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他越走越远,眼泪忍不住掉在雪地里。
靠着山石,她滑坐到地上,也不再看他的背影。
她抬袖,一点点将眼泪擦掉,低头,咬唇忍着痛,将帕子围扎在脚踝流血的伤处。
直到头顶传来一道低声。
“你的脚怎么回事?”
他回来了。
她含泪的眸弯了弯,一股喜悦乍然蔓延心口。
她还没说话,他就蹲下身,俯首,要伸手握住她的脚看伤势。
她忙往后退,红了脸,怯声:“三表哥,我,我……”
荼白的裙摆坠落,柔软地拂过他的手背。
她看见他的手僵住,而后ῳ*Ɩ 紧握成拳收回。
一息的静默后。
他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她披上,将兜帽给她戴上。
“上来,我背你回去。”
他转过背,在她面前曲下膝盖。
雪花飘飞,落在他身上。他久等不到,声重了些,“上来。”
她的手脚都冻地发麻了,红了眼眶,咬紧泛白的唇,终于趴伏到他背上。
他搂住她的一双腿,站起身,顺着片刻前被踩出的雪印,继续朝前走。
她从未妄想过有一日离他那样近。
那时,她竟然感激起脚上的疼痛。
氅衣全是他的气息,炽热而涩苦。
她被包裹住,而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衣。
雪花成片落在他的发上,肩上,直到他咳嗽出声。
“三表哥,你冷不冷?”
“不冷。”
“三表哥,你放我下来,你拿衣裳去穿。”
“没事,你穿着。”
他将她往上托了一把,嗓音很平淡。
她想搂住他,却一直不敢。
她能做什么呢?
终于朝他靠近些,倾身为他挡住身后的风雪。
他背着崴脚受伤的她,走在大雪之中。
他没有问她为何出现在那里。
一阵风吹来,她的泪水倏然掉落他的后颈,延流进深衣里,她慌乱去擦。
他的脚步顿了顿,接着往前走。
那条路很长,怎么都望不到尽头。她希望可以快些到,他就不会再被冷风吹了,又希望慢一些,不想他放下她。
快点吧,慢一点。
快点吧,再慢一点,再慢些……
……
“姑娘,醒醒,醒醒!”
曦珠睁开眼,就见青坠来到身边,神情担忧。
她揉揉眉心,松缓过来,笑道:“我没事。”
她从温泉池中走上去,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裳。
推门而出,风雪停了,一轮十六的圆月垂挂山峦,映照下方的梅花林。
曦珠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往前走。
青坠忙跟上去,问道:“姑娘不回去歇息吗?”
“我想去那边看看。”
曦珠朝她笑了笑,又转目踩着绵软的白雪,朝不远处的蜿蜒山涧而去。
濡湿的长发随风翩飞,贴到脸颊,一阵冷意。
走了许久,来到那块嶙峋山石旁。雪越来越深,梅香也愈加浓烈,和梦里的一样。
月辉下,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任何扰声。
她停了下来,望向幽远暗地。
一阵疾风掠过,携夹霜雪扑来,身后响起青坠的惊呼声,曦珠还未来得及回身,骤然被一双手掐住腰,将她高举了起来。
惶然失重,她跌落那个熟悉的气息里,撞入一片温热中。
她不必去看身后的人是何面目,已经知道是他。
她推他,挣扎着要下马,却被他的手臂牢牢紧锢在两侧,让她不能动弹分毫。
“放我下去!”
他侧首靠近她的鬓发,吐息落在她的耳畔,带着蓬勃的热意,声中含见她失措后,得逞调弄的笑意,道:“不放。”
“卫陵!放我下去!”
她恼火起来,直呼他的名字。
他怔了下,随即眼里的笑更深了,“好啊,亲我一下,我就放了你。”
对上他的无赖,她只能落败。
他拽着缰绳,驾马走上另外一条路,被繁密花树遮住的道路,黑漆漆的,望不到底。
“你为什么来?”曦珠被迫靠在他胸前,忍着气,咬牙问道。
这回你又是为什么来。
他目光幽深,低头看怀里不安的她,却缱绻柔声。
“我想你了,所以来找你。”
曦珠,是不是我不主动来找你,你不会想见我。
第043章 想我没
月光如霰, 洒落两侧交错的树梢,从层叠的罅隙筛漏,明灭之间, 枝头的梅花似披覆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飞霜飘动,空气里的梅香静静流淌。
沿途曲折,小径很窄,堪容一马前行。
延伸而出的花枝将要碰上她的发梢时, 被一只手拨开,惊动树上残雪, 咯呲一声, 随即砸落在地。
一片静谧里,偶有这样的响动。
马蹄踩进绵软的白雪里, 朝望不到的尽头而去。
曦珠抓着浓墨般的马鬃, 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地方。”他说,很平和。
她不再说话。
至此,她不想继续争执。
可在行过一段路后,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将缰绳交给她,让她牵住控马。
曦珠正疑惑,就感到颈后有什么温热拂过,一阵酥麻从脊骨直往上窜。
“你做什么!”
本就因两人共骑而贴身靠近, 又不得不竭力平静下来的她,在身体僵硬一瞬后, 睁大眼,陡然愤怒。想要扭头, 却被按住肩。
“别动。”
身后的声音比起片刻前,略喑哑了些, 隐约有喉咙滚动的吞咽声。
他稍往后退,哼了声,“你的头发蹭到我了,我给你挽起来。”
再受不了那股痒意,他直接将她乌云般浓密的发间,那根摇摇欲坠的白玉兰簪子拔下来。
顷刻,三千发丝散落,恰落于他的掌中。
曦珠从温泉池出来时,只随意挽了个发髻,本就松散,方才一路,更是被风吹得开了,便是那几缕脱散的长发,骚动还算宁静的氛围。
他的指腹滑过她如霜凝雪的肌肤。
“我自己来。”
曦珠无法忍受他的一再触碰,憋着气道。
“不要。”
他竟如此说,语调理所应当般是他该做的。
曦珠转不过身,只能任由他在背后捣弄,拉着他交托给她的缰绳,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被月辉照亮的路。
他托着她头发的力道很轻,温柔地理顺,以簪身盘绕好几圈,又贴着她的头皮,轻轻簪进去。
不过须臾,他就放下了手。
“会不会紧?”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