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132
上章昨天晚上十点前加了几百字。
正在咬紧牙齿仰着头, 把所有劲使在脸上蹬车的黄益民从林北身边“嗖”一下走远,黄益民大脑空白两秒,他紧急握刹车闸, 自行车“吱——!!!”叫, 他和自行车一同向前倾, 后轮胎抬起又落下。
林北骑车进入淮市,在黄益民身边停了下来:“咱们进入市区了。”
黄益民双脚蹬地站起来眺望:“咱们已经进入新台区了。”
林北:“嗯。”
他们进入新台区了, 淮新村、桥头镇在北沟乡东边, 即不靠近铁路线, 又没有北沟乡离市区近,路况也没他脚下的路好。
这会儿, 工人俱乐部那个地方被林北往后挪了挪, 北沟乡成了他的心头好。
林北叫黄益民跟他走,黄益民肩膀塌了下来, 哀嚎道:“还走啊!”
他虽然在嚎,却没有耽搁他骑车跟上林北。
林北带黄益民来到了闽安江, 他放下自行车支架, 扶着铁链吹着江风,闻船笛浪声,看大型船只在江面上奔走。
今天是阴天, 也不知是雾大,还是船只上烟囱冒的滚滚浓烟,闽安江像一位披上轻纱的少女醉卧在淮市的一角。
“北哥,咱来江边干啥?”两辆自行车并排放在一起, 此刻黄益民坐在石阶上遥望江面。
“闽安江横穿了江安区、新台区。”林北说。
黄益民扭头看他, 眼里出现了迷茫。
“咱们下年要把生姜红糖块销往外地,得考虑交通吧。”见黄益民点头, 林北推车踢掉支架,回头说,“北沟乡即靠近铁路线,又靠近闽安江,前面就是码头,你说他的交通好不好!”
“……好!!!”黄益民走下台阶去推车。
“北沟乡是好,但咱们也不能保证北沟乡有适合咱们的厂房。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咱们在北沟乡找不到合适的厂房,咱们买一块地,等来年咱们在北沟乡盖一个厂房,不过今年咱俩还得继续寻找厂房,只租半年应急。”林北推车下了坝子。
黄益民推车追上林北:“我觉得可以。”
“买地的事得咱们仨一块儿下决定,你去找超英,我在北沟乡等你俩。”林北扭头笑着说。
“好。”黄益民推车跑两步,跳上了自行车,呼呼骑车回江安区。
这回工人俱乐部那块地的地位又在林北心里下降一截,那里不适合建厂,办一个建筑公司倒是挺适合的。
林北回到了进入新台区的入口处,注意到原本冷清的林子里出现了一群女同志,她们拎着篮子在林子里寻找什么。
林子里积了厚厚一层落叶,即使她们走在落叶上,鞋上也避免不了沾上厚厚的黏土,她们走一段路,就要用树枝把黏土刮掉。
离北沟乡越近,林子里的人越多,有女人,有年龄不等的孩子,女人、或者背着孩子的女人始终低头拿树枝拨开落叶,孩子们在林间奔跑嬉戏,偶尔有绿皮火车经过,这片林子刹那间热闹极了。
林北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骑车离开。
虽然林北把在北沟乡找到合适厂房的预期降到了最低,但是他还是不死心,骑车绕着镇子转圈。
一个女同志拎着篮子,另一只手抱着一个扎了一个冲天辫,穿着红色碎花棉袄的小娃娃和他擦肩而过,林北的视线无意间扫到篮子,三个野蘑菇可怜兮兮躺在篮底,林北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女同志朝着乡镇府大院喊了一声,没一会儿,一个戴了眼镜的男人出现,女同志气呼呼将小娃娃塞进男人怀里,小娃娃离开了妈妈怀抱,嗓门张大了哭。
“都是带了你这个小拖油瓶儿,你妈忙活了半天才采到这点儿蘑菇。你这个小不讲理,该哭的是你妈,不是你。”女同志气的跺脚。
小娃娃啪叽合上了嘴巴,搅着肥嘟嘟的手指头,嘿嘿朝妈妈笑。
男人伸头看篮子:“哪里少了,我看挺多的,正好够中午给咱们可可做蘑菇鸡蛋羹。”
小娃娃顶着一个冲天辫欢快点头。
“秦月观!”女同志磨碎了牙齿喊。
秦月观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了一个陌生人扭头看他仨,陌生人发现了自己在看他,点头跟他打招呼。女同志叫江珺,发现父女俩齐齐朝一个方向看去,她顺着父女俩的视线望过去,挨着秦月观说:“我见过他。”
“我刚刚在林子里见过他。”她强调道,“他从市里过来的。诶,你说他来咱乡里干啥?”
“走,过去看看。”虽然北沟乡离市区近,但他们北沟乡要啥没啥,市区的人几乎不到他们这里,眼前冷不丁站了一个从市里过来的人,秦月观对他好奇死了。
江珺把篮子挂在大门上,跟秦月观一起过去。
见一家三口朝他走来,林北下了车。
“同志,我叫秦月观,在乡镇府工作。我看你不是本乡人,你咋来咱北沟乡了?”秦月观把小娃娃放到肩上问。
林北注意到了北沟乡即没有桥头镇的鞋厂,也没有小郢镇的水泥厂,他们这里只有面粉厂、米厂,和莲花镇一模一样。淮市周边的乡镇除了面粉厂、米厂,都有一个或者多个捞金厂子,北沟乡却没有,跟莲花镇一样穷的可怜巴巴的。
这显然不合理。
“你好,同志,我叫林北,我下乡考察,打算盘一个厂,按照计划厂子这个月下旬必须开工。”说完,林北骑车要走。
“林……林老板,你想盘多大的厂子?”秦月观一个健步走上前,抓住了车后座,另一只手还记得护住肩上的小娃娃。
“这里有不用的厂房?”林北停住了脚步,回头问。
“有。”秦月观斩钉截铁说。
江珺扯了扯他的袖子,秦月观看过来,江珺用眼睛跟他说:那个废弃的糖厂不是被租给了王兵了吗?
林北把他俩的小动作收归眼底,秦月观对上林北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现在不把事情说明白,林北肯定对他甚至对北沟乡心存芥蒂,他吸了吸几口凉气,从头开始跟他说:
“咱们这里确实有一个不用的厂房。七年前乡里在镇上建了一个糖厂,还从金台县弄来一批甘蔗苗,十一月下旬,甘蔗被收割送进糖厂,结果制出来的糖不甜,当时糖厂领导白天黑夜寻找原因,原因最终被找出来了,咱们这里的地不行,种出来的甘蔗又臊又硬。
咱们种不出甜甘蔗,糖厂就被废弃了。
八一年,镇上的王兵找到乡镇府,跟乡镇府租厂房,说好的他一年给乡镇府两百块钱租金,当时也没人愿意租废弃的糖厂,既然王兵要租,乡镇府就把厂房租给王兵,可是王兵租了厂房,他一分钱也没给过乡镇府。”
“啥!租金一年才两百,王兵还没给过租金!他天天跟人说他一年给乡镇府大几百租金,你们咋不澄清,任由他胡乱说!”江珺又是震惊又是气。
“江珺,你去找田朱福田书记,跟他说市里来了一个老板要盘厂,在咱这里建工厂。”秦月观隐晦使眼色,江珺不动声色点头,她跑进乡镇府大院,没过多久,一群娘子军和她出了大院,直奔乡镇府。
秦月观忍不住掩面。他让媳妇避着林北一点带干部们的媳妇到乡镇府跟他们男人“讲道理”,有些干部好面子,有些干部不分场合护乡里人,甭管他们是哪类人,只要他们的媳妇出马,他们不仅要听他们媳妇的话,还要做出十分愤怒的样子找王兵,跟王兵掰扯清楚王兵租厂房没给一分钱,还要把厂房从王兵手里要回来。
娘子军离开了他俩的视线,秦月观干笑道:“咱俩在这里等一会儿,等会儿田书记拿钥匙过来,咱们立刻过去看厂房。”
“行。”林北见秦月观驮着一个孩子,他就没递烟给秦月观。
两人靠在院墙上聊天,时不时看一眼北边,他看到黄益民、桑超英各骑一辆自行车四处张望,林北走到路中间朝两人招手,两人看到了林北,兴奋地举起双手挥手,又马上扶住车把,骑车朝林北这边过来。
两人到了林北跟前,林北将两人介绍给秦月观认识,接着带着两人找一个地方说话。
林北将这边的情况跟两人说了一下:“那个厂是废弃的糖厂,咱们又做生姜红糖块,我觉得那个厂子十分适合咱们,等会咱们去厂里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咱们买下那个厂子,你俩觉得呢?”
“这不巧了。”感慨完,桑超英说,“我同意买厂子,毕竟这么合适的厂子,咱们不好遇到。”
“我也同意。”黄益民举手,恨不得把脚也举起来。
林北抬头看阴沉沉的天空:“那个田书记找王兵要钥匙,应该遇到麻烦了。”
“再等等,实在等不到田书记,咱们让老秦带咱们过去看看。”黄益民坐到车后座上说。
“你这就喊上老秦了?”林北好笑问道。
“那可不咋滴。”黄益民龇牙道。
桑超英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坐到自行车坐垫上,单脚撑地跟两人说他这边的情况:“我爸打电话到小林场,从昨天下午打到今天早上终于打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他不清楚货运专列的情况,对方说等他见到负责这一块的人,立刻让对方给我爸回电话,益民找到我之前,我爸开了一个会,会议期间对方给我爸打了一个电话,我爸同事接的,说我爸开完了会,给他回一个电话,我爸开完了会,打电话过去,就没人接了。”
“我爸跟我说,光他们能沟通上,沟通好,好多天就过去了,等那边查清楚货列排班表,帮咱们安排一个班次,又要花费好长时间,因为那边查货列排班表,一个个打电话过去核实情况,确认能给咱们腾出位置,才能给我爸回复,就特别费时间。
还有,咱们是中途插进去的,不是咱们选班次,是班次选咱们。
我爸的意思是等那边确认了几号哪列火车,咱们再出发。还有我爸提醒咱们,如果确定好了火车,咱们一定不能误了点,一定准时准点把货运到小林场。”桑超英一口气说完绕舌头的话。
“那你们暂时去不成后齐和龙兴了?”黄益民双手扒着桑超英的肩膀说。
“嗯。”桑超英点头。
“等你爸帮咱们确定好了哪天哪班火车,咱们再去后齐和龙兴。”林北说。他忘着现在通讯困难,两地又相隔那么远,沟通起来肯定不便利,索性他们改成了年前卖礼盒,要不然还真的赶不及元旦这个节假日。
林北带着两人回到他的自行车前。
秦月观掐着小娃娃,小娃娃小脚蹬自行车后车座蹬的特别欢快,见林北一行人回来了,他把小娃娃搂怀里,小娃娃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软程度朝自行车那里歪。
“你家孩子多大了?”林北忍不住问道。
“三岁了。”秦月观颠了颠她,乐道,“被她妈妈养的可胖了。”
“北哥,聪聪也三岁了吧?”黄益民脱口而出。
“三岁五个月了。”林北好心情说。
“两个孩子差不多大。”秦月观惊讶道。很意外他俩的孩子岁数相差不大。
林北朝小娃娃笑了笑,抬眼对小娃娃爸说:“这么等也不是办法,你带我们到乡镇府看看?”
秦月观也疑惑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田书记咋还不拿钥匙过来!连他媳妇也没有过来!
他心里有些担心,也顾不上别的了,带着林北三人前往乡镇府。
一行人还没有靠近乡镇府,被乡镇府门前乌泱泱的人头吓着了。
秦月观担心他媳妇,抱着孩子跑过去,林北三人对视一眼,骑车过去。
三人到了乡镇府门口,站在人群后面往里看,此时,秦月观已经抱着孩子挤进去了。
三人正要听大伙儿议论啥,院子里恰好传出一道理直气壮的声音:
“那个厂子放在那里也是吃灰,我把它卖掉,我那是变废为宝。我这人喜欢做好事不留名,你们不用感谢我,我走了。”
“王兵,一个车间用的砖超过了两千,那个厂子还不是你的,是你跟乡镇府租的,一分钱也没给乡镇府,你一千就要把厂子卖掉,你这人咋能坏成这样。”喊王兵的是田朱福,他现在不顾脸上的抓痕掀开布帘跑到大院里,指着王兵破口大骂。
乡镇府有几个讲究宗族观念的老顽固,他们就是宁愿厂子给王兵败坏,也不愿把厂子卖给大老板,他和他媳妇演了一出戏,他媳妇当着老顽固的面对他又爪又挠,扛着竹扫帚追着他乱窜,他“被迫”答应收回租给王兵的厂子。
老顽固们想反对,他媳妇给他们的媳妇带了一个好头,也对他们又爪又挠,继承他媳妇手里的竹扫帚追着打他们,他们的脸被弄的稀巴烂,不得不跟他一样识时务跟媳妇低头。
他们一群干部去找王兵,正好看到王兵带杨柳村的严小华看厂子,他二话不说通知王兵乡镇府要收回厂子,严小华不干了,说王兵要以一千块钱把厂子卖给他,田朱福差点被王兵气的厥过去。
王兵说的话被镇上居民的吐沫声盖住。
“田书记,从市里来的林老板带着诚心来咱们这儿盘厂子,他说了,这个月下旬这个厂子就要运转起来。”林北听到了秦月观的声音。
秦月观话音刚落,围观的居民用身体围住一堵墙,王兵想要钻出去,不仅没钻出去,还被人群推了一把,他没站稳,倒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
田朱福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王兵到严小华面前,把王兵丢给严小华:“你现在也知道厂子不是王兵的,乡镇府已经把厂子收回来了,之后你给王兵一千块钱买厂子,乡镇府不认,有这么多居民作证,到时候就算闹到市里咱们也不带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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