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消失了一个下午,晚上才回家,把他们家人吓死了,跟你二伯一样。”林志昆脑壳疼,“他们说吴家村确实有人种生姜,我问他们一些细节,他们瞪着眼看我,得嘞,他们就问出了一件事,我抽时间去吴家村看看,把情况问清楚,省得他们啥情况都不知道,就学人家种生姜,最后他们赔的血本无归。”
“六叔,我……”
“你啥你,你也有问题,你说你叫你堂叔找我干啥,净给我整事情。”林志昆冲着林北开火。
“我……”
“没你,走了,最近你嘴巴给我老实点。”林志昆和他二哥闹别扭,现在还没有和好呢,他心里烦着呢,结果一群大老爷们不省心,林北又给他找了一个大麻烦,他都快烦死了。
林北:“……”
我是收购商。
他挠头,这可咋整。
“小北,好好让你拿渔网到水塘那里。”林南屁颠屁颠跑来。
“哦。”林北找出旧渔网。
兄弟俩到了水塘,就见林东撅着屁股砸水面的冰,林北就在岸上整理渔网。
林东把冰面破开一个大窟窿,林北下去,把整理好的渔网抛下去,他手里的绳子往下震,他用力拉渔网,林东帮他,兄弟俩合力把渔网拉上岸。
这一网捕到不少鱼,鱼的个头不小。
林北给两兄弟分了一些鱼,给他爹留了一点鱼,剩下的鱼被余好好拿回家。
兄弟俩没着急走,他俩拉着林北到一边,躲着他爹。
“小北,刘寿利喊我和你大哥到赌场玩两把。”林东小声说,“他带我俩到赌场看了一眼,里面人真多,老热闹了,不过我俩没赌。”
他听着牌九相互碰撞的声音,听着骰子声,听着麻将声,他的手老痒痒了,正准备摸一把,他想到了怒学、耀学,怒学耀学已经成功数完了一百,他想他俩虽然不是天才,但也不太差,应该能考上大专或者大学,如果他们分配工作,假如单位查他俩的政治,查到他赌钱,单位领导会不会对孩子的印象不好,所以他忍住了。
林南凑到林北耳边:“我差点就赌了。”
林北笑着说:“以后你们的孩子不孝顺,得好好揍他们。”
林东、林南点头。
“我跟你说,林苟也赌了,他问赌场借钱赌的,赌场催他还钱,他没钱还,现在要卖羊。”林南偷乐,“他骗了咱爹的羊,喂了这么久,结果是给别人喂的,他真活该。”
林北才知道林苟卖羊是这么回事。
林东、林南又说了他们在赌场的见闻,说到刘娣弟弟和弟媳也在赌场,他们帮赌场做事情。
三人聊了一会儿,林东、林南拎着鱼回家。
林北转身,他后退一步:“爹,你啥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你别管,我问你,你们哥仨背着我聊什么呢!”林志炳绕着林北转圈,狐疑问,“有没有提到我?”
“说林苟要卖羊。”林北笑眯眯说。
林志炳痛心指着林北,他就知道三个狗日的在背地里笑话他。
林北赶紧跑,林志炳对着他的背影吹胡子瞪眼,他不就是被林苟坑了一回嘛,他们还有完没完了,一直拿这件事情笑话他。
林志炳心里难受,闷闷回到屋里,拿起他的烟杆吧嗒吧嗒抽烟。
他放下烟杆,走到水塘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看到了金山,他眼里含笑,只要他把这件事做成,就没人再记得他闹出的笑话,只会记得他了不起。
第025章 25
*
林北跑进院子, 眼里全是笑容。余好好睨他一眼,把处理好的鱼端进灶房,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哪来的豆腐?”
“六叔端来的。”林北抬脚要进灶房, 眼尾余光瞥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他收回脚。
“咱中午吃鲫鱼炖豆腐, 你进来烧火。”余好好把鱼裹上面粉,见林北还没进来, 她出去喊人, 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两个人, 余好好眉毛打结。
“你来干嘛?”余好好声音冰冷。
刘姐被她的态度气着了,用同样的语气回她:“带你弟来你家认认门。”
“亮亮, 记得妈怎么教你的吗?”刘姐眼中的母爱已经溢了出来。
小伙伴到乡下走亲戚, 回来抱怨农村人身上全是虱子,他们指甲盖里全是灰, 他们一整个冬天不洗澡,他们屋里全是老鼠, 小伙伴偷偷告诉他农村人晚上睡觉, 会被老鼠啃脚趾头,他妈要带他到乡下走亲戚,他哭着闹着不愿意到乡下, 他妈揍他屁股,他爸也不管管他妈,胜男姐、易男姐也不帮他,他好可怜啊, 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亮亮。”刘姐推他一下。
冯亮亮身体猛地僵硬, 呜……易男姐教他背绕脑子的话,胜男姐说他背不出来, 就让妈把他留在乡下,他妈还笑眯眯点头,他爸还说可以。
他不要留在乡下被老鼠啃脚趾头!
“小……小姐小姐夫,我是你们的亲弟弟冯亮亮,爸妈大龄生下我,现在爸妈到了退休的年纪,而我还没有长大,他们的岗位落不到我头上,我们一家即将吃不起饭,希望你们借点钱给爸妈,让爸妈有本钱做点小生意。”冯亮亮声音颤抖背诵。
刘姐连忙说:“我不赖你钱,赚了钱就还你。”
儿子趴在门框上好奇瞧两人,余好好抱起儿子,锁上所有的门,一声不吭离开。
“你可以问任何人借钱,唯独不能问你小姐借钱,因为你妈抛弃你小姐在先,作践你小姐在后。”林北浑然把他当成大人,“你今年七岁了,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小姐夫知道你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知道你正在替你妈感到羞耻,知道你从今以后再也开不了这个口。”
冯亮亮离开他妈身边,昂首挺胸点头。对,他是大人,他啥都懂,他替他妈感到羞耻,他再也不开口问小姐借钱。
“妈,走了。”冯亮亮率先离开院子,刘姐怕他走丢了,赶紧追他。
晌午,余好好牵着林聪回来,她环视一圈,没有找到那两个身影,只有林北坐在窗户底下晒太阳,她问林北:“他们走了?”
她不给林北开口说话的机会,又说:“在她眼里,我穷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她咋突然找我借钱?肯定是余胜男跟她说了什么。”
余好好越来越讨厌余胜男。
余好好掏出钥匙开门,到灶房做饭,林北起身去烧火。
一家三口开始吃饭,村里人早已吃过了饭。
又过了几天,村里的男性全体出动去扫墓。
扫墓程序繁琐,但因为林北是小辈,轮不到他做这些事,他只需要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记住这些流程,等他爹这一辈人老去,由他们这辈人接手做这些事。
林北三兄弟磕完头,三人到一边,林北五叔的儿子跪到兄弟仨跪的地方,烧一把纸钱磕头。
不远处响起了鞭炮声。
林志炳拄着铁锨扭头:“是刘寿利那小子放鞭炮,等清明节,咱也弄两挂鞭炮放。”
“多弄两挂。”林东出声。
林志炳瞪他,这是他们六兄弟的事,谁允许你一个晚辈指手画脚,没规矩。
林东低头,咧了咧嘴踢土疙瘩。
结束了扫墓,几十人一起离开,大家瞧一眼,便知这是一个大家族。
到了村口,林东、林南的手搭在林北肩膀上,一个人占据林北一个耳朵:“走,咱们到镇上买鞭炮。”
“走。”林北说。
三兄弟悄悄脱离大部队,跑到莲花镇。
一到镇上,三兄弟就听人议论乡政府出钱请一个戏班子在莲花镇搭台唱大戏,从大年初一唱到大年初七,正月十五那天,他们还会再唱一天。
三人买好了鞭炮,林东、林南想留在镇上玩一会儿,林北独自背鞭炮回家。
晚上,林东、林南到林北家取鞭炮。
又过了两天,便到了除夕。
这天,太阳好,有些许风,冻了许久的泥土正在悄然化冻。
女人们大早晨就开始忙碌准备年夜饭,男人们凑在一起唠嗑抬杠吹牛皮,下土象棋,玩骰子,孩子们满村子乱窜。
经历了上回那件事,林北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凑,他老老实实坐在灶台底下烧火。
“林北,你出来一下。”余好好喊。
林北撂下火棍走出灶房,余好好把鸭子擩到林北怀里:“你抓住鸭子的翅膀,捏紧鸭子的头……你别动……”
余好好握着刀,比划来比划去,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她第一次宰家禽,一丁点经验都没有。
余好好放下刀跑出去,她回来到灶房拿一个碗放到地上,她捡起刀,薅几下鸭子脖子上的毛,朝没毛的地方划一刀:“快,把血放到碗里……扔掉,把它扔到地上……”
鸭子头抵着地站起来走两步,脚步踉跄,在院子里翻跟头,溅了满地血。
林北拿刀走过去,朝伤口处补一刀,他把鸭子撂到地上。
不到一分钟,鸭子就不动了。
死不瞑目的鸭子被余好好捡起来,余好好捏着它的脚,舀滚烫的开水浇它。
余好好哼哧哼哧拔鸭毛,交待林北捏一点盐撒在鸭血上。
林北在鸭血上撒了盐,把碗放到窗台上。
余好好扒光鸭毛还要处理小杂毛,林北根据她的手速估计,她至少花3个小时才能处理好一只鸭子。
“好好,我到县里买两瓶啤酒做啤酒鸭,”林北嘀咕,“这么好的鸭子,用普通做法烧它,糟蹋它了。”
余好好听到“糟蹋”二字,拒绝的话在她口中拐了一个弯:“你去吧。”
林北到林志炳家借自行车,林志炳直接让他推走,林北推自行车出门:“啤酒烧老鸭,白酒炖大鹅,据说是咱国家最好吃的两道大菜,咱没有大鹅,吃不了白酒炖大鹅,到县里买两瓶啤酒,做啤酒烧老鸭。”
林北扭头,朝林志昆咧嘴,蹬自行车就走。
林志昆跑到路中央,大吼:“给我带几瓶啤酒。”
至少有半个村子的村民听到林志昆的吼声。
林北回头看林志昆,发现一个小萝卜丁跌跌撞撞撵他,应该是从家里追到这里,林北拐了一个头,把他拎到怀里,骑车经过家门口,他朝院子里喊:“好好,聪聪我带走了。”
余好好扭头,院门口啥也没有,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还是林北倒回来,父子俩朝她挥手,她才有了真实感。
林北蹬了一个小时车,才到县里。
他们县只有两种牌子啤酒,一种是青岛啤酒,另一种是绿叶啤酒,只有县里的供销社有青岛啤酒,绿叶啤酒是客商带过来的,也只有县里有。
林北到杂货店要了十瓶啤酒。
“我们收空啤酒瓶。”老板见林北眼生,提醒他,生怕他不知道情况把空酒瓶当垃圾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