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冷禅从不将杭思潼放在眼中,对他来说, 杭思潼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消遣, 她卑贱低劣, 只需要有很多钱,就能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就像狗屋里养的那几条狗, 它们最清楚, 自己的主人是谁。
然而当杭思潼选择去把其他人当“主人”时, 路冷禅心中不平, 这么久没见了,他刚一见到杭思潼, 心中还是愤愤不平, 他比梁时清差在哪儿呢?就因为梁时清肯好好对待杭思潼的礼物吗?
那明明是路冷禅对杭思潼的考验,只要她一直坚持,路冷禅总有一天会看见她的真心,说不定愿意对她好啊。
路冷禅看着杭思潼的眼睛, 她依旧漂亮:“潼潼,你都送了两百六十四次了, 为什么不多坚持几天?对你来说, 那只是你每个星期都要为人准备的花不是吗?”
那些花并不是只送路冷禅,偶尔, 路冷禅也能看到,杭思潼送一些给同学朋友,甚至是苏伊尘需要花送给阮梦梦,她也会准备。
杭思潼疑惑看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别人送过花?你说的……不会是我在花店兼职期间发生的事情吧?那段时间经我手出去的花,除了给你的,都是别人花大价钱买的,够好笑的,你记得我给别人送花,居然不记得我在哪里兼职。”
忽然间杭思潼就知道路冷禅为什么要恶作剧把她带回去的花都弄没了,因为路冷禅要独一无二的东西,他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杭思潼给别人送花,有送给同学的、有送给学长学姐的、有送给苏伊尘的。
人一多,路冷禅就觉得杭思潼就是顺手带了剩下的花回去敷衍他而已,所以他要看看,杭思潼能送这种破烂到什么时候,用剩下的东西表达真心,总得有点诚意吧?
于是往后每一次收到花,路冷禅都觉得不高兴,他又说不上自己哪里不高兴,然后就折腾杭思潼,把杭思潼那点想好好经营的心给折腾没了。
他们本就不是对等的关系,路冷禅有话不会直接跟杭思潼说,他需要杭思潼像仆人一样一点点猜他的心思,并且还要猜对,杭思潼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每次都猜对啊?
没有沟通,自然就是走到陌路的结局。
杭思潼此刻如此真切地意识到,梁奶奶说的话有多正确,她是个心思重的人,梁时清同样心思深沉,他们两个一旦不开口,心里能绕出一座世界上最复杂的高架桥来。
两个人相处,真诚、坦诚、会张嘴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路冷禅不算记忆差,他总觉得杭思潼就是巴着他要好处而已,这个观念从何人来却已经记不清,此时听杭思潼说起,他才猛然想起这一段记忆。
其实杭思潼也明白,这一段是书中没有写到的事情,所以路冷禅印象不深是很正常的,但路冷禅既然提起,总要细心捋一捋。
那是杭思潼刚到路冷禅家的事,两人在一起突然,路冷禅觉得杭思潼有趣,想掺和一脚那些主角间的是是非非,没什么理由,单纯好玩,而杭思潼在他面前扮演得也足够好。
早前杭思潼做的攻略没白费,确实事事都做在了路冷禅心坎儿上,他很是喜欢杭思潼的行事风格,觉得她哪怕是提前做好的攻略,能坚持这么久且面面俱到,一次失误都没出过,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经过一开始的互相试探与磨合,两人的关系逐渐进入稳定期,杭思潼安稳活到了大二寒假,阮梦梦回来了。
杭思潼照旧去跟阮梦梦打招呼,在剧情里,大家的行为逻辑都比较固定,比如说阮梦梦回来 ,肯定要来一波聚会啊、打招呼啊、请客啊,等等,然后再出点什么意外来增进男女主感情。
不过因为出了中秋节的事情,杭思潼不太想去跟那些圈子的人碰面,尤其她暂时被路冷禅庇护,简直可以预见那些人说话有多难听,所以她就是随便找了个机会约阮梦梦出来玩半天,就当是彼此维系过感情了。
她们两个钱有限,去的地方自然消费也不高,去商场逛街的时候,刚好遇见一家新开的花店,阮梦梦忽然停步驻足,盯着里面的一朵粉色花跟杭思潼说:“潼潼,我好想以后开个花店啊,每天看着花花草草,感觉很惬意诶。”
类似的话杭思潼见得多了,什么开花店啊、开咖啡店啊、开蛋糕店啊等等,无论男生女生,都是统一梦想,最好一人、一狗、一房子,完全没有生存压力,把生活过成诗。
杭思潼从不信这些,她知道开一家花店有多累,也知道去批发市场找花、运输、拉肥有多累,便说:“你想开的店太多,建议你选个实际点的。”
“反正还早,多想想,也是一个选择嘛,而且开花店不算不实际啊,花虽然不是生活必需品,但每个人的生活里,都少不了花啊,无论是谁,收到花都会很开心的诶。”阮梦梦捧着脸开心地说。
那一天,杭思潼似信非信,她跟阮梦梦玩耍结束后又路过了一家花店,相对来说,那家店稍微偏僻了点,她跟着路冷禅住在别墅区,附近的店自然都是又贵客流量又少的。
杭思潼本不打算买,不过花店里有免费送的旧花,那些花都快死了,花朵可能稍微一碰就掉,所以是白送,但如果拿上手后花掉了,跟店家没关系。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杭思潼就拿了几支回去。
回到别墅后,杭思潼用了点办法,试图把花救回来,却没成功,可见花店是把这花放到了没办法
再救的状态才免费送的,并不是那种操作失误造成的枯萎。
路冷禅回来看见一堆的残枝,随便拿起一朵,好笑地跟杭思潼说:“潼潼啊,不是我说你,你就算是想送我花,让我开心,也不至于抠门得连朵好花都不舍得吧?今天我心情好,这样吧,作为回礼,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阮梦梦说得没错,无论男女,收到了花,就是会高兴。
即使那些用来送人的花,根本没什么实际用处。
杭思潼记得这一晚的西餐很好吃,点的酒也够甜,于是,第二天杭思潼就去学校附近找了兼职,是一家需要大学生来当牛马的花店,靠没钱的大学生兼职养花卖花,而那些有钱的大学生,会来买。
自产自销,中间商赚足了差价。
有兼职,花束就自由了,加上是专门特供大学生们用的花店,不会进什么名贵的花,剪枝没卖完,店员可以拿走,反正不值什么钱。
杭思潼就奔着这个去的,可以赚钱,也可以送花哄路冷禅开心,这一送,就接近三年。
刚开始,杭思潼就只是哄路冷禅开心,后来路冷禅对她不错,她生了点别的心思,想着,如果路冷禅愿意,她一辈子陪着路冷禅也行啊,反正路冷禅看起来不像是个会稳定的,只要给杭思潼一个路太太的位置,她不一定管路冷禅在外面怎么玩。
这样一对比,娶她可比娶其他女人划算多了,路冷禅一看就是个爱自由大过爱钱的,跟谁结婚不是结啊?
杭思潼上了心,每次带回家的花都很新鲜美丽且不重样,用足了心思。
如今想来,前面两次,路冷禅确实挺开心,很快他就变脸了,快到杭思潼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次变了脸,她以为路冷禅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整她的,现在听路冷禅说她给别人也送,杭思潼才恍然大悟。
不是路冷禅不喜欢了,也不是故意整她,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路冷禅在怔愣地看着杭思潼许久后,眼睛蓦地睁大:“是我手下的人,听见卢倚彤骂楚文矜,说你又给他送花了,贼心不死……”
楚文矜于路冷禅,就如同路冷禅于梁时清,前任的存在总是特别膈应人,尤其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一句话,把杭思潼跟路冷禅之间所有可能都抹杀掉了,多简单的计谋啊,却拿捏住了杭思潼跟路冷禅两个人的心理,他们不沟通,就永远都不会发现。
就算今天发现了又如何,路冷禅是那种不会让自己面子掉地上的人,他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决定,杭思潼又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出路冷禅对自己没有那个心思,她就选择换一根高枝攀着,反正总不会让自己吃亏。
杭思潼静静看着路冷禅一会儿:“无论这件事的主谋是楚文矜还是卢倚彤,都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你要是生气,你自己处理,而且,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可能,我迟早会遇见梁时清,他也迟早会爱上我,没有例外。”
说完,杭思潼转身离开,路冷禅抬了抬手,气得闭了闭眼,他不知道自己追上去还能做什么,是他听信了别人的话,在这件事上,他一点理都没有。
过了好半晌,秘书小心翼翼地过来:“老板,时间快到了,我们还得参加晚宴,今天的学术会议已经跟几个教授联系上了,项目进展顺利,所以……”
路冷禅偏头看她,说:“去查楚文矜跟卢倚彤,看看他们最近在做什么,所有事情,我都要知道。”
而在宴会厅外,杭思潼听完了路冷禅的交代才慢吞吞往酒店外走,她就知道,有些人,迟早用得上,而她曾经吃到的苦,都是道德资本。
阮梦梦不是个好老师,但是个好的前车之鉴。
杭思潼不管她是否要剧情、梁时清的猜测是否成真,她只要看得见的利益握在手里,就算眼下她重生的世界也是一本书又怎么样?她永远爱自己,今天是梁时清护着她,明天梁时清就算“清醒”过来觉得她一文不值,也还有别人呢。
最重要的是,杭思潼可不像阮梦梦那么清高,在封家几十个年,居然真的一点油水都不捞,蠢货。
不管书怎么变,手里有钱、心中不慌,杭思潼现在手里捏的资产,足够她应对所有意外了。
学术会议结束后就可以自由活动,杭思潼不舒服,选择回家。
家里到处都摆着加湿器,保证了湿度,杭思潼回到家才舒服点,今天梁时清有酒局,不能回来吃饭,让人送饭给杭思潼的同时,还送了解酒的东西来。
杭思潼在家继续帮导师干活,刚写没一会儿,就接到了苏伊尘的电话,对方有些紧张的样子。
“潼潼,你没事吧?”苏伊尘语气焦急。
“我?我能有什么事?梁时清的人二十四小时跟着,我要是还能出事,对方得请多厉害的杀手啊?”杭思潼嗤笑。
苏伊尘那头松了口气的样子:“没事就好,你先在家不要出去,我听说,楚文矜疯了。”
听完这句话,杭思潼稍稍认真起来:“什么?”
见杭思潼终于上心,苏伊尘赶忙解释:“是这样的,之前不是中秋吗?他们都回滨城了,我想着你可能在首都,一个人,我就没回去,你有事我也可以搭把手,但过节第二天……”
根据苏伊尘听来的说法,是说中秋前后,本该封闻聿找机会跟大家组个局的,平时这种事都是苏伊尘或者路冷禅来,他们两个性格开朗,适合做这种事。
但苏伊尘首都,而且因为有些难过,不想回去了,这次的聚会,就是路冷禅一个人操办,但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没把楚文矜叫上。
一群朋友,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除非不能来,不然都尽量到,偏偏少了一个楚文矜,这意味着,封闻聿默许了他们直接把楚文矜排除出圈子。
楚家依旧在,排除楚文矜不等于隔离楚家,意思是,楚家别的同辈已经即将出生的继承人,都可以玩,唯独楚文矜,不算他们圈子里的人了。
都是人精,立马明白过来,封闻聿这个中心圈的人,要把楚文矜踢出去。
原因是什么,大家好奇,却也不在乎,毕竟楚文矜最近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原先就是个私生子,看在小时候玩过才带着他,人转正了反而比从前更差劲,那大家也不是做慈善的,愿意依旧兜着他。
也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楚文矜又一次威胁了杭思潼,试图从她这边得到一点突破口,或者,杭思潼愿意给他当下属,帮他在楚家站稳脚跟也行。
然而没想到,杭思潼依旧没有回应,仿佛完全不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
之后的事情就比较魔幻了,本来应该非常生气并且到处走动的楚文矜,先去找了阮梦梦,结果阮梦梦被困在封家大宅里,一直没能出来,他见不到封闻聿,就来了首都找苏伊尘。
苏伊尘看他也不太顺眼,毕竟苏伊尘不蠢,从前楚文矜、杭思潼跟卢倚彤那点破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当时觉得无所谓,现在苏伊尘处处觉得楚文矜哪里值得杭思潼真心对待啊?
不就是个私生子?
曾经杭思潼跟他交易的时候都没对他多好,过往
的事情对苏伊尘来说不是秘密,他知道杭思潼真正用心追过的就两个人,楚文矜和路冷禅,这两个人,一个是杭思潼真正费尽了心思追的,一个是杭思潼唯一承认的前任。
没有对比就算了,一对比起来,苏伊尘越想越气,都是杭思潼挑选的金龟婿、都是合作,怎么就他苏伊尘一点好处没得,中间杭思潼还几次三番回自己家不想跟他住啊?
是他苏伊尘比这两人差在哪儿吗?
就一次错误,杭思潼到现在都不正常跟他说话,楚文矜居然还想请他帮忙?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苏伊尘敷衍了楚文矜,说封闻聿的事,谁都左右不了,能左右他的人就一个阮梦梦,封闻聿没让楚文矜见到阮梦梦,态度就很明显了。
楚文矜算是看透了苏伊尘这群人的嘴脸,他都快跪下来求苏伊尘了,然而苏伊尘只是让秘书送客,多的一句话都没说。
不能完全没有封闻聿这条关系的楚文矜又回到了滨城,他想找路冷禅跟顾君珏,然而顾君珏回了渝城,路冷禅又错开去了首都,说是有合作要谈。
被这么一耍,楚文矜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就是被孤立了,像当年卢倚彤联合其他人孤立杭思潼一样,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窘迫与悲惨,但每个人都像耍猴一样耍他,就看他能跑几次。
楚文矜气得差点突出血来,可都到今天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为自己想一条出路。
根据滨城的人说,楚文矜在滨城处理了一些事情,很快又连夜赶往首都,但是,楚文矜就此失去了行踪,他正常到达首都机场,这都有记录的,是没人知道他后面去哪儿了。
苏伊尘本也不在意这个人,他有心反省过去的事情,没多关注,谁知今天他手下听说,楚文矜徘徊在首都大学附近,他神色癫狂,看样子,想冲动行事的样子。
刚好杭思潼不在学校里,苏伊尘听说这个消息就有点慌,赶紧给杭思潼打电话,听说她安稳才放下心来。
“所以,你怎么会知道楚文矜要针对我?你是跟踪我啊,还是跟踪楚文矜?”杭思潼觉得不对,苏伊尘的反应太快了,楚文矜刚冒头他就来找自己,听起来就别有用心。
“哎,潼潼,你不知道,梦梦……可能需要出一点事情,但楚文矜一直在试图找到梦梦,所以我是在帮封闻聿盯着,我也知道,他可能是去蹲守梦梦的,这几天梦梦也在那,你应该见到了,只是楚文矜精神不好,我怕他也针对你。”苏伊尘忧心忡忡地说。
不得不说,杭思潼从苏伊尘这听到了一些不可能被查到的情报,比如封闻聿和阮梦梦。
杭思潼装模作样地哼一声:“不是跟着我最好,你也别想借这个事情让人跟着,梁时清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还有,你们整阮梦梦归整阮梦梦,别到我眼前碍眼!”
苏伊尘忙解释:“不是整,是梦梦太年轻了,做事冲动,需要学一学规矩,你别太紧张,我不派人就是了,但这件事你不能不放在心上,潼潼,楚文矜跟楚雯蓝到底是姐弟,谁也不能保证,姐姐有精神病,弟弟没有对不对?”
言下之意,楚雯蓝当年发过同归于尽的疯,现在楚文矜走投无路之下,也可能做出类似的事情。
杭思潼冷笑:“这事不用你提醒,你们几个人,我永远都不会信的。”
说完,杭思潼就挂断了电话,随后立马给梁时清发消息。
梁时清很快回复,说:晚点我回去说,你别出门,有异样就叫人。
楼下楼上都有梁时清安排的保镖,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杭思潼可以立马向他们求助。
杭思潼放下手机,安心等梁时清回来,她镇定地继续干活,没有一点受到影响。
今晚梁时清的酒局是跟商会的人,酒量一个个跟无底洞似的,喝完一轮还有一轮,好不容易吃完饭,他们又想去会所接着玩,梁时清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说家里还有人,就不续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