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杭思潼觉得林松玉说得还挺有道理, 从前她对那个圈子的人都有滤镜,觉得自己能够跟他们站到一块就是高攀。
可实际上,楚文矜只是个私生子, 他的人生,除了有钱,又比其他人好多少?
更何况他上面还有个处处强势的楚雯蓝,楚雯蓝可不会惯着他跟他母亲, 面上大家叫一声楚公子跟楚夫人, 实际上他们母子俩是个什么地位, 大家心知肚明。
林松玉出的主意或许不算好,但他把人看得明白,楚文矜就是个得不到重用、将来还可能被楚雯蓝赶出楚家的私生子, 他们能在楚家有名字、过得非常好, 是因为楚父还活着。
等楚父一走, 或者将来楚雯蓝完全掌权, 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滨城有立足之地。
在这样的重压下,楚文矜应该是很焦虑、很急的, 甚至十分迷茫, 他抱紧了封闻聿的大腿,求得一次机会,实际上他依旧焦虑,自然就对杭思潼多次捉弄, 那会让他觉得舒服点。
自己倒霉了,再看到别人倒霉会舒服点, 尤其是自己动手。
不过楚文矜也算非常励志了, 因为跟着封闻聿,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少爷生活, 没被楚雯蓝弄死,后来又跟阮梦梦的闺蜜在一起,直接跟封闻聿的关系更进一步,到原文完结的时候,楚雯蓝作死,楚家就成了楚文矜的。
从暗度陈仓到美人计,楚文矜的计划一环扣一环,最终当上了楚家的当家人,连楚雯蓝这最大的威胁都被送走了,真是什么都有了。
电光石火之间杭思潼思绪飘过诸多原文情节,却只是轻笑一声:“小梁总放心,我会注意的,以前滨城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见。”
“为什么?”梁时清立马追问,连带林松玉也跟着看过去。
“因为他们都跟路冷禅差不多,不,跟他们相比,路冷禅应该已经算是很好的人了,因为路冷禅只是想看我落魄痛苦,但其他人,是真想要我命啊。”杭思潼轻声回答。
林松玉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要你的命?你得罪他们了?因为得罪太狠了,所以才逃到荆城?”
杭思潼摸摸自己的脸:“啊,不是得罪,我单纯是接单,高中的时候接单帮富少追小女
孩儿,后来大学了也接这种单子,但是这种多角恋就很容易引发冲突,我是为了不被牵连才躲出来的,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大概下个月,你们就能知道结果了。”
从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的林松玉跟梁时清惊呆了,梁时清这么铁桶的人表情都有点崩。
林松玉欲言又止:“……这是……什么操作?这正常吗?”
鬼知道正不正常,反正如果按照小说的标准,肯定正常,大家都这么写啊。
杭思潼在心里默默吐槽,勉强笑笑:“不管正不正常,老板一个月给我三万,准时到账从不拖欠,我当然不会拒绝。
“我那时候刚被养父母赶回孤儿院,孤儿院一般只给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办领养,我可以继续享受孤儿院的补助,但不会再被领养,也就是说,不管补助是多少,我想上大学,钱肯定要自己想办法的。”
当然,大学里有助学贷款、孤儿补助、贫困补助、贫困助理等可以换取金钱继续念书的方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国家已经很努力让每个学生都有书读了,只要成绩够得上。
但杭思潼在计算过一笔账之后,她发现这些钱里,是没有把突发意外的额度算进去的。
也就是生病、车祸、摔跤、火灾等等不可抗力,一旦遇上这些事情,她的生活会立马崩盘,要不就顶多比乞丐过得好点,可以吃剩菜剩饭,不至于吃泔水。
所以杭思潼在筹谋后,决定给自己找一个后盾,这个后盾的作用就是,当她发现自己生活崩盘的时候,可以向自己伸出援手。
这个援手只是个保障,不是说必须用,能赚到钱当然好,就算赚不到,也可以常联系,在每个人正式工作开始独立生活之前,这个保障叫父母,杭思潼只是换成了朋友。
林松玉跟梁时清无法想象那是多无助的生活,十六岁的小女孩儿,本身就被养父母虐待,身无分文被赶出去,刚好要上高中,没有了免费的义务教育,孤儿院给出的补助有限,国家每个月下发的补助钱或许只够她活着。
面对这样的情况,杭思潼不可能拒绝得了富家少爷随口开出的高昂佣金,只是想办法追一个女孩儿而已,又不是把人迷晕了送到少爷床上,杭思潼根本毫无心理压力。
梁时清直接抓住了杭思潼话中的重点:“等等,雇佣你的人,不会还有没处理干净的桃花或者未婚妻之类的吧?因为你帮太多了,所以想直接把你们都处理掉,你跑了,那留下的女孩儿岂不是……”
“确实有,但大概就是路冷禅跟霍海蕴那样?未婚妻嘛,很多富二代都有,至于那个女生,应该不会出事,除了我,我不太觉得别人能把她叫出来,她是很小心的人。”杭思潼不太确定地说。
阮梦梦是女主,幸运值都是拉满的,就算楚雯蓝换个人去绑架阮梦梦,大概也会化险为夷。
杭思潼口中给出的信息不算太多,显然不打算把关键信息暴露出来,梁时清跟林松玉也只是跟着关键词猜,不至于立马就知道她说的是哪对,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很多,他们两个还年轻,没到开始听婚姻八卦的年纪。
看林松玉跟梁时清还想说什么,杭思潼立马打断他们:“停,你们别问了,我真的签了很多保密协议,虽然我跑了,但我真的付不起违约金。”
林松玉震惊:“为什么你老签这种奇奇怪怪的合同?之前梁时清还说你跟前老板签了个背锅的合同呢,陈金麟那小子还为此想整你,你到底是背了多少锅啊?”
杭思潼扶住自己的脑袋:“我那个年纪哪里看得懂合同?他们给我的合同都是几十个律师拟定的,保证自己绝对不吃亏,我又不是法学专业,根本看不懂,只看了表面的意思,等交易结束了,才知道合同的后续约束力,比合作期间更大。”
很多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根本不会注意到附加条件里的交易后续协议,只看最前面的主要约定就签字了,但往往后续那些条例才坑人,杭思潼没被坑之前根本注意不到,如果她知道其中的坑这么大,肯定先花钱找律师看过再签。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被一群富二代给当工具使了的感觉,得亏你只是帮一些无伤大雅的忙,要是帮杀人放火的,你肯定直接蹲局子去。”梁时清意有所指地说。
林松玉也跟着说:“对对对,你怕是不知道,有些人的手段很黑的,看似只是让你帮忙,但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尤其是杀了人的话,那你百口莫辩,杀人凶手说不定还买通证人做假证,那你就铁进监狱了。”
杭思潼干笑两声,她在心底默默说:其实已经被坑过了,甚至被坑死了一次,楚雯蓝就是像他们这么说的,花钱买她去要阮梦梦的命,没说要杀阮梦梦,但逼她动手,倘若她没死,楚雯蓝那边肯定也会背后操作,让她变成无期。
见杭思潼只是笑,不吭声,梁时清就说:“你别只会点头笑,话你得听进去,我明天就出差了,林松玉最近要忙一个国外的项目,都忙得很,今天已经是我们抽出仅剩的时间来帮你了,后面要是再来几个滨城的人,你躲庄园里可能都没用。”
不是说梁时清跟林松玉的权势压不过去,是他们人不在的话,其他人可以用很完美的手段让杭思潼消失,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后续林松玉跟梁时清哪怕有心查,也能查到杭思潼消失的真相,可人都没了,他们查到真相又有什么用?
“你们接下来……都不在这边吗?”杭思潼愣住了,她想好了一切,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在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出差!
梁时清点头:“我等会儿送你们到庄园,然后回公司那边去,早上坐直升飞机去首都,至于林松玉,今晚就在庄园休息吧,明天去跟林大哥说一声今晚的情况,给路家跟霍家那边施压,至少保证接下来半个月,路冷禅不会搞事。”
有人在自己的庄园里搞事也很烦,梁时清不是为了谁,只是希望庄园永远安静,让他回来的时候能睡个好觉。
时间太紧,杭思潼没办法多问,车子很快就停在了农场门口,有另外的司机开车别的车停在旁边,梁时清跟严秘书下车,他们明早就要出发,没办法送上山了,留了司机跟迈巴赫给杭思潼跟林松玉。
跟林松玉道别,杭思潼才看向林松玉:“你们这么忙,今晚还过来,没事吗?”
林松玉摇头:“没事,路上我跟梁时清就商量好了。”
时间回到林松玉挂断了电话出门的时候,他那边肯定赶不及到庄园,梁时清早一步回去,接到电话时,已经快到农场了。
梁时清没隔多久,又给林松玉打电话,跟他说:“这件事我觉得路冷禅可能有试探的意思,接下来我都不在庄园,可能没人压得住他,所以我们必须一次性把他给打怂了,至少在我回来前,他不能继续在庄园里无法无天。”
“我知道,但是这太难了,他一向有病,精神本来就不太正常,普通手段对他没什么用啊。”林松玉生气地说。
“所以我们不用普通手段,等会儿我先过去,确认了杭思潼的情况后,我会报警,报完就给你发消息,可能只有一个句号,你掐着时间来跟路冷禅打架,让他尽量只打你的脸,看起来伤得严重点,然后你们一起去公安局。”梁时清冷静地布局。
林松玉不服:“为什么是我要挨打啊?”
梁时清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只有你受伤了,林大哥、林叔跟林婶会护短,我老豆只会问我有没有打赢,没打赢再去打一次。”
他说得太有道理,林松玉居然无法反驳:“那行吧,反正我老早就想揍那小子
了,总是拽得二五八万的,不是好东西。”
于是就成梧桐苑里那样子,梁时清非得要报警,林松玉上来二话不说就干架,事情发生得突然,路冷禅跟霍海蕴显然还没怎么回过神,就被送到公安局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杭思潼听完,有些担忧:“原来是这样,你们心中有数就行,不过我听霍海蕴跟路冷禅的意思,他们这次来荆城,是带着项目来的,还要在庄园开招标会,你们这么一弄……没事吧?”
“没问题,”林松玉摆摆手,“我们啊,接下来会很忙,就是不想他们在庄园里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既然他们两个小辈不靠谱,那他们的项目自然就转到了长辈手里,后面来的长辈,自然对接的也是我跟梁时清的长辈,刚好我受了伤,他们没有立场来责怪我们。”
梁时清想的办法非常毒,霍海蕴跟路冷禅都是继承人,他们几乎已经继承大半家业了,但只要没完全接手,每一次项目,都是家族对他们的考验,有那么一次没做好,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嘲笑。
这次的事,梁时清其实真的给路冷禅机会了,第一次只是警告,他不听,非要跟霍海蕴联合,结果梁时清干脆让他跟霍海蕴都失去了一次项目,至少最近三个月,他们都得安安分分做人。
等他们从公安局出来,回到家还不知道怎么被长辈教训,其他旁支的见两个继承人被整了,能不动其他歪心思?
项目不能黄,小辈不靠谱又不能随意给旁支打路冷禅跟霍海蕴的脸,长辈就得亲自来。
长辈没有跟小辈商量的道理,所以小辈来,霍海蕴跟路冷禅接触的是梁时清,而当他们的长辈过来,自然是要跟梁时清父母那一辈的人接触,偏偏这时候林松玉被打成猪头了。
林家父母最护短,他们知道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肯定难搞,想开展工作,就得让林家消气,路冷禅这回是面子丢了,里子估计也要刮一层肉下来。
圈子里很少有人做这么狠的事情,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梁时清做得这么狠,完全是把霍海蕴跟路冷禅的脸扔在地上踩,可以说是把两人都得罪死了。
杭思潼多少觉得不妥:“路冷禅跟霍海蕴都是报复心重的人,今天你们可以借着长辈来压他们,将来怎么办?总是要防着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也是很累的。”
“唔……我也不想骗你,其实我们都有这种心理准备,这世界上,只要沾了钱权,就没什么感情可讲,有时候连联姻的家族也可以坑害到一人不剩,他们先动手,我们就有理由反击,像今天一样。”林松玉无奈地回答。
林家跟梁家也只是现在好,祖辈、父辈有感情,林家兄弟跟梁时清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才会现在互相扶持,可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代、下下代还能跟现在一样好。
同理,滨城来的少爷,跟他们玩得好也只是一时的,如果路冷禅想跨省跟他们对打,自然也要考虑政府的宏观调控,反正梁时清跟林松玉没理由过去滨城,只能是路冷禅过来,非主场,他永远赢不了。
除非梁家跟林家都落魄了,不过那大概有点难,毕竟他们两家,从封建时期就传承至今,根本不怕一两次波澜。
杭思潼叹了口气:“所以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要是不来荆城就好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呀,你们分手了,他做得过分,那就是他不对,无视了庄园的规矩违法犯罪,就要接受惩罚,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林松玉至今不觉得他们三个有什么问题。
在路冷禅发疯之前,其实庄园很平静,杭思潼正常上班玩猫,收到一盆猪笼草都开心得到处炫耀,明明就是很普通、很简单的生活,路冷禅一过来,什么都变了。
完全就是路冷禅的问题,他作为前任发疯,就是他有病。
杭思潼闭了闭眼:“当年不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林松玉一听,压不住心中的疑惑:“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他跟你,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知道他是个衣冠禽兽,或许有坑骗你的地方,可你看上他什么呢?”
在林松玉眼中,无论怎么看,路冷禅都不是个正常女孩子会喜欢的人,即使他有钱长得也好看,那也不会有什么女孩子去选,他那种神经质,都是一碰面就能感觉出来的。
杭思潼想了想,说:“因为他说,他可以给我保护,你知道的,一个孤儿,永远抗拒不了这种好像带着偏爱的句子,我真以为他能保护我一辈子呢,结果都是假的,他只是喜欢看我落魄悲惨到处求饶的样子,就像现在他做的一样。”
听完,林松玉忽然明白了路冷禅那奇怪的癖好——今晚疲惫又可怜的杭思潼,漂亮得过分,只比当时在医院里可怜兮兮躺着的时候差一点。
林松玉像是明白了什么,他静静看着杭思潼的侧脸,车内并不明亮,车外只有昏黄的路灯照明,但是,他能想象出,此刻的杭思潼有多漂亮惹人怜爱。
因为可怜、悲惨会越来越漂亮的女孩子,就像一个有趣的玩具,谁看见了,都像去打两巴掌,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漂亮。
甚至会想,我打得再狠一点,她是不是会越来越漂亮?
杭思潼发觉林松玉沉默了很久,偏头看他,一瞬间林松玉却转开了脸,她有些诧异:“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联系一下医生给你看看脸上的骨头?”
因为林松玉避开了脸,杭思潼以为他是脸上骨头开始疼了,当即想去找手机,结果没找到,就问林松玉要,庄园有二十四小时轮班的医生,简单的问题都可以去进行治疗。
林松玉按住杭思潼乱动的手,说:“没有,我就是困得一下子晃神了,我最近都没怎么休息,等会儿先送你回宿舍,然后我到山上去休息一晚,这几天我要去处理路冷禅的事,他不会在庄园里,你安心上班。”
见林松玉语气如常,杭思潼点点头,她觉得林松玉好像刻意转开了话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便只好先答应下来。
很快到了宿舍区,杭思潼下车了,站在车外交代:“林松玉,你记得让医生去看看,别不当回事,要是骨头歪了,你以后牙也会歪的。”
“啊?真的假的?”林松玉震惊,所有思绪一下子抛在脑后,满脑子只剩下自己脸歪嘴斜的样子。
“真的,所以你今晚记得找医生,别倒头就睡,不差这一会儿。”杭思潼交代完,跟他挥手道别,才回了宿舍。
楼下车子很快离开,杭思潼回到了楼上才想起来自己背包还在宠物区,得亏宿舍门都是密码的,不然她还去下楼去拿。
折腾了一晚上,杭思潼也累了,简单洗澡洗漱过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是安安来叫她的,平时都是她起得更早去叫。
杭思潼一骨碌爬起来,都顾不上收拾,匆忙洗漱,将自己收拾出个人样就跟着安安往外跑。
安安一边跑一边问:“平时你不是都起很早吗?今天怎么睡过头了?昨天抱着年糕过去真有那么累?”
昨天发生的事,在安安眼中,可能没什么稀奇的,客人朝令夕改是家常便饭,不值得在意,她根本想不到,在她以为同事回到了宿舍休息的时候,其实被关在了宠物房里,跟客人斗智斗勇。
管家后来确实偷偷开门让杭思潼离开,但杭思潼立马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她反问管家:“哦,你们家小姐不想招惹梁时清,也不能不给路冷禅面子,所以现在梁时清来了,为了不让他们撕破脸皮,又为了自己清白,打算把锅推我身上。”
“您能明白就最好了,少爷小姐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跟他们一比,我们跟地上的蚂蚁一样,所以还是要识时务一点。”管家没想到杭思潼一猜就中,但就算知道了,他也得悄无声息地把杭思潼给弄走。
杭思潼笑了下,直接让年糕去抓管家的脸,管家不
敢动霍海蕴的猫,吓得赶紧抱住,等他定睛一看,宠物房里哪里还有杭思潼的影子,人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