处,抹去移动酒缸留下来的痕迹,地上堆了一小堆泥,林北把泥装进蛇皮袋里,骑车带蛇皮袋离开淮市,把蛇皮袋里的泥倒入河边,他骑车回店里,抱着化肥口袋和手提布包睡觉。
第二天清晨,一波又一波人趴在玻璃上,看到空荡荡的货架,他们懊恼离开。
林北把开户的证件装进牛皮袋里,把化肥口袋绑在二八大杠上,拿粉笔在小黑板上写留言,希望桑超英和黄益民到怀庆三路信用社开户,他放下粉笔,一只手拎着手提布包,一只手推车出门,把自行车横放到店门口,弯腰关店门,趴在玻璃上的人扭头看他,林北朝他们笑了笑,骑车离开。
林北到了信用社,信用社还没有开门。
信用社后面有一个侧门,信用社人员从侧门进入信用社,林北骑车到侧门,站在侧门等人。
昨天发给信用社员工的中秋节福利到了,赵群宏有事提前离开,没有看到福利,今天他早早的到信用社查看福利,在侧门遇到了林北,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化肥口袋和手提布包。
林北提起手提布包:“里面装的是尾款,这个才是存进信用社的钱。”
赵群宏略微有些遗憾点头。
林北解开帮化肥口袋的麻绳,拎起化肥口袋。
赵群宏带林北到接待室,用好茶叶给林北泡茶,其他员工到了,赵群宏安排一个员工给林北办理存款。
林北把材料递给柜员,柜员拿走营业执照向赵群宏请示,赵群宏给林北开了后门,让柜员给林北开户。
柜员心脏扑通扑通跳回到柜台给林北开户,与此同时三个员工手指哆嗦数钱。
从开户到存款,足足搞了一上午,才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