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垣坐在旁边的桌子上,靠着手里的杆子:“嗯,其实我们都很菜,但又爱玩,现在也没什么诉求了,能把球全打进网兜里就算结束。”
但那些跑来跑去就是不进网兜,都差点给打急眼了。
杭思潼本来不困的,生生给看累了,她对这个还算会打,只是看大家兴致昂扬的,还以为给他们一下午,能把那几个球都捅进网兜里呢,毕竟都不讲究规则了,有那么难吗?
最后连常乐跟屠云菲都睡醒了,他们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就是没什么天赋。
此时已经到了要吃晚饭的时间,在会所的直接喊刚睡醒的过来,顺便在群里商量晚上吃什么。
年轻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他们在商量,杭思潼本来在群里发自己想吃的,却突然收到了梁时清的消息。
【梁时清:你把顾君珏给打了?】
杭思潼完全不心虚,理直气壮地打字。
【杭思潼:对,谁让他说话难听,他说我的第一名是你买来的,这种污水,我忍得了,你也忍不了吧?】
正在庄园茶室喝茶的梁时清:“……”
茶几对面是顾君珏的秘书,对方来的时候态度不算特别好,不过依旧保持着对梁时清的恭敬,只是不知道对事情的描述有几分真假,所以梁时清才多问了杭思潼一
句。
根据秘书的说法,顾君珏只是见到了老熟人,过去问个好,顺便关心一下杭思潼前几天比赛的情况,谁知道杭思潼一言不发,不知道那句话让她不高兴了,打了顾君珏就跑,还让他们来找梁时清要医药费。
这种恶劣行径,真是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梁时清看完杭思潼发的消息,能感觉到杭思潼的愤怒,他觉得杭思潼肯定不会对他说谎,他们什么关系啊?
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一年前还是梁时清救下杭思潼的,知道她最大的秘密,杭思潼怎么会对他说谎?
顶多是在最后撒个娇让他帮忙兜着而已,完全就是杭思潼特色的求人方式。
梁时清将两边的话一结合,就知道事情经过了,他在对话框里打:知道了,我这边处理,你跟在屠云菲跟顾垣身边,不要分开,我处理完就过去找你。
看到回复,杭思潼立马高兴起来,回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就切回群里参与他们的讨论。
而在茶室里,秘书将顾君珏挨打的过程描述完之后,梁时清一直没什么反应,还在看手机,他顿时有些紧张,不知道梁时清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听说梁时清很宠爱杭思潼,即使没有正式给名分,依旧惯得苏伊尘那边都低头澄清自己当年陷害杭思潼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情况,秘书就担心,这杭思潼虽然身份家世上不得台面,当不了梁太太,但难保不是受宠爱的二房。
像梁家这样的荆城大家族,没少出那种大房是联姻、二房是真爱、三房是喜欢、四房是年轻貌美的权贵浪子,家里稍微富裕点的,至少有两房妻子,不过按照现在的法律,第二房基本只给钱跟房,实际上二房的档案只会是“单身已育”。
秘书在梁时清沉默期间,背后衬衫逐渐被冷汗浸湿,他已经开始思考,如果梁时清真的很喜欢杭思潼,他应该怎么处理了,总不能他传个话,让梁家跟顾家起冲突吧?
纵然秘书不觉得杭思潼那样的人值得梁时清关心,可到底要防着杭思潼那女人是不是真这么有本事,毕竟敢一口气勾搭滨城几大世家继承人的女人,真不多,她还得手了几个。
难保梁时清不是被迷惑的人之一。
梁时清看到杭思潼的可爱猫猫表情包,笑了下,抬头看向顾君珏的秘书,又冷起脸:“我从来不知道,顾君珏也喜欢以势压人,骂了人,就要有被打回去的觉悟,是什么,让你们有脸来找我讨公道的?”
秘书一听梁时清这话就知道杭思潼那边肯定说了完全相反的话,他便给出想好的解释:“您应该明白,顾总从不骂人,他只是说话直了一点,杭小姐平白无故打人,这才不对吧?”
“是啊,你们顾总是没骂人,但很擅长泼脏水啊,连我买通大赛评委给杭思潼颁金奖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明天是不是该造谣我去买卖国家军火了?”梁时清语气平淡,却能听出来相当不高兴。
“怎么会?不是,”秘书刚应完就发现自己好像被梁时清给绕进去了,“我们顾总没有污蔑,只是正常询问关心杭小姐,如果杭小姐说她的成绩是真实的,那顾总自然会恭喜她,而不是听见一句不喜欢的,就可以动手。”
梁时清抬手将自己杯子里的茶倒了,说:“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他顾君珏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他就是想骂杭思潼,没想到被打了而已,见杭思潼那么嚣张,又不好真不看我面子动她,才让你来告状。”
秘书看着那杯被倒掉的茶水,感觉跟泼自己脸上没什么区别,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应梁时清这句话。
而梁时清也没想他回答,继续说:“你们不会以为,杭思潼在外面打着我的名号闯了祸,来跟我告状,我就会动手给她惩罚,给你们出气吧?”
有些话直白说来,真的很难听,秘书的头垂了下去,他试图解释清楚,不过梁时清没给他机会。
“我觉得你们的逻辑很奇怪,再怎么说,杭思潼都算是我这边的人,她在外面做什么不要紧,我可以私底下教,应了你们的话去教训她,到底是彰显我大义灭亲啊,还是单纯让你们爽一下而已啊?我是得多落魄,才需要靠教训自己人,来争面子与认可?”梁时清发出一连串的反问。
整件事看起来其实并不难理解,就像是一个家族的人过年一块吃饭,孩子们在外面根本没出什么错,但只要亲戚开了口,父母就会当众给孩子不堪与惩罚,一来彰显父母在家中的权力,二来用这种方式来讨好家族亲戚。
很多老一辈的人都有这种奇怪的行为逻辑,他们似乎觉得,自己只要顺着别人来,自己就占据了道德资本以及获得了赞赏与认可,但其实看在告状的亲戚眼中,他们一家子都像小丑。
家长窝囊,孩子也没出息,活该被欺负。
梁时清从不觉得杭思潼会做很出格的事,她都没去打苏伊尘跟路冷禅,偏只对顾君珏动了手,那一定是顾君珏的问题。
秘书还一直车轱辘话想把责任都推杭思潼喜怒无常上,他们到底是不相信杭思潼能被梁时清护着,还是看不起他梁时清的为人,觉得他是那种需要通过打孩子来获得认可的蠢货?
“这件事……我会通知顾总的,小梁总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或许需要我们面对面处理,应当把当事人都叫上,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您说是不是?”秘书大脑极速运转,最后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只要见上面,杭思潼总不敢再歪曲事实了吧?
第六十六章
梁时清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不过就算见上面了,也是杭思潼占理,他就说:“不用特地约, 今晚我们总得吃饭休息,你们顾总要是有心,直接联系顾垣就能找到我们,除非他本就心虚。”
秘书倒是知道他们一群人来了庄园玩, 其中不少人都带上了自己的伴侣, 有男有女, 算是渝城屠云菲圈子里的好朋友都过来了,梁时清带上自己喜欢的情人杭思潼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我会转达给顾总的,请小梁总到时候也不要食言。”秘书恭敬地说完, 就道别离开, 出门后本想找严秘书问一下, 结果没找到严秘书的身影, 只能暂时离开。
——
杭思潼跟他们在群里哔哔了一个多小时,口味挑剔的一群人终于把晚饭给定下了, 他们打算今晚吃庄园里的私房菜。
自打他们聚会, 什么大型玩意儿都吃一轮了,现在得正经吃点饭菜纠正一下肠胃,不然容易受不住。
庄园里请的私房菜提供八大菜系,除此之外, 想吃特殊的民族餐也有,比如常乐昨天烧烤的时候就问过他们要不要吃烤全羊, 专门从内蒙请的师傅和小羊, 保证原汁原味,最后大家吃了烧烤实在吃不动了, 就没选。
今晚就是清淡家常为主,杭思潼选的还是粤菜,她到了荆城后发现自己口味跟荆城人相似,加上口味淡,很适合她。
去私房菜馆前,他们还得开车去接屠云菲他们,因为他们醒了之后根本没出来,就躺床上商量吃的,懒没边了。
接上人,屠云菲点了人头,发现还少一个,便问杭思潼:“潼潼,梁时清呢?他不是早上还跟你一起钓鱼吗?你把人推湖里了?”
“没有,”杭思潼笑着推了她一下,“是他去茶室喝茶了,我总觉得他醒得早睡得少,下午喝茶肯定是为了提神。”
大家深有同感,不过他们也决定不去
接梁时清了,万一他是要在茶室跟人谈生意,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过去不合适。
等到了地方,被通知杭思潼早上钓的鱼还剩了两条,可以用来做鱼羹跟鱼汤,问他们是否要定这两道,也可以换别的做法。
都是南方人,口味其实没有差太多,加上天气热,有点鱼汤喝也爽口,就全做鱼汤了。
上菜速度不慢,加上流程合理,吃着吃着就开始侃大山,顺便商量吃完了去哪里玩,他们来这就是度假,当然要吃了玩玩了吃。
杭思潼吃着送上来的水果沙拉,在聊天软件上把地址发给梁时清,让他慢慢来,不着急。
那边立马回了消息,说是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到,紧接着又是一条新消息。
【梁时清:我到之后你出来等我一下,我有事跟你说,里面人多,他们做事可能上头。】
看到这条消息,杭思潼明白梁时清要跟她说顾君珏的事,就答应下来,等梁时清通知他已经到了,才跟屠云菲说自己去上厕所,让他们先吃,实际上是偷偷下楼去找梁时清。
私房菜馆有一个很漂亮的院子,种着缅栀子,花瓣黄白撞色,夕阳照下来的时候特别好看。
杭思潼踩着满地的花瓣走出菜馆,还没走到门外,远远看见梁时清站在门口的石灯旁,天气热,他穿着白衬衫西裤,袖子折到了手肘稍微往下一点的位置,露出白皙有力的小臂。
白皮肤有很多种,橄榄皮的人只要不被明亮的阳光照射,就会变成黄色,夕阳逐渐泛红,不再是金灿灿的颜色,但依旧能看出梁时清的皮肤很白,是那种无论在什么光线下,都能一眼捕捉到的、健康的白色。
梁时清的沉稳让杭思潼经常忘记他才刚毕业不到两年,撑死才二十四岁,这么年轻,只有偶尔才会露出一点属于他这个年纪年轻人的傻气,比如他伸手碰了一下石灯,似乎想看看里面的蜡烛会不会灭。
为了不打扰年轻人这少有的调皮时刻,杭思潼特地停了停脚步,随后慢慢加重脚步声,隔着门喊他:“梁时清。”
听见声音,梁时清回过头,看见杭思潼快步朝自己走来,晚风吹起青色的裙摆,轻松又惬意,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走慢点,小心门槛。”梁时清伸出手去,希望杭思潼将手放到自己掌上,避免过长的裙子被门槛绊住。
但杭思潼跨过门槛的时候刚好低头,她一把捞住自己的裙摆,露出修长的小腿再跨过去,一抬头,梁时清已经将手收回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做。
杭思潼哒哒哒走到梁时清旁边,放下裙摆拍拍:“那门槛我来的时候乐乐就说过了,建得可高,听说是风水师傅建议的,防贪吃鬼。”
梁时清点点头:“我有听说,走吧,我们去附近的亭子坐会儿,直接在这晒太热了。”
庄园在亭子休息区这方面的设置跟梁家差不多,都是为了客人服务,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充满特色的茅草亭子,杭思潼跟梁时清刚坐下,就有服务员从不知名的地方窜出来,给他们上了茶和解渴的冰水,还有水果盘跟小点心。
在外面或许站得有点久,梁时清直接把冰水给喝完了,杭思潼抬手又给他倒了一杯。
梁时清缓过热劲儿,才说:“顾君珏的秘书似乎完全不认为这件事顾君珏有问题,一直坚持是你莫名其妙就动手打人了,我还让人去查了一下会所的监控,如果不追究顾君珏说的话,那确实像是你突然就暴起打人一样。”
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给说法,抛开家族啊、势力啊、身份背景啊这些东西,就是顾君珏嘴贱,杭思潼动了手。
但麻烦的是,如果报警,杭思潼会被认为是寻衅滋事的人,她要给顾君珏赔偿的,有的城市,一巴掌三万,这个钱且不说贵不贵,但出了就很憋屈,因为这事本就是顾君珏挑起的。
杭思潼听明白了梁时清的意思,她也不是没看过那些法律条款,只是当时被气到了,不打顾君珏那一下,她可难受,这种嘴贱货色永远最气人。
“我知道啊,但我不会道歉的,有本事他就报警抓我。”杭思潼哼了一声,头偏向一边。
梁时清无奈地看着她:“哪里真能让他报警抓你,我们这边这么多人呢,他也要考虑面子上好不好看,你参加比赛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有没有出手帮忙我们最清楚,我是想说,他秘书没把话说死,想让你跟顾君珏当面对质。”
杭思潼冷笑:“当面对质,说得好听,不过是又一个以势压人的说法罢了,从你这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干脆就拿到明面上来讲,这样就可以道德绑架我,毕竟先动手的确实是我,哪怕他再该打,到了明面上,也成了我不对。”
道理就是这样,所以为了一开始占理,杭思潼也没说让顾君珏报警,而是让他去找梁时清,算是自己的小心思。
奈何她这么想的,对方也可以想到,最终还是绕到这上面来了,说不准后面顾君珏还会假惺惺地说原谅她了。
梁时清沉吟一会儿,说:“倒也没这么极端,我是想提前问问你,你觉得顾君珏做这个事情的目的是什么?就像路冷禅找你麻烦的目的,单纯是自己想恶作剧,我们总得知道他们本来的目的,才好针对性地处理。”
听梁时清这么说,杭思潼仔细想了想,回道:“你要这么问,我一时间还真不好说,因为我跟顾君珏的实际接触其实不多,我在滨城那么多年,其实没跟他见过几次面,完全不了解他这个人。”
“也就是说,你们对对方的印象应该全来自于传闻,然后他才总是觉得你人不好,是个鸡鸣狗盗的人?”梁时清说着,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顾君珏确实有这个毛病,他似乎是天生的嘴毒,没什么心理问题,就是耿直,只说实话,加上身份地位摆在这,家庭也没什么大矛盾,就没人纠正他这个小毛病。
小时候可以说是耿直得可爱,长大了就只有加上颜值、权势、钱财滤镜才能让人接受。
毕竟小时候嘴毒顶多骂一下蠢笨之类的垃圾话,长大说的话可就扎心多了。
杭思潼点点头:“我认识他是意外,从我的标准讲,我并不会愿意去接触这样的人,但是偶然遇见的时候,我也给予了尊重与礼貌,但他第一次见我,态度就很差,所以我不喜欢这个人。”
梁时清能想象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景,杭思潼那时候还活得小心翼翼,估计被顾君珏直白地说出过往行为上的不妥,她也不敢反驳。
偏偏顾君珏是个非常直接的人,他认为自己指出了其中的问题,如果他说得不对,杭思潼应该大声反驳他,而不是微笑含糊过去维系双方的体面,久而久之,杭思潼在顾君珏这里的印象就固定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拿证据吧,就今晚,人多的时候,让他把证据拿出来,也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百口莫辩。”梁时清直接不想商量了,他们堂堂正正的,应该是怀疑者自己拿出证据,拿不出,杭思潼就可以去告他诽谤。
哪怕顾君珏觉得自己被打了需要杭思潼赔款,那杭思潼同样找他要诽谤的赔款同样合理,反正传出去,肯定是顾君珏丢人。
杭思潼摸摸下巴:“其实我觉得,我跟第二第三名差距不大,万一他真查到什么……”
梁时清一愣:“嗯?你怎么知道的差距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