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林北的心抽疼,但是不记他又不知道花出去多少钱。
林北合上本子,眼不见心不烦。
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林北每天总要疼那么几次。
“唉,朱哥!”林东突然站起来朝马路对面挥手。
林北把账本装进口袋里抬头,见一辆公交车停在修车铺,一群人从公交车上走下来,朱刚强鹤立鸡群站在中间,朱砚唯坐在他肩上。
朱刚强听到声音扭头,看到林北,他驮着朱砚唯朝这边走来。
“朱哥,公交车咋了?”林东依旧把朱刚强当做大哥,赶紧给朱刚强让位置。
朱刚强坐下来:“别提了,真晦气,公交车刚开到这里,轮胎没气了,司机正在检查轮胎是破了还是咋滴。”
“朱哥,你到市里干嘛的?”林东好奇问。
“带砚砚到百货大楼买鞋。”朱刚强把闺女的脚握在手心,今天闺女突然跟他说脚疼,他连忙带闺女到卫生所,医生检查半天说鞋小了,所以闺女才喊疼。
“朱哥真疼女儿。”林南挠了挠耳朵,他也有女儿,但做不到特意到市里给女儿买一双鞋。
林北见时间不早了,赶他们去干活。
大家迅速跑去干活,林东、林南也果断抛弃他们“大哥”跑过去干活。
朱刚强:“……”
一口一个大哥叫的那么亲热,原来抛弃他比抛弃什么都迅速。
他把目光转到林北身上:“我听说刘壮那群鳖孙堵你,十来个人打你一个,你怎么不带人过去揍那群鳖孙,把他们揍服了,打怕了,他们才不敢招惹你。”
朱刚强给林北传授经验:“谁敢欺负到老子头上,老子当天找过去报仇,把他们打到尿裤||裆,现在镇上没有一个人敢欺负老子。”
说到这里,朱刚强血液沸腾,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再也没有比他更有血性、更威风的男人了。
“你不要怕惹事,谁敢欺负你,你就把他往死里揍。”朱刚强身上的肌肉颤抖,他激动的,只要提到干架,他骨子里的血性全被激发出来,身上的肌肉因为高兴而颤抖。
“然后呢,然后你下手没有轻重,把人家打坏了,你光荣进派出所,你的档案上写了你光荣的事迹,等朱砚唯毕业分配工作,单位查她直系亲属,查到你的档案,单位把朱砚唯的档案退回学校。”林北眼神平静说。
朱刚强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他脸色惨白。
他想过女儿将来有出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干的事对女儿产生影响。
“喂,那边的,车修好了,你要不要去市里了!”司机趴在车窗上喊。
朱刚强驮着朱砚唯离开,朱砚唯回头朝林北挥手。
林北笑着朝她挥手。
林北一直想劝朱刚强做正事,一直找不到适合的时机。
这个时机刚刚好,他说了,就是不知道朱刚强能不能听进去。
希望朱刚强能听进去吧,他上辈子的朋友。
林北望着成了小圆点的公交车,他笑了笑回去干活。
林北正在砌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不是想知道考外院查几代亲人嘛,他可以去县里的教育局问一下嘛。
林北恨不得现在飞往县教育局,他压下了心思,告诉自己不急,等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再去县教育局打听他想知道的事也不迟。
林北铆足劲干活。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下旬,自那次之后,林北没有见过朱刚强,刘壮一群人也没有过来找麻烦。
林北手里还有一个单子了,就是万百福的单子。
他把万百福的房子盖好,这边的工作就全部结尾。
万百福早晨、傍晚过来查看进度,查看泥瓦匠们有没有磨洋工。
大家过完年跟着林北出来,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他们归家心切,恨不得现在就盖好房子,怎么可能磨洋工。
泥瓦匠们干活那么快,万百福对此相当满意。
这天傍晚,他们到河里游泳,洗掉身上的砖灰、粉尘,顺手搓了衣服,把衣服搭在树枝上,大家坐在稻草上聊天。
“我女儿大一些,肯定记得我,我儿子就不一定记得他老子咯。”
“不知道我这么久没有回家,我媳妇会不会生我气。”
“你一年不回家都没有问题,只要你回家带钱回去。”
“我爹总说县城是大老虎,吃人不吐骨头,不让我出远门。我这回带他攒了一辈子才能攒到的钱回去,我下回要出来,他应该不会拦我了。”
“我娘眼睛不好,我要带她来医院看看眼睛。”
“我回家要盖瓦房。”……
林北越听越想回家,干脆远离他们。
林北沿着公路走,两旁的房子亮起了灯火,屋子几乎都有人住了,他们在里面做起了各种买卖,那个修车铺隐藏在房子里面,但奇怪的是你一眼就能看到修车铺。
“唉,同志,你的信。”邮差朝林北挥手。
林北停下来,邮差把信交给林北。
这是邮差工作中最平常的一天,却又是最特殊的一天,他又分到了一封地址不详的信,寄信地址依旧是莲花镇,收件人依旧是林北。
邮差送完了信,他高高兴兴回家。
林北站在路边拆信。
展信佳,见字如见晤:
小燕子来我们家坐窝,突然有一天,又来了一只小燕子,我想鸟巢里应该有了鸟蛋。
我捡鸭蛋的时候发现了种蛋,我想起水塘里有几只公鸭,大概它们晚上干了坏事,才有了十几枚种蛋,我把种蛋放了回去,让母鸭孵蛋,看看能不能孵出小鸭子。
你托刘建民带的豆油我已经收到了,炒菜没有猪油香,刘建民说这种油健康,我每天用豆油炒菜给聪聪吃,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对了,六叔召集全村村民开了几场会,跟大家普及如何种生姜,场面热闹极了,那些去了新疆的人都说今年留在家里种生姜,孩子们可高兴了,聪聪跟着他们傻笑,他们高兴父母留下来,聪聪高兴个啥,我去年又没有去成新疆。
聪聪跟着怒学他们几个玩,突然会数到一百了,你回来,我让他数给你听。
今天是四月二十三,你五月一号能回来吧?
安好。
林北:“能。”
他把信装进口袋里,掉头往回走。
林北回去,他们依旧在猜测家人对待他们的态度。
今夜,大家有的睡在干稻草上,有的坐起来,望着布满星辰的夜空,述说着他们想家了。
第二天,他们精神饱满干活。
把万百福家的房子盖好已经是四月二十七号了。
林北给万百福拉好电线,立即向万百福提尾款。
“万大哥,我们天天睡稻草,衣服都磨出了几个洞,在外边混的那么差,不想让家人知道,你看你能不能给我结一下尾款,我们买两身衣服,给家人买一些东西,让家人知道我们在外边很好,不让他们为我们操心。”林北艰难开口。
万百福天天过来监工,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有些人裤子马上磨破了,快露腚了,有些人穿露脚趾头的鞋,他们就睡在地上,如果遇到下雨天,他们抱着行李四处躲雨,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们这副样子回家,确实让家人担心。
万百福有点想付尾款,又怕房子出现问题,到时候他找林北,林北拖来拖去就是不给他修。
“万大哥,我和你签一个补充合同,你家房子在一年内出现问题,我一分钱不要给你修。”林北又补充道,“租客毁坏了房子,你找我修,我肯定要收钱。”
“真的吗?”万百福震撼到不敢相信。
“万大哥,你都给我结尾款了,我肯定不会让你白给我结尾款。”林北就差直说你对我一分好,我百倍回报你。
“行。”万百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谢谢你,万大哥。”林北感激道。
万百福再次感慨这家伙真的是死心眼、心肠软、爱替对方考虑。
林北和万百福签了补充合同,万百福回家拿钱给林北。
林北收齐了所有尾款,他又给大家结了半个月工钱,让他们拉着他的架车买点东西带回家,和他们约定在青砖墙下碰面,他带林东、林南离开。
林北带着两人直奔教育局。
林东:“小北来这里干嘛?”
林南:“不知道。”
林北把被子、洗脸盆、搪瓷盆、牙膏牙刷交给兄弟俩,林东抱着厚棉被,林南拎着网兜,网兜里装了洗脸盆等物,两人懵逼看着彼此。
有人路过都会扭头看两人,眼里有好奇,也有震惊。
兄弟俩不知道他俩该露出什么表情,只好对他们傻笑。
林北来到了咨询台,深吸两口气问:“同志你好,请问高中生考外交学院政审审什么?”
“我们县高中没有外院名额,你到市教育局问问。”戴眼镜的女人见林北灰头土脸,衣服破烂,她推了推眼镜,“市里最好的高中也不是年年都有名额,好像今年就没有名额。”
“那你知道外院查直系亲属怎么查的吗?”林北紧张问。
“你家里有人想考外院?让你家人直接问校长不就行了。”女人不再搭理林北。
林北:“同志再见。”
他决定找时间到市教育局问一问。
林北到大门口,把包裹背到背上,从林南手里接过网兜:“走,我们买点东西带回家。”
“哦。”兄弟俩回头望一眼,赶紧追上林北。
林北还记得余好好说买啤酒和橙色汽水,他直奔杂货店买了十瓶啤酒和十瓶橙色汽水。
“老板,我也要十瓶啤酒、十瓶橙色汽水。”林东、林南异口同声喊。
老板给兄弟俩装啤酒和汽水的时候,林北视线乱遛。
“你俩帮我看着东西,在这里等我。”林北把背上和手里的东西交到兄弟俩手里,他冲了出去。
“唉……”林东、林南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林北已经消失了。
老板望着林北消失的方向:“他去汽车站了。”
“他去汽车站干嘛?”兄弟俩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