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团跟着老人上楼小心,下楼更加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把久未住人的客栈踩塌了。①
一行人出了客栈,林北邀请老人和他们一起吃顿饭。
饭后,旅游团和老人分别,回招待所午休。
下午,旅游团的身影出现在一家店里,他们在这儿喝樱桃酒。
他们喝的酒是从玻璃罐中舀出来的,罐中还泡着樱桃,对于没见过樱桃的淮市人来说,只觉得那些挤挤挨挨在一起的樱桃长得十分讨喜,口中的酒也变得分外甜美,甜到心里去了。
这家店老板说现在看樱花正合适,十分热情地给旅行团带路。
一行人从店里出来,乘坐大巴车去看樱花。
他们下车,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被粉色的花海迷乱了眼睛。
林北找何铮拍照,试图把属于汉源九襄的美用镜头记录下来。
众人乘坐大巴车回镇上,把众人从梦幻的童话世界一下子拉回现实,众人心中有些怅然。
老板笑着说:“樱桃五月前后成熟,如果那时你们没离开,我请你们吃樱桃。”
没一人把老板说的话当真,因为离五月还有将近50天,那时他们早回归自己的生活了。
大家都在关注旅游团动向。经过一晚上时间,他们已经知道旅游团昨天下午去看樱花了,今天早上他们看到旅游团乘坐大巴车离开,注意到旅游团没有带行李,都在猜旅游团又去哪里游玩。
旅游团今天到山上吃柑子。
不过他们上山吃柑子前,他们得到村里找果农。
冯援朝来过这里,林北让冯援朝带路。发动车子的时候,冯援朝从后面的大巴车上下来,上了第一辆大巴车,给阿滨指路。
经过一个小时路程,他们来到一个村子里。
这儿的院墙低矮,用碎石垒的,屋舍墙壁和普通的夯土墙不同,这里的墙壁是墙体底端用碎石砌了一米高,上面是夯土,屋檐宽宽大大,瓦片用的是灰瓦,像鱼鳞一样密集的铺在屋顶。
大巴车像一只庞然大物闯入村庄,大人孩子站在路边好奇的打量两个庞然大物。他们在看车里的人,车里的人也在看他们,他们的视线很快被车身上的横幅吸引,识字的村民盯着横幅读出声:“淮市旅游团到西南旅游。”
这行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又有人读:“益富食品厂宣。”
冯援朝在人群中看到了果农,他让阿滨停车。
村民还在讨论旅游团从他们村路过,去哪里旅游,大巴车突然不走了,车门被打开,一个小伙站在车门口,朝人群招手:“武大叔。”
村民被这一系列奇异的走向整懵了。
低头啃窝窝的武岳下意识抬头,看到站在车门处的小伙朝他这个方向挥手,喊“武大叔”,他左右看看,他身边有几个姓武的,好像只有他能够被喊大叔。他从山上下来,到灶房盛饭,出来,世界就变了,他端着碗走到人群后面凑热闹,怎么就摊上了事。
武岳发呆的时候,冯援朝跑下车,人群给他让出一条通道,冯援朝快步走到武岳面前,激动道:“武大叔,我每年四月份,都会走好几天的路,到山上捡你摘下来丢地上不要的柑子。”
哪个坐旅游大巴旅游的人会跑他山上捡他不要的柑子啊。武岳眼神发生了变化,身体做出戒备的姿势。
村民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把凑近看大巴车的孩子拽回来,护在身边。
冯援朝后知后觉发现了村民眼神的转变,他一脸懵,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林北下了车,朝大家挥手,笑着问候道:“你们好。”
这个村的年轻人阅世不深,不知人心险恶,见林北朝他们笑,咧嘴笑着回应林北,被长辈瞪了好几眼,他们退到长辈身后,露出头偷偷对着林北笑。
林北掏出介绍信和报纸,往前递了递。
前不久,他们村一个幺妹儿带着孩子回娘家,过了好多天,不见人回来,幺妹儿男人去幺妹儿娘家找幺妹儿跟孩子,幺妹儿娘家人说幺妹儿没回去,幺妹儿男人张俊海领着乡亲们沿路找母女俩,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人。
大家停止寻找幺妹儿母女,继续卖山上的柑子,只有张俊海继续找人,每次出门找人,都出去十多天,也不管山上的果树。
幺妹儿带孩子回娘家那天,跟张俊海吵了一架,当天下午张俊海领着小贩子,几人背着揹架到山上摘柑子,幺妹儿收拾行李,背着孩子回了娘家。
自从幺妹儿母女丢了,有人说幺妹儿带孩子跟人跑了,也有人说幺妹儿母女被拐子拐走了。张俊海虽然父母死的早,但是人踏实能干,还让幺妹儿管钱,大部分人不相信幺妹儿会跟人跑,更相信幺妹儿母女被拐子拐走了。
发生了这件事,村民的警惕性空前高,都是戒备地盯着林北,没人接陌生人递的东西。
年轻人和孩子有长辈看着,不敢接。
双方僵持着,最后林北打开报纸,指着报纸上的照片问他们:“有没有觉得报纸上的人和我长得很像?”
好奇心作祟,让人凑过来看报纸,又抬眼看林北,惊讶道:“像,真像。”
有人说像,立刻有人接过报纸,扫了一眼日期,是去年的报纸,还是省报,一群人聚在一起阅读报纸。
林北又拿出一张照片,他去年到后齐收购枸杞,和主办方照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比报纸上的照片清楚,村民看了一眼,就认出上面的人是林北。
从林北手里接过报纸的人把报纸递给一个老人,问林北:“您来我们这儿,做什么的?”
林北的手搭在冯援朝肩上,笑着说:“他是我们厂员工,也是一个西南小伙,这次我们到西南旅游,他向我推荐你们村的柑子,于是我带旅游团包车到你们这儿吃柑子。”
说完,林北朝何铮招手,何铮抱着相机,半截身体探出车窗朝大家挥手。
“这是我带的照相师傅,他负责给旅游团拍照。如果你们不介意不能当场拿到照片,我让他给大家照几张,等照片洗出来,我把照片寄给你们。”林北说。
村民:“!!!”
果然是南方来的老板,果然豪气。
大家叽叽喳喳围着林北说话,反应过来的武岳历经千辛万苦挤到林北面前,说:“你们不是要到果园嘛,我带你们去。”
其他人不乐意了,拉着林北,让林北去他家。
最后林北去了武岳家果园。林北给武岳十块钱,告诉武岳他们要自己到果园感受采摘乐趣。
武岳乘坐大巴车到山下,他背着背篼带领旅游团上山。
“低一点的地方,柑子已经被摘完了。”武岳指着柑子树说。
柑子树上只有零星几个小果,武岳顺手摘一个柑子,剥了皮,掰开给大家看:“果肉泛白,没有多少汁水。”
“这个时候,柑子水分是不是都不足?”林北问。
武岳把能够到的柑子摘了,丢地上,说:“低海拔,柑子成熟早,挂树上这么久,早就长老了,果肉水分肯定会越来越少。”
林北还记得冯援朝说过柑子生长周期长,现在柑子树已经开始开花挂果了。林北凑近看,果然看到小小的果子,他喊何铮过来拍照。
何铮架好相机,寻找角度拍比芝麻还要小的青色小果,小果一簇簇,十分不好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照相师傅,林北把他当做专业摄像师用,何铮有苦说不出。
武岳不知道林北拍这个干嘛。他没多问,停下来等林北。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
武岳接着刚刚的话说:“高海拔,柑子成熟期晚。我现在带你们看的就是晚成熟的柑子,那片柑子林,还没被人摘过。”
林北想这真是意外之喜。
旅游团成员闻言,一扫疲惫,加快了登山速度。
旅游团里有四个家庭带着孩子,旅游团成员轮流帮四个家庭背孩子,故而他们速度没有慢下来。
四十分钟后,一行人到了目的地。
林北递给冯援朝一个横幅,冯援朝带着阿杰拉横幅,林北把众人召集到一起,叮嘱大家不要毁坏人家的果树,尤其叮嘱带孩子的家庭,让他们看好孩子。
林北不是墨迹人,说完了话,就让大家散了。
旅游团一哄而散,一溜烟钻进果林,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幸福死了。
何铮一口气吃了十个柑子,又开始任劳任怨拍照。
橙色的果子成窜挂在枝上,树上密密麻麻挂的全是果子,一棵树产果量非常可观,一群穿红背心,戴红帽子,拿着旗帜的人在果林里摘果子,何铮把眼里的景、眼里的人用镜头记录下来。哦,他差点忘了,还要把横幅拍进去。
当初林北和何铮在照相馆沟通何铮的工作内容,没有何铮把镜头对准他这条内容,何铮的镜头总是找到林北身上,无他,林北身上有一种蓬勃的生机,他在古镇拍林北,在果园拍林北,他拍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完美的摄影作品。
何铮想想自己先乐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照相师傅,谈摄影作品,太扯犊子了。
林北不知道何铮在那里乐什么,他吃了几个大中小果,大果水分没有中小果多。
林北拿着中小果,朝武岳走去:“这个山头,你预计中小果产量多少?”
“两万斤应该有。”武岳想不到林北能订他的果园,什么话都往外吐露,“这个山头的柑子,我想卖,能卖到五月。五月前后樱桃、枇杷才下来,五月之前没有水果卖,按理说我的柑子能卖出高价。”
武岳拿一根树枝,让林北看树枝上挂的果:“这是今年新果,去年的果挂在树上,影响新果生长,基本上三月中下旬,有人给钱,我就把柑子卖给谁。两万斤柑子,本来能卖四百块钱,实际上能卖两百,我就偷着乐了。”
林北算了一下,果农两分钱一斤批发给小贩子,越往后,价格会越便宜。
他捏了捏柑子,软,柑子堆满一货箱,肯定有不少柑子被压坏,这种情况无法避免。
“你打算什么时候卖这里的柑子?”林北问。
“这里的柑子,过七八天,甜度会达到一年中最甜的时刻,我那个时候卖。”武岳说。
见林北什么都不懂,武岳拉着林北走进果林,教林北怎么分辨柑子好坏。
林北总结出两个不要,不要大果,不要硬果,这两种果,果肉水分少,剥掉皮,肉眼能够看出果肉干。
旅游团敞开肚子吃,也没吃掉多少柑子,旅游团走的时候,武岳送旅游团一篼柑子。
旅游团抬一背篼柑子回招待所,镇上居民就知道旅游团今天去哪儿旅游了。
从果园回来,旅游团在房间休息,林北用招待所电话打给黄益民。
“年后,绿时代制药厂厂长王秋石说卖给我一辆卡车,你找王秋石要卡车,让药厂司机教你开卡车。”林北想到他把不易放的水果运回淮市,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把水果卖了,肯定不能只在淮市卖水果,那么用什么运输工具把水果运到省城,其他市、县卖,记起了这件事。
黄益民激动说:“好。”
除了黄益民的声音,林北还听到了其他声音,声音穿过电话线钻进林北朵儿里:“爸爸,爸爸。”
黄益民低头看扯自己裤子的小家伙,他拿着电话机蹲下来,把话筒贴小孩耳朵上,小孩说:“爸爸,我是聪聪。”
“爸爸听到了。”林北惊喜说。
“陆爷爷找我,说要带我到省城玩。”林聪悄悄跟爸爸说,“我偷偷问陆爷爷可不可以带爸爸妈妈到省城玩儿,陆爷爷说可以。”
“玩什么?”林北声音柔和问。
“陆爷爷教我说英语,我说给16个市的叔叔姨姨们听,他们给我鼓掌,我要在我身上盖满章,陆爷爷说好。”林聪现在跟陆瑞霖学习英语,游戏之余,陆瑞霖教他在省地图上认16个市,林聪认的很认真。陆瑞霖以为的学习,林聪当做游戏,陆瑞霖以为的游戏,林聪当成学习,阴差阳错让两人对彼此十分满意。陆瑞霖让林聪说一段英语,林聪发音标准,陆瑞霖在林聪肉乎乎的手臂上盖一个章,林聪宝贝得很,毕竟这是他玩游戏赢得的奖励。自从林聪手臂上被盖了一个章,就有了一个更大的目标,就是自己拿陆爷爷的章盖自己,把自己盖满章。
孩子语言有些混乱,林北有点儿听不懂。
黄益民在一旁翻译:“省里五月份举办一场儿童英语比赛,陆瑞霖教授找到了聪聪,要带他到省里比赛,嫂子他们支持聪聪去比赛,聪聪自己也愿意去比赛。学习场地在陆教授家,嫂子没时间一直留在市里,都想放弃这场比赛,聪聪爷爷站出来说他到市里带聪聪到陆教授家学习。”
林北大概猜到好好在淮大学习,陆教授找到她的。还有就是他爹养甲鱼,现在是最忙的时候,他爹能丢下手里的活到市里带聪聪,出乎了林北的意料。
“聪聪怎么跟你在一起的?”林北问。
“陆教授下午要开会,聪聪爷爷就带聪聪到这里玩。”黄益民解释道。
“我爹呢?”林北。
“爷爷和书记伯伯去看放藕苗,黄叔叔说爸爸今天会打电话过来,我留下来接爸爸电话。”林聪趴在黄叔叔腿上,仰着红扑扑的脸蛋对着话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