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
每五秒钟,就会有人犯规,林北就会点出来,他嗓子都喊冒烟了。
林北回到篮球场对面的工地喝水,坐下来写篮球规则,骑车回篮球场,把规则交给林舟,让林舟做裁判,他骑车离开和平路,走之前他跟两个小队交代清楚:“我会回来看你们拆壳。”
大伙儿一门心思抢球,敷衍回应他:“嗷。”
林北:“……”
他笑着骑车离开,半道上,林北猛然想起今天七月三十一号了,他原本计划七月二十九号上好顶,结果延后了两天。
他该给六十名工程队成员发七月份工钱了。
每个老成员的工钱两百打底,每个新成员的工钱一百五十打底,他大致算了一下他总共要发多少工钱。
林北遽然攥紧刹车闸,从包里掏出存折,他紧张翻存折:“八月份倒是可以照常发工钱,九月份就得推迟到中秋节后发工钱咯。”
林北把存折塞进包里,他骑车到建设一路查看一队的进度,再过五六天,一队也该上顶了,他打算先去看二三小队拆壳,再过来跟进他们上顶。
林北离开,径直前往长青巷居委会。
林北进入居委会,居委会主任孙鹏抱着厚厚一摞调查表进入居委会,他看到林北正在停车,孙鹏掂了掂调查表,走近问:“小林,你过来打听老年食堂的事情吗?”
林北:“……对。”个啥。青梅街道的青梅全被他收光了,他这回过来找孙鹏打听上一任街道主任到哪个县上任,鼓励哪个村种植青梅,他好过去收购青梅,顺便在孙鹏面前找存在感。
“目前老年食堂只覆盖两个区,江安区、新台区,王国华打算在每个居委会内建一个老年食堂,老年食堂比较分散,且面积不大,国有的建筑工程队不愿意接这个单子,王国华和上面打算在你们这些私人建筑工程队里面定人,你的工程队名声好,有很大希望能够拿下这个项目。”孙鹏抱着调查表走进办公室。
林北跟着他进入办公室,孙鹏把调查表放到办公桌上,林北递给他一包烟,孙鹏把烟放到一旁,掏出自己的烟,递给林北一根烟,他自己抽一根烟。
林北瞟了一眼调查表上记录的孤寡老人信息,他快速移开视线,随意唠嗑:“孙主任,我听附近的市民说上一任街道主任调到县里了,不往上面调,怎么往下面调呀?”
“李兴林啊,我听孔国贤主任说过,七六年,满城都是越穷的地方越容易做出业绩的声音,李兴林响应号召,主动申请到新宁市下面的丽水县工作。”孙鹏夹着烟敲了敲桌子,“当年不止他一个人申请到下面干实事,但是至今没有一个人做主业绩。”
“我听市民说李兴林鼓励村民种青梅树,有厂子到村里收购青梅,这难道不是实事?”林北纳闷问。
孙鹏低头笑:“他们知道的不多,好多事都是他们想象出来的,你别听他们胡说。”
“具体是什么情况?”林北见孙鹏的烟抽完了,他连忙递给孙鹏一根烟。
孙鹏用烟尾巴的火星点燃新烟,他连续抽了三口说:“李兴林到了丽水县,他把小圩村改了名,现在小圩村叫望都村,他说动望都村的村民开荒种植青梅树,种了几百亩的青梅树,李兴林邀请丽华食品厂到望都村实地考察,当时是李兴林的老同学赵波,丽华食品厂当时的主任,现在的副厂长到望都村考察,他实地考察三天,跟望都村签下收购合同,到盖章的环节,赵波说他忘了带公章,他说他到厂里补盖章,他回去后,李兴林一直催赵波补盖章,赵波说他忙,又说他们是老同学,他能坑他不成,反正拖到青梅树结果,赵波也没有盖章。
青梅树结的头茬果不咋滴,一蛇皮袋青梅,赵波只给一毛钱,李兴林和望都村的村民没说啥,到了第二年,一蛇皮袋青梅,赵波只给了两毛钱,李兴林和望都村的村民不愿意了,拿着合同找丽华食品厂要说法,合同上没有丽华食品厂的公章,丽华食品厂不认账,而且赵波反咬李兴林和望都村村民一口,说他们不厚道,他不收青梅了,李兴林呢,他大骂赵波一通,背着青梅四处奔波,向各个食品厂推销青梅,这些食品厂以前腌制过青梅,但是他们腌制的青梅都出现了不同的问题,都不腌制青梅了,只有丽华食品厂继续腌制青梅,把腌制的青梅成品销往全国各地。
李兴林没办法,请赵波吃饭,给赵波道歉,求赵波收青梅,希望赵波稍微加一点点钱,据说赵波当着望都村村民的面说他给老同学的面子,把每蛇皮袋青梅的价钱加到三毛四。”
“价格这么低,望都村村民把青梅树砍了吗?”林北拧眉问。
“李兴林帮助村民们跟信用社贷款买果苗,村民们欠信用社钱呢,他们舍不得砍青梅树,一直好好的养着青梅树,每年拿卖青梅的钱还贷,我开会的时候听人谈起这件事,好几年过去了,村民们欠的贷款还没还完呢。”孙鹏唏嘘道。
林北若有所思点头。
“丽华食品厂要是跟你一样实诚,望都村的村民早还完贷款了。”孙鹏望着林北陷入深思,这家伙少有的厚道,叫他拿到这个大项目,老年食堂应该不会出现差错,要是找其他人接手这个项目,万一他们就是那么倒霉,找的人和赵波一样缺德,那不就完蛋了嘛。
他要去找两个区的居委会主任和街道主任好好琢磨这件事。
林北回过神,注意到孙鹏似乎要出门办急事:“孙主任,我还有事情要办,我先走了。”
“唉。”孙鹏把调查表锁进抽屉里。
林北骑车回店里。
黄益民、桑超英、沈图强无聊的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听到推门声,三人抬眼皮看向门口,看到林北迎着光走进来,三人嘚楞一下站起来。
“北哥,你不是说后天回来吗?这都几个后天了。”黄益民幽怨说。
林北果断认错。
黄益民嘿嘿挠头:“你晚几天过来也没啥事,反正你回店里也是干坐着。”
林北走到柜台前,趴在柜台上问他们:“你们这回进了多少斤糯米酒、黄|冰糖?”
“我出了一万七,桑超英、沈图强又各出了一点,进了十万斤糯米酒,三万六千斤黄|冰糖,四千斤冰糖,还有一点干桂花。”黄益民笑着说。
林北瞬间明白桑超英、沈图强为啥加钱,他俩想提高到手的点数。
桑超英、沈图强手心出汗,不敢大喘气,更不敢咽口水。
“你俩想拿22个点数,从第二批货开始,店里从你俩手里拿货,你俩就不能收差价。”林北说,“你俩考虑一下。”
“第二批货,我俩就没有收差价。”桑超英松了一口气。
“你俩手里还有钱吗?”林北笑眯眯问。
“……我做生意,我父母投了一笔钱进来,他们的本金和收益都在我这里。”桑超英往后挪,离林北远了一米。
“我有钱是有钱,不过都借给我哥们了。”沈图强挠头,“我也不清楚借出去多少钱,但是肯定不少。”
“肯定不少。你每回出手货,你那群哥们就像苍蝇闻到屎一样,嗡嗡嗡飞到你身边,问你借钱,他们敢要钱,你还真敢给,要不是我逼着你每回收到货款,存一半的钱到邮局,北哥这次让咱俩进货,你拿屁股进。”桑超英翻白眼。
“我手里的钱只够搞中秋节礼盒,搞不了第二批货。”林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第二批货!第二批货难道不止两种酒?”黄益民惊讶喊。
林北看着桑超英、沈图强点头。
桑超英掏了掏,掏了半天掏出一本存折,他把存折放到柜台上,用十分不屑的眼神看沈图强。
沈图强用手指挑开存折,他呼吸一顿,一声不吭离开店里。
“他不出钱,我拿32个点,他拿12个点。”桑超英懒洋洋说。
刚离开店的沈图强跑进铁路大院。
桑超英收起存折,哒哒哒追沈图强看沈图强的笑话。
黄益民也要去,被林北拽了回来。
“我三十个点,你二十六个点。”林北认真说。
黄益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嗖一下跑出门,去追桑超英、沈图强。
林北没着急跟他们签订第二份合同,他决定等沈图强收回欠款再说。
林北关上店门,他到后院看两间新房,确定房子已经晾好了,他决定下午回余淮镇拉土陶酒缸。
有人推店门,林北穿过后门走进店里,黄益民揉了揉脸,震惊说:“北哥,沈图强居然有两百来个哥们。”
“沈图强呢?”林北问。
黄益民比吞了苍蝇还难受:“沈图强挨家挨户收欠款,他那些哥们理直气壮不还钱,还指责沈图强不拿他们当哥们,最近半个月,他们找沈图强喝酒,沈图强把他们往屋外边推,他们手头有点紧,问沈图强要点钱救救急,沈图强谎话连篇说他没钱,他哥们要和沈图强掰了,让沈图强不要出现在他们眼前,否则他们报警,举报沈图强倒卖东西。”
“沈图强就不要钱了?”林北问。
“怎么可能,沈图强每做一笔生意,手里都有批条,过了明路,他不怕他们报警。”黄益民摇头,像桑超英、沈图强这类拔尖的大院子弟,他们总有办法把他们现在做的事弄的合法合规,根本就不怕人查,“他们这么一闹,惹恼了沈图强,沈图强放狠话了,让他们在今天零点前还钱,要不然有他们好看,还鼓励他们到派出所报警。”
第077章 77
林北把单肩挎包放到柜台上, 掏出一叠收据,边整理收据边问:“你认为沈图强今晚能收回欠款?”
“嗯嗯。”黄益民。
林北的指尖压住收据,回头看他:“咱俩打个赌, 我赌沈图强今晚收不回欠款。”
黄益民兴奋说:“我跟你赌, 赌注是什么?”
“谁输了, 谁把这一溜儿的抽屉装上锁。”林北指着柜台下方说。
“好。”黄益民攥紧拳头跳起来,他赢定了。
林北又从包里掏出记账本, 对照收据记账。黄益民跑到柜台前, 拉开抽屉, 拿四张收据递给林北,是购买糯米酒、黄|冰糖、冰糖、干桂花的预付款收据, 林北把金额记在记账本上, 在后面补充黄益民出资一万七。
林北把收据夹进记账本里,把记账本装进包里, 他背包到门外把自行车推进店里,从货架上拿摇把出门。
“北哥, 你去哪里?”黄益民跑到门口问。
林北摇起拖拉机, 坐到驾驶座上喊:“我到余淮镇买土陶酒坛。”
“我也去。”黄益民进屋拿锁锁门,十分麻利攀进车斗里。
林北抬头,视线穿不透密密层层的树叶, 又扭头看黄益民欢快地坐在车栏上,林北笑着开拖拉机离开。拖拉机驶出江安区,进入小淮市,就没有浓绿的树荫遮挡了, 两人完全暴露在炙热的太阳底下, 黄益民很快坚持不了了,贴着车栏躺在车斗里躲避太阳, 车身快速升温,黄益民身下一片灼热,他爬起来蹲着。
黄益民在后面动来动去的声音传到林北耳中,林北加了一个档开拖拉机。
“突突突——”
离柏油马路近的白鹭受惊逃走。
在田野里拔草的村民直起腰,把草抛到田埂上,拿布抹脸上的汗,笑着看拖拉机驶过去,他们继续弯腰淌水拔稻田里的杂草。
七月末的田野,上面是澄蓝的天空,下面是油绿的稻田,微风拂过,吹走了白云,吹弯了娉婷婀娜的水稻,人们直起腰,享受细微的风。
林北感受着从背后吹来的风,集中注意力开拖拉机。
到了余淮镇,林北买了两顶草帽,递给黄益民一顶草帽,他戴上草帽直接开拖拉机到高记陶坛坊。
高志谭压了一桶水,把桶拎到阴凉处,他进屋拿了两瓶啤酒出来,正好看到林北坐在拖拉机上朝他笑,高志谭的嘴角抽了抽,把啤酒放进桶里。
“高老板,我要五十个两千斤的土陶酒缸。”林北笑着喊。
“只有二十个。”高志谭气闷说。
“我先买二十个,过两天再过来买三十个。”林北跳下车,掏出十四张大团圆递给高志谭,又撂给高志谭一包烟。
“你十天后再来拉剩下的酒坛。”高志谭把烟装进兜里,拿着钱进屋,他出来递给林北一张收据,便径直走到大路上吆喝一声,“来活了。”
纳凉的伙计从巷子里钻出来,跑进高记陶坛坊搬货。
林北拉货回店里,黄益民主动要求留在店里看店,林北挑眉乐了一声,开拖拉机离开。
这回,林北拉了四趟拉完货,最后一趟,林北递给伙计们两包烟。
林北、黄益民把酒缸抬到后院新房,这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两人出门吃饭。
饭后,黄益民记挂着赌约,他没和林北回店里,跑进了铁路大院,林北一个人回店里,他反锁前门,到后院冲了一个澡,回店里伏在柜台上算工程队队员七月份工钱。
林北写合计金额,笔尖悬在纸张上空,火车“咣当——咣当——”驶过去,林北咬紧牙写下金额。
他合上记账本,把记账本推的远远的,从包里掏出大白纸,在大白纸上画贴纸、打折券、礼盒的样式。
有人敲门,林北迟疑了几秒钟睁开眼看向窗外,已经天亮了。
他撑着柜台站起来,走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