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彼得拿着烟,走到霜花面前,有点儿生气说:“我怎么了!”
“没怎么。”霜花意识到她不该嘲笑人家,又拉不下脸跟他道歉,咳了一声说,“林老板不在房间,他坐的大巴车停在附近,他应该没去其他地方。你到周围找一找,兴许能找到人。”
“谢了,妹儿,有空请你吃饭。”张彼得风风火火跑出去,顺着这条路往前找,在巷子口看到了冯援朝和许树,他走过去,看到林老板和一群阿姨在一起打麻将。
张彼得跑上前,站到林北身后,给林北递一根烟。
林北吃了一张牌,接过烟,把烟别耳朵上。
张彼得瞅准时机跟林北搭话,见缝插针介绍樱桃酒历史和食用樱桃酒的益处。
“林老板,今年我们酒厂采摘一批最优质樱桃酿酒。我今早回厂里查看订单,发现好多商家到酒厂预定今年新酿的樱桃酒。这些商家消息真灵通,我们厂没有对外泄露我们采摘优质樱桃的消息,他们居然知道,跑到我们厂赶紧订货,有人还追加订单,货差不多被他们订完了,就剩下一点货,我不能保证您买的时候,还有货。”张彼得营造出缺货的氛围,接着说,“要不,您先交一笔定金,我给您留一批樱桃酒。您看,怎么样?”
“你给我留一个号码,我过几天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要买多少樱桃酒。”林北掏出电话本,递笔给张彼得。
张彼得上午回到厂里,打电话过去,确认了林北昨天傍晚确实和牛埠牦牛肉干厂打了电话。张彼得萌生出一个想法,就是把林北购买牦牛肉干的资金拦下来,让林北购买樱桃酒。
林北说过几天给他打电话,那时候林北已经在牛埠了,说不定林北已经和牛埠那边签了合同。真等到那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无回天乏力。张彼得最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张彼得拿着钢笔和电话本,迟迟不肯动笔,还一脸为难。
“不就是写一串数字,有这么难吗?”林北下家摸一张牌,把牌打出去。
张彼得苦着一张脸,可难了。
三位阿姨边打牌边欣赏张彼得的苦瓜脸,时不时说两句话,句句插张彼得心窝子。
张彼得没留下号码,把电话本和钢笔放桌角,绞尽脑汁游说林北。
可惜林北不为所动。
天暗了,蚊子猖獗叮人,麻将散了场。
大家各回各家吃饭。
林北喊上张彼得跟他们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张彼得几次三番想跟林北说话,被林北打断。
林北结了账,让冯援朝、许树先回去,他慢慢踱步回去。
张彼得亦步亦趋跟着林北,还在争取让林北先定下樱桃酒数量。
林北停下来,为难道:“我老早以前就跟牛埠那边约好了,我不能先跟你确定数量,完了,再跟他们确定数量。做生意,不能这么做,你说呢?”
张彼得急的满头大汗,灵光一闪,他问:“您只来西南采购一批货回去?”
“那倒不是,我九月份、十二月份还会来西南。”林北说。
“我跟您预定九月份。”张彼得热切道。
“这不行,我得看这批樱桃酒销售情况如何,再制定九月份行程。”林北果断拒绝。
九月份林北来不来酒厂采购樱桃酒,对他来说是一个未知数。他能抓到的,只是当前,他必须说服林北采购一大批樱桃酒。他现在没有筹码跟林北谈判,他必须回厂里跟领导商量,手握筹码再来找林北谈判。
张彼得跟林北说:“林老板,您等我一天,您一定要等我一天。”说完,张彼得慌慌张张解开车锁,骑车跑了。
林北回到招待所,给厂里打电话。门卫说桑超英领着聪聪在迎春河收鱼笼子。
“他俩回来,你让桑老板给我回一个电话。”林北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整天,桑超英、黄益民在凤阳路验收门面房,把一条街的门面房换了新锁。黄益民留在凤阳路,带林南查看漏雨的地方,和林南沟通怎么修补房子,晚些时候,黄益民还要去一趟印刷厂。桑超英就先带林聪回厂里,从闽安江畔走,遇到小贩子卖梨,桑超英买了半蛇皮袋梨,他拿了十几个梨放冰箱冷藏室,拎着桶带林聪去收鱼笼子。
那场连续下了三四天的暴雨,把乡镇府放荷塘里的鱼冲到小河里。自那场雨之后,桑超英在河里下鱼笼子,没一次空网。
钓鱼佬今天没时间到东城河钓鱼,就在迎春河里放了六个鱼笼子。
食品厂污水排水口在这里。
丽华食品厂出现严重的食品安全事故,最终没能瞒住,还登上了报纸。好些人听风就是雨,风风雨雨中掺杂了他们食品厂也存在食品安全问题。桑超英捕迎春河里的鱼,打算把鱼拿到王春来饭店,让王春来给他烧一锅杂鱼,他和益民、聪聪吃鱼,向众人证明他们食品厂绝对不存在食品安全问题。
桑超英吭哧吭哧拽鱼笼子,听到小孩喊:“桑叔,小蝌蚪找到妈妈了,小蝌蚪妈妈为什么是黑鱼?”
正在清理缠在鱼笼子上的水草和小树枝的桑超英,闻言循声望过去,看到一窝水草附近黑漆漆一片,他把鱼倒桶里,丢下鱼笼子,走过去瞧。嚯,一堆黑鱼崽,据说雄黑鱼吃小黑鱼,头藏进水草里休息的鱼应该是雌鱼。
桑超英对黑鱼这群生物一知半解,不妨碍他一本正经跟小孩科普这群生物生活习性。
那团漆黑在移动,林聪捧着脸问:“桑叔,人有人语,鸟有鸟语,鱼有鱼语。我说的是中国话,丽莎老师说的是英语,我们国家和俄罗斯接壤,他们国家说俄语,我通过学习可以说英语、俄语,黑鱼通过学习,能不能学习甲鱼语、草鱼语、翘白语?”
这题超纲了!
不是,小家伙,正常情况,你不该骂黑鱼爸爸凶残吗?
桶里有一条黄骨鱼,桑超英灵光一闪,拿住黄骨鱼,说:“聪聪,黄骨鱼会唱歌,你想不想听?”
“鱼讲话,我们人类听不见。”林聪声音刚落地,就听到黄骨鱼“嘎——嘎嘎——”叫,他发出哇哇惊喊。他想摸黄骨鱼,又不敢摸,急的原地跺脚。
林聪的注意力就这样被转移。
林聪抱着一个鱼笼子走前面,桑超英一只手拎着桶,另一只手拿着五个鱼笼子走在后面。
两人到王春来的饭店,留下桶,拿着鱼笼子回厂里。
“老板,林老板让你给他回一个电话。”门卫喊。
“知道了,我等会回。”桑超英放下鱼笼子,带着小孩打肥皂洗手。
桑超英给林北回电话。
林北就在旁边等电话,听到电话铃响,拿起话筒:“喂,我是林北。”
“北哥,我是超英。”桑超英弯腰。
林聪抓住桑叔手,踮脚尖,冲话筒喊:“喂,爸爸,我是聪聪。”
桑超英摸了摸小孩头,把话筒放嘴边,跟林北汇报凤阳路情况,又跟林北说二店和休闲场所装修完毕的消息。
林北跟桑超英说可以招聘店员,培训店员了。
“……我和益民合计一下。”桑超英脑壳疼,他和益民没有招聘店员和培训店员经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手。
林北大概猜到桑超英头疼什么,说:“吉祥和晓冬,一个开舞厅,一个开酒吧。如果你能找到他俩,可以找他俩学习经验。”
“对啊,我怎么把他俩忘了。”桑超英激动拍大腿。
“对了,你联系李兴林了吗?他怎么回复的?”林北问。
“李兴林遇到了事,暂时走不开,他说望都村村支书刘老酒要过来。具体什么时间过来,那边还没确定,等那边确定了,刘老酒会打电话联系我,到时候我到火车站接刘老酒。”桑超英低头看扒着他腿的小孩,指冰箱。
小孩眨了两下眼睛,搬凳子朝冰箱走去。站到凳子上,扶着展示柜打开冰箱,从冰箱里拿了一个梨,慢慢蹲下,把梨放展示柜第二层格子里,扶着展示柜站起来,继续拿梨。
桑超英捂着嘴说:“丽水县出现严重食品事故,近期省里召开紧急会议,会议上提到严查事故单位的责任,问责当地监督管理部门。
丽华食品厂领导赵波、周泰龙等人临死反扑,拉李兴林下水。
我们到丽水县采购青梅之前,李兴林给望都村牵线,望都村产的青梅供给丽华食品厂。丽华食品厂生产青梅制品,工业糖精用量严重超过食品安全标准,糖精钠含量超过0.50/kg,国家规定不得超过0.15/kg,有关部门检验出青梅制品还含了其他重金属,都严重超标。①
赵波等人因为这个原因,一口咬死他们给了李兴林好处,一再强调李兴林知道并参与了这件事。
李兴林正在接受调查,刘老酒正在积极配合有关部门调查,两人的行动都受到了限制,刘老酒应该最先解除限制。刘老酒一旦行动自如,会乘坐火车到淮市跟我们谈合作。”
林聪把梨放盆里,端着盆出门洗梨。
桑超英心里烦闷,目光追逐孩子的背影,低低笑出声。
电话这头的林北不明白桑超英为什么突然笑,他没纠结这件事,说:“丽水县有些复杂,我们在淮市静等佳音。对了,我留厂里两堆照片,里面有樱桃照片,你找出来,和任良沟通,让他给我们创作一幅樱桃画。他创作的《旅人》,有油画的影子,你让他创作《樱桃》,也采用国画和油画结合的创作手法。”
“你和那边酒厂谈好了?打算采购多少樱桃酒?”桑超英激动问。
“谈的差不多了,大概采购两万斤樱桃酒,我们自己灌装。我抽屉里有一张稿图,你拿着稿图到前进镇腾飞玻璃厂找周航,让他给我们生产一批大肚酒瓶。另外,任良出了稿图,你让益民参考青梅酒标签,设计樱桃酒标签,确定标签款式,就可以到印刷厂下单子了。”林北说。
桑超英怕自己忘了,拿出本子,急忙记下来。
林聪拿了两个梨进来,递给桑叔一个最大的梨。
桑超英把座机放腿上,没形象躺躺椅上啃梨,拿着话筒的手伸向小孩耳朵。
“爸爸,你等我一下。”林聪踮脚,把梨放桌子上,搬一个竹椅挨着桑叔放。他够梨,抱着梨往后退,稳稳当当坐椅子上,怎么惬意怎么坐,还翘了二郎腿,啃一口梨,“爸爸,我在吃梨。”
桑超英嘚楞一下坐直,眼珠子瞪的老大。
一双清澈懵懂的眼睛看他,桑超英咧了咧嘴,瘫在躺椅上,一脸无欲无求。
林聪蜷食指抠了抠脑壳,不明白桑叔咋了。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爸爸的声音吸引,扭了扭身体,脑袋往话筒上凑了凑,听到爸爸问他:“开心吗?”
“开心。”林聪大声说,“昨天上午我和桑叔到东城河钓鱼。中午,我和桑叔回来,遇见朱叔叔和姚叔叔,两个叔叔和一群叔叔从泥里拉上来一艘木船,他们在河边洗刷木船。下午,我和桑叔、黄叔到藕塘,看到叔叔们划船捞菱角。黄叔说前些天发大水,把野生菱角冲到藕塘,叔叔们把野生菱角捞上来,放其他河里。”
林聪突然站起来,手舞足蹈说:“爸爸,黄叔带我上船,我站在荷叶丛中,看到黑烟朝我跑来,然后我听到了咣当咣当声音,一列火车从我眼前开进市里。黄叔说爸爸返程,就走这条线。”
“被聪聪发现了爸爸走的线路。”林北震惊说。
林聪啃一口梨:“嗯,聪聪发现的。”
“聪聪这么厉害,可以自己挂断电话吗?”林北诱哄道。
“聪聪可以的。”林聪拿话筒,啪一声,放座机上。
林北结了话费,回房间拿洗漱用品。离那个房间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里面传出阵阵轰鸣的掌声。
他以为这里将要实施什么政策,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这事儿一听就不靠谱,怎么有这么多人在里面听唐主编演讲?
林北没在门口逗留,回到自己的房间。
冯援朝在房间里写日记。
冯援朝根本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跟在老板身边也有段时间了,老板只要在房间,不是看书,就是看报,每天晚上都会写一篇日记。
人嘛,总是愿意向比自己厉害的人学习。
冯援朝就在向老板学习。
他大脑空空,不知道写些什么,就记录每天吃饭花销和每天行程。完成一篇日记,他格外有成就感。
林北没打扰冯援朝,拿了东西出门。他洗完澡回来,推门进房间,偏头看一眼那个方向,走进房间,关上门,把衣服晾在窗户上,拿花露水抹身上,坐在床头看书。
林北看了许久书,才睡下。
第二天早晨,三人在一起洗漱。林北挤牙膏,对冯援朝、许树说他们最后待一晚上,明天启程回后齐。
两人先离开,林北刷牙刷的慢,两人已经回房间好一会儿,林北才端着盆离开水房。
他回房间,要经过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