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等不及她拿,卫陵已经先拣起一块,送来她唇边。
“我吃过觉得好吃,带来给你,还有热气,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副急哄哄的样子,曦珠原想说自己都洗漱好的,夜里也不吃东西,但见他凑过来的脸上,满是喜悦,又被碰到唇,就张开口咬住了,再抬手,从他的手里接过。
她兜着另一只手接碎落的渣,垂着浓密的睫毛,腮颊一鼓一鼓的。
被他盯着吃东西,些许不适,偏过身子,只想赶紧吃完。
卫陵看着就笑起来。
“慢些,我不抢你的。”
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曦珠恰吃完最后一口,没接茶,手心还有酥皮渣子,唇上怕也沾了些,想找帕子来擦。
却在他坐的榻后枕边放着。
“帕子,你拿给我,就你坐的后边。”
卫陵将茶放下,回身将一方白丝帕找出,送来给她。
乱糟糟的一团忙活,曦珠终是擦了嘴和手,收拾好自己,而后将包着碎渣的帕子放到桌上。
卫陵光是看她吃东西,就觉得高兴。
“不吃了?”
曦珠瞪他一眼,“都夜里了,吃多睡不着。”
卫陵略歪头看她,扬眉道:“瞧着还长了些肉,没胡思乱想,吃不好睡不好就成。”
“好吃吗?”
曦珠到底嗯了声,微偏开脸,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坐在榻上,看着她躲开的目光笑。
“我再不来,怕你胡想我是不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要去做谁家的女婿了?”
“你想去就去。”
“我真去了,你不得难过,背着我偷偷抹眼泪,我的心可都要碎了。”
好些日没见面,越加不正经起来。
曦珠懒得理他了,要去另边坐。
卫陵一伸长手臂,就揽过她的腰,将她拖到怀里,摔坐在他的腿上。
曦珠去推他的肩膀,却被抱地动弹不得,踢他,又被曲膝抵住。
“放开,我自己坐。”
声还得压地小,担忧旁边屋睡着的蓉娘或是其他丫鬟听见动静。
卫陵不放,掌住她的细腰,笑哼道:“好久没见了,我就抱一抱你,不做别的。没你答应,你也还没嫁给我,我哪儿敢。”
曦珠真是怕了他,外边就算了,这是在公府,什么话都敢说。
佯怒道:“你再乱说话,现就出去。”
卫陵跟她闹两句,这才收敛了捉弄,神情认真道:“别动了,有正经事与你说。”
曦珠挣不脱他,再见他这般,只得罢了。
“什么事?”
卫陵见她安静下来,便说道:“明日起我就不去神枢营上职了。”
曦珠讶然道:“为什么?”
方问出就明白过来卫陵不好再去,只好改口说:“是陆桓……陆大人他会为难你?”
他今晚来找她,想必是与陆家的那桩亲事解决了。
昨日,她还听卫虞说陆家人都快被三哥气倒,那个叫白梦茹的姑娘哭地很伤心可怜。
“叫什么陆大人,就叫陆桓,这儿就我们两个,我还直呼他陆老头呢。再说了,他竟敢谋我的婚事,差些拆散咱们,用不着客气。”
卫陵捏了下她腮侧的软肉。
曦珠拍开他的手,愤声:“别捏。”
“你别总是打岔,成不成?”
卫陵收回手放到膝上,继续道:“陆桓这一两年就会从提督内臣的职位退下,赶着这年要给自己谋划,他两个儿子都平平,只二女婿有些本事,便是那白梦茹的爹。哦,去年卫度那个外室的爹被论罪判刑后,淮安知府空出来,就是白梦茹的爹去填的差事。仗着与我爹的一些交情,都已要了一个职,这回要与卫家联亲,是想着以后再帮他们陆家升官。”
闻言,曦珠才知道其中纠葛。
她也早清楚卫陵的婚事,并非他一人能做主,两姓缔约,其中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往来。
而他现在却全然不顾地,就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与她说着这些。
是想她安心,她心里明白。
曦珠垂眸看他。
他恣意的眉眼尽是不屑,“陆桓敢为难我?即使是长官,或以长辈身份,也不大敢,只是闹过这回,我怕再去神枢营,日日有冷板凳坐,我更不想去见到他的那张脸。”
“之前进神枢营,是想着为我们的将来找个差事做,又一时没去处,姚崇宪正在里面,有个朋友照应罢了。结果什么都没照应到,反倒让陆桓看准了我。明日起,我就去爹手下做事,他直接管我,还更放心些。”
曦珠有些吃惊。
“公爷那里?”
卫陵道:“他现下督管的军器局。”
曦珠细眉颦蹙,问道:“你去做什么官职,又忙些什么?”
这个地方,前世在峡州,她就知道。不仅京城有,凡是大燕各州府都有。
分部甲局、弓局、箭局、弦局、杂造局等,专造刀枪剑戟兵器。还有枪部,火.药枪炮一类,该当十多年后,战场上会应用广泛,只是如今,不知什么情形。
但他进那里做什么。
卫陵嘴角微挑,却语调沉静。
“你这样子是不是不信我的能力,我不至于连打铁都不会。”
曦珠乍听不信他,只是犹豫了下,见他几分郑重的神情给诧异。
“你真去打铁?”
卫陵被她的话谑笑,忍着没大声。
“去啊,哪能不去。就那点俸禄,怕是我打一个月铁,都买不起一件像样的首饰送你,得打两个月。”
曦珠就知他三句里只有一句正经,抿着唇不讲话。
卫陵不再逗她,看怀里披散着长发的她,轻声道:“还没定,明日先去看看。”
他又将陆家整个寿宴上发生的事都告诉她,包括在长廊上与白梦茹的每句话。
曦珠微颤眼睫听着。
卫陵握住她的手,用了些力。
他注视着她琥珀色的眸,靠近些,低声轻语:“我没与她多说一句话,也不喜欢她,你别多想。”
“放心好了,娘明日就去陆家那边和陆夫人说过,这事就算结了,之前允诺你的,以后爹娘绝不会再催我成亲。我也绝不会娶别人。”
他哪些玩笑话,哪些真话,曦珠是分得清的。
两人的气息将近纠缠,她往后退了些。
疑惑问:“你怎么说服姨母和公爷的?”
卫陵见她好奇的神情,轻笑一声,颠了下腿,她也跟着轻晃了下。
“表妹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曦珠眨下眼,转过脸去。
“那我不想知道了。”
也要从他的腿上下来。
“时辰不早了,你走吧,别被人发现。”
话说的差不多,她就要赶他走。
“明早还要起来上职,快些去睡。”
卫陵兜住她即将离去的腰,柔软馨香的发丝滑过他的手背,一阵酥痒直往心里钻,不觉哂然:“你要是不好意思,就让我亲你。”
曦珠回首,终于禁不住弯了眸。
“你今日怎么这般不要脸。”
“我若是要脸,你现还不愿意和我说话,更不准我抱你。”
他宽厚的手掌扣住她,没丁点松动的样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有没有做错事?”
曦珠有些错愕。
“我做错什么了?”
他的目光深邃,紧盯着她,幽幽地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哀怨。
“自己想,不然今晚我不走,你也别下来了。”
曦珠顺着他的视线,见他还在往桌上,插着一瓶瑞香松枝旁的筐篾里瞧。里面装着些斑斓彩线,是前几日端午,给姨母小虞他们做香缨带剩下的。
其实从片刻前,她就发觉了。
她默下来。
卫陵轻捏着她的手指玩,催促道。
“想出没有?”
曦珠踌躇几番,低声道:“我给你做香缨带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