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行。”林南从林东手里夺下架车,呼呼跑到最前面。
林东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林南,嘲笑林南不男人。
天亮了,林东脸上的抓痕无处躲藏,林南指着林东的脸跺脚嘲讽:“啧,你又又又被大嫂揍了。”
林东翻着大白眼不理他。
“大哥,你怎么惹大嫂了?”林北快两步追过来,摸着下巴打量林东脸上手指长的抓痕。
既然两个混蛋已经知道他被媳妇揍了,林东懒得狡辩,特别光棍说:“你嫂子的妹夫狗眼看人低,我看不惯他这样的,怼了他,还拍胸脯保证年底也给你嫂子买一台缝纫机,我昨晚也没喝醉,不知道咋滴,竟然把这件事说出来,你嫂子气死了,操起搪瓷洗脸盆往我脑门上砸,嘿,我躲开了,完了,你嫂子火气更大了,薅我头发抓我脸。”
“唉,原来我打算干一天歇息三天,现在不行了,我得天天干活,否则你嫂子把我变成娘养的小公鸡。”林东打了一个哆嗦。
林北知道那只小公鸡,屁股上没毛,翅膀上只有几根毛,脖子上也没毛。林北嘶了一声,扒拉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
今天青砖墙下没什么人,林北猜他们在地里守着灌溉秧苗的水。
打零工的人少了四分之三,临时工的需求量却增多了。
林北不停歇给人拉货,挤出半分钟时间吃了早饭。
他忙死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压根没时间注意林东兄弟俩。
晚霞烧红了整片天空,林北腿打摆拉着架车靠路边,他喘着粗气坐下,脱下汗衫拧水,急促、苍凉的二胡声传过来,林北扭头看过去,许初彦依旧穿着藏蓝色斜襟长衫,坐在石墩上拉二胡,他被一群老头围着,一个蓄着胡子的老头打着节拍,摇头晃脑吟唱。
上辈子林北和朱刚强是朋友,和许初彦也是朋友,现在他没有特意和朱刚强交好,自然也不会特意接近许初彦,和许初彦交好,一切顺其自然。
林北收回了视线,穿上汗衫拉着架车到一个小摊子上停了下来,问老板要了一壶凉茶,五个包子。
老板把他要的包子放到桌子上,两个手伸了过来,林北抬眼,林东、林南狼吞虎咽吞包子,问老板要井水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
林北累狠了,没精力搭理他俩,他麻木的往嘴里塞包子,灌凉茶。
第009章 09
离开小摊子,林北拉着架车往河边走,林东、林南焦急喊:“小北,你走错路了。”
林北闷头往前走,兄弟俩扭头看一眼回家的路,咬牙追林北。
路边有几棵野桃树,树上挂着鸡蛋大小的青桃,林北仰头,伸手摘眼睛上方的青桃,把扶手往下按,坐下来,边擦毛边撇头看两人:“大哥,二哥,你们有力气回家,你们回吧,我没力气了,打算在架车上过夜。”
林南窜上前,摘了两个青桃,丢给林东一个,他蹲在路边啃皮,呸呸吐毛:“连毛也欺负我。”
林南被长辈捧在手心养大,从小到大没干过这么累的活,他即可怜又委屈,他都这么惨了,小小的青桃不乖乖让他吃就算了,居然给他找不痛快,简直太欺负人。林南躺到架车上,狠狠地嚼果肉,嘴里嚷嚷着:“我也不回家,等我什么时候休息够了,再回家。”
“谁爱回家谁回。”林东蹲在路边和蚊子较劲。
林北找了一个大叶子到河边舀水洗车板,把车板冲洗干净,他一头扎进河里畅快游泳,顺便把衣服搓了,再穿到身上。
兄弟俩听到动静,火速窜到河里扎猛子。
等兄弟俩上岸,林北弄来了一堆艾草,分成三小堆,点燃熏蚊子。
林北没管身上滴水的衣服,他躺到架车上:“你们把钱藏好,别被人摸去。”
说完,他没管两人,闭上眼秒睡。
清晨,三人回到镇上吃早饭。
饭后,兄弟俩以为可以回家了,结果林北拉着架车到青砖墙下坐着。
林东、林南:“……”
林北刚坐下来,就被叫走了。
“唉,就是你两个,跟我走。”一个精瘦的小老头冲到最前面,出一个价钱,火速抢走兄弟俩。
兄弟俩糊里糊涂给人拉货。
林北在码头上碰到兄弟俩。码头异常热闹,三人又隔了一段距离,林北没听见兄弟俩朝他喊什么,老板喊他,林北朝兄弟俩招招手,拉着架车跟老板走了。
兄弟三人连续干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一群闲汉重新聚集到青砖墙下。
三人在镇上过了三夜,第二天夜里和第三天夜里有人出现在他们周围,林北夜里警醒,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把兄弟俩喊醒,那些人悄悄离开。
要是兄弟俩没有留下来,林北即便再累,也会回家,防着有人偷钱不成,合起来打他抢钱。
兄弟俩不知道林北心里的弯弯绕绕。他俩现在抓耳挠腮,在林北眼皮底下“眉来眼去”,最后林南踹了林东一脚,林东往旁边挪了挪,林南恨恨瞪他一眼,走过来,心里没底说:“小北,你看,咱哥仨这几天赚了不少,今天就别跟他们争了。”
“行。”林北。
林东、林南:“!!!”
这就……答应了。
林北拉着架车走了一段路,扭头:“你们还要等活?”
“不等,不等。”兄弟俩赶紧拉着架车追上林北。
连续工作三天,除了第一天,其他两天工作时长超过18个小时,林北累,他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就算林南不说,他也打算回家休息两天。
到了莲花镇,听到叫卖声,林北意识到今天逢集。
“小北,咱们在路口汇合。”兄弟俩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林北买了一条肉,两块棉布,去集市东头,果然看到有人卖鸡崽、鸭崽,他买了30只鸭崽,老板送他两只鸡崽。
林北到路口,兄弟俩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三人回村。
有一半人去了新疆,村里十分冷清,但是今儿村里异常热闹。
因为村里能走路的人全部聚集在林苟家门口,林北站在最外边,他占了个子高的便宜,能够清楚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
他娘往常梳的一丝不苟挽在脑后勺的头发散落,眼睛通红指着他爹:“林志炳,林苟是什么玩意,你不知道吗?他的酒,你能喝吗?”
林志炳嫌丢人,拉扯徐红英,徐红英甩开他:“喝死你多好。”
“不就是一只小羊羔嘛,送给林苟就送了,咱家母羊又不是不能下崽,再生一个就是了。”林志炳酒醒了,知道自己醉酒干的事,他也后悔,但是又没脸找林苟把小羊羔要回来。
林北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撇头,见兄弟俩就在他旁边,他叹气说:“摊上这么个爹,咱们的孩子还是没出息吧。要是有出息,咱爹被人灌醉,爹许诺别人事情还好,要是收了不该收的东西,咱们的孩子就算不把牢底坐穿,也会吃木仓子。”
林东、林南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压根不知道严重性,最近林北逮着机会就说孩子梦想破灭,想不开自杀,现在林北又说孩子不自杀了,他俩刚高兴,就被林北接下来的话打入十八层地狱。
“林志炳,都这样了,你还死活不认错,你没救了。”小时候,长辈哄他唱‘林志炳,吃红薯,一下来个大狗屁’,林东从小到大把林志炳三个字挂在嘴边,说的特别顺溜,没人说教他。
“你爱喝酒,酒后爱被人骗,你不想改就不改吧。”林南摇头说,“我把超学、爱学的户口落到我老丈人户头上,你和超学、爱学没有关系,你干的糊涂事影响不到超学、爱学。”
超学、爱学生下来,从卫生所回家,就被林南送到魏明玉娘家,等到两个孩子会走路了,林南把两个孩子接回来,两个孩子黏魏明玉,晚上要挨着魏明玉睡觉,魏明玉就不让林南碰她,林南忍了半个月,又把两个孩子打包送到魏明玉娘家,他爷奶、爹娘劝他把孩子接回来,林南被他们念叨烦了,去魏明玉娘家接孩子回来,没过多久,他又把孩子送到魏明玉娘家。
有段时间,两个孩子说自己姓魏,叫魏超学,魏爱学。
林志炳为了这事,没少生气。
现在老二要把孙子、孙女改姓,林志炳又气又怒,脖子粗红,隔着人群放狠话:“林南,你再胡说,我把你腿打断。”
“林志炳,你自己错了,还不承认,恼羞成怒要打断我的腿,你可真行。”林南不过脑子直呼他爹大名。他在外边累死累活赚钱,累的腿上的青筋暴出来打结,两个肩膀上的伤晚上结痂白天又被磨破,他爹倒好,在家喝酒惹事,林南越想越气,气上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说的痛快,却依旧觉得委屈,眼睛发酸,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他已经知道错了,媳妇不依不饶,两个儿子也不依不饶,妻儿落他面子,他羞恼极了,捡起一根棍子扬言打死林南,他的棍子没有落到林南身上,却有一个棍子落到他身上。
林志炳定眼一看,是他娘,他的气焰顿时灭了,滑稽地躲棍子。
林东、林南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他爹居然敢动老太太的心头肉,林北预料到他爹要倒大霉。
林北低头咧嘴偷乐,看了一会儿闹热,他心满意足回家。
余好好和林聪不在家,林北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便没去找人,他把肉吊到井水里,到老宅抱材料给鸭子搭鸭圈。
晌午,余好好牵着林聪回来,见院门敞着,她知道林北回来了:“前两天,你们没回来,大嫂、二嫂问我,我跟她们说你们可能接活接的多,抽不出时间回来。”
林北从老宅搬过来一块石槽,他往里面倒水,到沟里捞浮萍,倒进石槽里,听到余好好说话,他从鸭圈里钻出来:“是活多。”
余好好注意到小鸭子,她跑过来,目睹小鸭子嘎嘎呀呀蒲扇毛茸茸的翅膀往水里跳,余好好笑的特别开心,扭头看林北:“你给我买的?”
“嗯。”林北。
余好好稀罕够了小鸭子,伸出手,林北十分自觉给她钱,余好好目测钱的厚度,信了林北说活多。
她放好钱,戴上草帽到河里摸螺蛳,回来砸碎螺蛳喂小鸭子,余好好注意到一群鸭子里面混了两只小鸡。
“老板送的小鸡。”林北说完,把肉拎上来,催余好好做饭。
余好好看到肉,她皱了一下眉,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开始做饭。
吃完饭,余好好就去看她的小鸭子,林聪跟着余好好乱转,嘴里念着:“鸭鸭~鸭鸭~”
第010章 10
余好好没有午睡的习惯,更准确点说余好好骨子里刻上了“她是不被允许午睡的童养媳”,又因为她以周峰童养媳的身份嫁给林北,她表现出来爱笑、乐观,其实内心极度自卑,导致她不敢午睡,每天忙忙碌碌,不让自己闲下来,好让外人看到她非常勤快,证明林北没有娶错人。
她顶着大太阳出门到菜地揪一把菜叶子丢到鸭圈,又往石槽倒一些水,背着粪筐,拿着铁锹出门。林北卸下粪筐,拿过铁锹竖在墙上,夹起黏着余好好的林聪,拽着余好好进屋,把林聪丢到床上,示意余好好到床上午睡。
“这种天气你不睡觉,你还往太阳地里跑,咋想的。”余好好稀罕小鸭子,又是揪菜叶,又是倒水,林北没管,但是余好好大中午拿着工具出门,林北忍不住出面制止。
余好好躺不住,林北见余好好要坐起来,他按住余好好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起扇子扇风。
林聪会享受,翻个身子到风大的地方,咿咿呀呀自个儿跟自个儿唠嗑,林北听不到小奶音,低头一看,小家伙睡的很香甜,小家伙的母亲也睡着了。
林北又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他醒来,身边没有母子俩的身影。
他出去压水洗脸,冰冷的井水刺激他的大脑一下子醒过来。
“小北,”老大、老二睡醒了,徐红英估摸着小儿子也该醒了,她过来一看,小儿子果然起来了,“你到河里撒几网,弄一盆小杂鱼。”
“你想好好过日子,得那个人和你一处使劲,既然那个人不使劲,我还使劲干嘛,随便造白面油。”徐红英满脸疲倦离开。
每次他爹因为酒被人坑,他娘总是叫他弄小杂鱼,把小杂鱼裹上面粉放入油锅里炸,在他娘看来她这个举动非常败家,她用这种举动发泄她对爹的不满。
林北到屋里拿渔网,到院子里丢下渔网,叼着一根烟。
前两天他十分抢手,老板塞烟给他,让他帮忙拉货。
烟不贵,五毛钱一包。
他得了好几包。
林北弹掉烟灰,蹲下来捋渔网,拿着捋好的渔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