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了。”夏露。
夏母握着竹竿,扶着门框重新坐下来。
夏露家里有一辆架车,夏露和许初彦拉一个架车,林北自己拉一个架车。
三人忙活到下半夜,夏母喊他们吃饭。
林北拿着夏母递给他的死面馍,拿汤勺舀酱豆抹到馍上,他见夏母要给他盛面稀饭,林北连忙起身:“婶,我自己来。”
夏母笑眯眯撒手,握着竹竿敲打地面,重新坐回原来的凳子上。
林北吃了五分饱,正考虑不吃了,等他看到夏露拿掉雨布,密密麻麻的桐油闯入他眼睛里,林北又拿了一块死面馍,给自己盛了一碗面稀饭:“老板,你家怎么不找一个伙计?”
“不划算。”夏露接过许初彦递给她的死面馍,想了想说,“我家一个月干不了几天活,找伙计不划算。”
休整了半个多小时,三人继续干活。
天际泄出一丝亮光,林北看了一眼被麻绳磨破的肩膀,他嘶了一声:“10块钱不好挣呐。”
他把滴水的发梢往后拨,咬着牙继续拉架车。
烈日高高悬挂,林北拉着最后一车货到了码头。
夏露、许初彦帮着林北把货卸到船舱,夏露消失了一会儿,等夏露再次出现,她攥着一把散钱递给林北。
林北的视线在夏露、许初彦身上掠过,他低头数钱。
“强哥,就是他抢我们生意。”
林北闻言抬头,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坐在朱刚强脖子上,胖乎乎的小手手抓着朱刚强的耳朵拉扯,奶呼呼的脸蛋“Duang”落在又大又圆的光头上。
夏露性子烈,正要说什么,许初彦把夏露拉到身后,扶了扶眼镜:“强哥,夏露一开始找他们拉货,他们提出涨钱,夏露觉得不合适,所以找了这位兄弟。”
朱刚强后槽牙磨的嘎巴响,光膀子壮汉心想狗日的把老大气成这样,他们得揍狗日的一顿,给老大消气。光膀子壮汉把袖子卷到肩膀上,唾一声,举起拳头就要开打,朱刚强一巴掌把离他最近的壮汉扈的踉跄两步趴到地上,声音洪亮喊:“我姑娘叫什么,叫朱砚唯,我姑娘以后是一个文化人,你当着未来文化人的面胡几把搞,你他N触谁霉头!我姑娘以后粗鲁,成不了文化人,我他N拧掉你的脑袋当尿壶。”
壮汉:“……!!!”
老大,您又是胡几把,又是他N,又是尿壶,便宜货以后能成为文化人才怪。
他们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
小姑娘噘嘴,穿着漂亮鞋子的小脚脚晃了两下,朱刚强轻声哄着小姑娘,驮着小姑娘进入一艘货船。
“唾,就是一个泼出去的水,强哥至于把她当做祖宗么。”壮汉只敢在私底下抱怨,很快把目光重新放到林北身上,他们吃不准朱刚强对林北的态度,想了想,便三三两两离开。
“不好意思,差点连累到你。”夏露愧疚说。
林北摇了摇头,拉着架车离开。
余淮镇卖的东西比莲花镇贵,林北到了莲花镇买了两斤大肥肉,包了老板的猪肚,让老板饶他两节大骨头。
林北把买的肉放到架车上,用稻草盖住,他拉着架车回村。
“林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媳妇没病,你咋说她有病呢。”林志昆越说越生气,狠狠的批评道,“到新疆摘棉花,那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一件孬事。你的思想出了问题,你下午到大队部,我给你好好做做思想。”
刚进村,林北被林志昆堵住,只听林志昆跟一只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嗡,林北差点被嗡的打呼噜。
“林——北——!!!”林志昆咆哮。他恨林北是他亲侄子,否则他不会这么气恼。
林北:“嗯?”
“村支书,来,”林北从稻草里摸出一根大骨头,“你拿回家熬汤,记得把大骨头敲碎,里面的骨髓可是好东西。”
林北拍拍林志昆的肩膀,上下眼睑合在一起,就这样,他居然摸到家里。
余好好最终没去成新疆,她气呼呼回家,把化肥口袋往地上一扔,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等林北回来。结果林北一夜未归,余好好认准了林北为了躲她,不敢回家,她越想越气,气着气着,她睡着了,做梦梦到林北晚上看不清路,一脚踩进水塘里,余好好吓死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早上,她什么也没有做,到处找林北。
余好好没有魂似的回到家,看到林北浑身脏兮兮躺在架车上。
她紧了紧手指,最终没有下狠心拧他。
她瞥见苍蝇围着稻草打转,把稻草抓起来丢到一旁,一堆肉“刺”进她眼睛里,余好好吞咽两口口水,拎着肉进灶房。
林北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还是他听到争吵声,他才醒的。
“你弟弟离不了人,我没时间跟你墨迹,我不等你,先走了,你收拾好东西自己去镇上卫生所照顾你大姐。”
林北坐起来,盯着和余好好争吵不休的女人看个不停。这个女人姓刘名姐,是余好好生母,是莲花镇上的人,她前面生了两个女儿,等到她生下余好好,她前夫和她离了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舍弃镇上要抱养余好好的人家,把余好好送给了本村赵大花,赵大花把余好好当做童养媳,才肯养余好好。
赵大花把自己的女儿不当人,肯定不会对余好好好,余好好在她手里活的格外艰难。
命运就是这么的出乎意料,赵大花的儿子周峰和他的定亲对象好上了,赵大花不想儿媳妇退还彩礼,赔了一个媳妇给他。
“我不会给余胜男坐月子。”
“什么!!!她是你姐,她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儿子,你怎么可以不给她坐月子!!!”
刘姐折回来,气势汹汹逼余好好伺候她大女儿,林北站起来,踹了一脚不堪重负的破门,破门叮当响,离散架更近一步了:“吵什么吵。”
刘姐害怕这脚落在她身上,她丢下一句:“你姐在镇上卫生所,你尽快去伺候她,要不然你姐婆家认为你姐娘家没有人,你脸上没有面子。”她匆匆跑走。
第005章 05
林北以为余好好会伤心难过,谁知道余好好不仅不难过,还朝他伸手。
林北:“?”
“两块钱。”余好好。
林北掏出一把钱,他抽出五毛钱,余好好把剩余的钱握在手里。
“你没干坏事吧。”虽是这么说,余好好却没有抬头,满是老茧的手指啪嗒啪嗒数钱。
“你看我累成这样,就知道这钱来路正。”林北压水,在院子里冲澡,“别数了,给我拿一身衣服。”
余好好抬眼,她脸猛的爆红,冲进屋里,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过后,她从屋里出来,把衣服搭在绳子上,又把凳子踢到林北小腿肚子上:“坐下,我给你搓后背。”
林北嘶了一声,老实坐下来。
余好好耳朵冒烟给他搓澡,又把香油抹到他磨烂的地方。
林北咂巴嘴,嘿了一声:“不得了了,余好好居然大方了。”
遥想当年,他第一次吃余好好做饭,余好好煮好了菜,拿筷子蘸一下油,放到锅里搅一搅,一盘菜就出锅了,这是他生平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余好好把毛巾甩到他脸上,钻进了灶房。
过了一会儿,灶房传出余好好的声音:“我拿你买回来的大肥肉炼油,用油渣做了韭菜盒子,你拿两个韭菜盒子送到老宅,顺便接聪聪回家。”
正在啃菜瓜的林北进灶房,拿两个韭菜盒子放到竹筐里,又拿纱布盖在上面,端着竹筐出门。
路过林志昆家,林北瞥见林志昆的眼鼻朝他喷火:“我今天没得罪他吧。”
林北朝林志昆笑了笑,林志昆手伸到后面够铁锨,他似乎听见了林志昆牙齿磨碎的声音,林北不敢停留,赶紧离开。
林北到了老宅,自顾自把韭菜盒子倒到案板上:“聪聪,你妈喊你回家。”
“爸爸。”林聪龇着糯米牙跑过来,抓住林北的中指。
林北一只手端着竹筐,另一只手任由林聪拽,大摇大摆从他娘身边经过。
林北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徐红英女士,她抓住林北的耳朵360°旋转:“你出息了,居然骗你六叔。”
赵大花家就在隔壁,听到林北的声音,她立刻搬梯子放到两家共用的院墙上,她爬上院墙,看母子俩的笑话,她觉得不过瘾,捶胸笑说:“你娘要面子,她心里想什么不肯明说。你想知道你娘心里想什么吗,我跟你说呀,你娘心里想我滴个亲娘姥爷,余好好这个死丫头没去成新疆,大把的钱长翅膀飞了,简直剜老娘的心头肉,但是老娘不能直说,憋屈死老娘了。”
赵大花的三个女儿全去了新疆,她得意的鼻子翘的老高,因为到了深秋,她三个女儿给她带回来一笔巨款。
但是林北知道她三个女儿在那里成家了,人家不回来了。
林北笑意很浓,徐红英被赵大花刺激的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林北疼的哎呦哎呦叫唤:“娘,你松手,别让人家看笑话。”
“她看我的笑话还少吗?”当年她不愿意小儿子娶余好好,小儿子非要娶,赵大花本来没理的,听到小儿子要死要活要娶余好好,瞬间抖了起来,摆起了丈母娘的谱,把她气坏了。
林北知道他娘的心结,但是当年的事没法说清楚,他也不想说:“啥笑话,我怎么不知道。聪聪,你知道啥笑话吗?”
林聪歪头想了一会儿,抠了抠自己的小光头,还是不明白啥是笑话,他兀自傻笑。
徐红英被傻孙子逗乐了,松开手:“走走走,别在我眼前碍眼。”
林北夹起儿子赶紧溜。
回到家,余好好使唤林北给儿子洗手。
林北却在那里扒林聪的脖子,擦林聪脖子里藏着的“蚯蚓”,林聪推他,林北趁机擦林聪胳肢窝藏着的“蚯蚓”。
林聪躺在林北怀里扭动,林北:“儿子,爸爸昨晚没有回家,你哭了吗?”
林聪嘎嘎笑摇头。
林北:“……”
“聪聪,来妈妈这里。”余好好喊。
林聪算溜从林北腿上滑到地上,张开双臂跑进灶房,林北听见余好好柔声说:“这是肉肉,好吃吗?”
“好吃~”林北被儿子的小尾音萌的心里发痒,他进去又逗了一会儿儿子。
在余好好含刀子的眼神下,林北收回贱手,拿韭菜盒子吃。
韭菜盒子里面不仅有韭菜和鸡蛋,还有余好好炼大肥肉炼出来的油渣,格外好吃。
林北填饱了肚子,到锅里找汤喝,见锅里只有清澈见底的米汤,他:“我带回来的猪肚和大骨头呢?”
“吊在井水里放着呢。”余好好摸林聪肚子,小家伙的肚子按不下去,她连忙阻止林聪吃韭菜盒子。
林北把烧猪肚汤的方法告诉余好好:“你明天烧猪肚汤,放久了,我怕猪肚坏了。”
“嗯。”余好好把林聪交给林北,她收拾碗筷。
夜里,余好好趴在林北身上喘息,她翻身躺下,动了动手指头戳林北,林北下床,递给余好好一条湿毛巾,他到隔壁屋把林聪抱回来。
林北把儿子放到床中间,他压好了蚊帐,拿起扇子缓缓扇风。
“我不热,你别扇了,睡吧。”余好好的身体比嘴诚实,她往风大的地方挪了挪。
“白天睡太久,晚上睡不着,你先睡。”林北。
余好好把儿子捞进怀里,过了一会儿,她嫌热,把儿子往林北那里推。
“睡吧。”林北。
余好好心头烦躁,也不知道是风的作用,还是林北声音的作用,她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