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
不过是方才他的表现,是否喜欢。
一会儿过后,她便困倦地很了,支使道:“去把灯吹了,好晚了,睡觉吧。”
“好。”
她身边的人应声,起床去灭灯。
再上床来,她又娇声娇气道。
“三表哥,抱着我睡。”
……
可是她与他在一起时,每次结束后,从来都是背过身去。
即便他掰过她的身子,把她的脸朝向自己的胸膛,轻柔地把她微蹙的眉头抚平,在他睡着后,她依然会转过身,面向床里。
她从不会让他抱着入睡。
从在一起的第二年,一直到分离的第九年。
傅元晋以为这是柳曦珠的习惯。
久而久之,他不再去纠正她,反而为了适应她,从背后抱着她,沉入睡眠。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没有抱哪个女人睡觉,甚至和谁同榻而眠。
都是完事后,让人喝下避子汤离去。
也从没有想让哪个女人生下他的孩子,除去故去的妻子,就只有她了。
他唯一期盼过的,便是她能生下两人的孩子。
他一定会好好待她,也一定会好好待他们的孩子。
可是,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们在一起的八年,从始至终,都是她的欺骗。
好得很啊,她抽身离去,在与另一个男人,那个早就死去的人欢好相爱。
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孤孑一身。
三年啊,她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卫陵,卫陵……
早该死的,阴魂不散的人。
倘若他没有尝试招魂,是否他这辈子都被瞒在鼓里。
招魂铃还在“叮铃叮铃”地震动,傅元晋从梦中睁开了眼。
满目通红的视线,在一片缭绕的降真香里,看到了正在白雾之后,拿幡做法的道士。
额上青筋暴凸,面容狰狞地盯着这个人。
梦里的那些,不一定是真的!
一定不是真的!!
不是,定然是眼前这个道士,弄出来迷惑他的!!!
柳曦珠不可能背叛他。
她说过的,会等他去京城,他们会在一起。
鬓边的几丝白发散落,他从躺椅上起身,疾步上前,穿过那片白茫的大雾,掐住了道士的衣襟,将人拎起来。
心中悲愤与怒火一齐涌上了喉咙。
“我梦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是不是!”
“你告诉我,都不是真的!”
第150章 黄粱梦破(四)
王壁被那只手拖拽着, 提到了满是戾气的人跟前。
在几乎愤怒至发青的脸色之下,他的脖颈被紧攥的衣领,勒得只余一线空隙。
手中的幡旗和招魂铃, 同时掉落在地。
惶恐一瞬攀爬他的脊背,忙磕磕绊绊道:“总兵,我只知……招魂,至于真假, 是天定命数。”
招魂本是逆天术法,妄以凡人之躯窥探异世。
不论对于招魂者, 亦还是想见故人者, 皆会耗损两者阴德。若是严重,会遭到反噬, 甚至是死亡。
王壁最初应承下为峡州总兵招魂, 也是因其为国为民之心,阴德雄厚,否则绝不答应。
这下瞧见人的惊骇神情,不明傅总兵在梦中看见了什么。
人亡故之后,魂魄飘散,被阴阳使者带领经十殿阎罗、过奈何桥、饮孟婆汤,继而忘却前尘,投入轮回之中。
之前他替人招魂, 都是在人头七之时。
那位夫人在三年前病故,想必早在另一个世, 全然忘记了这一世的事。
“总兵,您可见到了……夫人?”
煞气直逼眼前, 王壁颤巍巍地问道。
便在这句话落后,捏着他命脉的人, 松开了手。
王壁一时不妨,后退两步,慌张稳住脚步站好。
甫抬起头,看见傅总兵颓然了肩膀,背身眺望半开的疏窗外,远处即将冬去的景象。
过去好半晌,才极低道:“没有。”
他没有见到她。
只是听到了她和另一个男人欢爱的声音。
*
傅元晋相信这一次的招魂,听到的那些声音皆是假象。
柳曦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对她那样好,她绝不会如方才所听到的,残酷地对待他。
他应该惩治面前的这个道士,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
失去她的这三年,他难有安稳入睡的夜晚,总是在深夜,冷衾之中想起她。
他没办法停下招魂了。
一旦停下,他甚至会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一日日的招魂中,他被勾魂摄魄般,陷入了一场接一场的,恍若美梦的幻境。
*
他又一次回来晚了,因今日傍晚,城外有一场激战,他前去指挥战役。
等回到府上,已是更深露重,将近子时。
怕她等的久了。
在戌时末,特意派人与她说,让她早些睡,不必等他。
但一身疲惫地走进院子时,随风晃动的灯笼底下,那扇楹窗还闪动微弱的光亮。
心口熨帖暖意,他快步走过去,连上三级台阶,推开了那道门。
跨过门槛,走了室内。
而后看见她正趴睡在桌子上,双手叠放,脑袋搁在上面,侧着脸阖眸沉睡。
莹莹灯火旁的筐子里,放着她做给他的新衣裳。
是孔雀蓝的颜色,其实他并不喜欢。
但半个月前,她满脸兴然地拿着两块衣料,凑到他面前询问:“进宣,快春天了,我给你做件新衣裳。你喜欢哪个颜色?”
拿着苍色的缎布,伸到他眼下。
“是这个呢?”
再拿孔雀蓝的绸料,换送上来。
“还是这个呢?”
他皱眉看了又看,道:“换其他颜色的吧。”
在一起这些年,他生活上的很多事,都是她在照料。
连同一年四季的衣裳,不论是外出作战的甲衣,还是在居室内的常服。是她在裁剪和缝补。
她早该清楚他的喜好,不喜这些鲜艳的衣裳,都穿暗色的衣。
“你试试嘛,总是穿那些黑色,显得你很凶。我觉得你穿蓝色的衣袍,一定会更好看。”
她仰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期盼地望着他。
“好不好?选一个吧。”
“就做这一件,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给你做了。”
她又把那两块料子拿来,摇晃他的胳膊,歪头笑看他。
他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没忍心拒绝,再听到她的话,也笑地无奈。
“行吧。”
随手挑了那块孔雀蓝的缂丝衣料,她顿时弯眸,道:“我也觉得这块最好看!”
他笑地揽过她的腰肢。
“你都想好了,还拿两块料子给我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