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来年的小狐狸,在她面前玩花样呢!
陆令筠是最讨厌动不动磕头的人。
除却那些特定的场合特定的背景,磕头求人都带了极强的功利性,以及磕头的人在跪下去那一刻,砰砰砰磕的每一个头都带满了心底的压抑毒怨和期待反扑的报复。
她们都等着有朝一日,要叫被磕的人千百倍的偿还回来。
磕头不是求饶,是来绑架被磕头的人。
果不其然,就有人替她说话了。
“娘,叶娘她也是可怜人。”程秉浩看着砰砰砰磕头,磕得血肉模糊的女子,于心不忍道,“她原本是官家女,家里祸了罪,才沦落教坊司,今儿是她出阁的日子,是儿子先接中她的绣球,你要罚就罚我吧!”
程秉浩挺起胸膛,满脸担当模样站出来。
在陆令筠身后的柳羡羡这时呜的一声,哭着掩面直接跑了。
“羡羡!”
“羡羡!”
江氏先唤了一声,直接追了出去。
程秉浩也叫了一声,他也想追,脚被人抱住了。
跪在地上的叶娘悲戚无助的望着他,他在原地挣扎一下,便是留了下来。
陆令筠看到这儿,火气直冲而上,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生气,要是这时生气跟程秉浩吵架,或是用母亲的身份压迫他,那才是真着了这女人的道!
她越激烈只会越激起程秉浩的叛逆,她越压着他,他反倒会跟这叶娘同病相怜,纠缠越紧。
对于孩子,也不能不把他当男人来看,什么时候,都得冷静下来。
她强行敛下心中的怒火,看着江氏和柳羡羡都走了,她对着程秉浩缓声道,“秉浩,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做事都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陆令筠一冷静下来,好声好气的说话,程秉浩脸上顿时就浮起委屈和歉疚,被那叶娘抱住的腿也立刻抽了出来,同她保持距离。
“娘,今儿的事是孩儿做错了,我认。”
他低头认着错。
他一认错,跪在地上的叶娘就慌了。
她眼里原本那笃定和信心立马散了一地,她急忙道,“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陆令筠瞥了她一眼,转头半个眼神都不给她,对于她的话,更是半点都不搭茬,“秉浩,娘知你为人,你最是心善,今儿是不是见这姑娘有难,才迫于无奈出面救她?”
得到理解的程秉浩忙不迭点头,“是的,我见那老男人要强迫叶娘,算来叶娘的绣球第一次是抛向我,是我把她抛给那老男人,我当为她负责。”
陆令筠听着这儿,差点要被气笑。
这拙劣愚蠢的事也就骗骗程秉浩没什么经历还心善的年轻少年人!
这叶娘都已经沦落教坊司,哪还有什么清白名节可谈!
第一次直抛中程秉浩就表明了她的算计,见程秉浩不接招,把绣球给旁人,便是来一出要死要活绑架他。
也就是程秉浩年纪轻且心善道德高,真叫她绑架上了。
觉得是他亲手把叶娘推向了火坑,便是要救她出火场!
陆令筠心里快快把事情一过,那叶娘的小九九全都落在她心坎里,陆令筠此时脸上却更是慈母宽容,“我就知我儿是心善的,既如此,我们宁阳侯府便送佛送到西,等下我给这姑娘一些银钱,给她赎身,放她自由。”
陆令筠不在程秉浩面前去计较叶娘的事,直接掏钱打发,程秉浩听到他娘这话,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光明无比,还是他娘明事理!
她娘真是贤良淑德,全天下最好的娘!
“多谢娘!”程秉浩忙不迭道谢。
而跪在地上的叶娘听到这儿,眼里是彻底急了啊!
“不,我不走!”叶娘脱口而道。
陆令筠正愁她不犯蠢,她这一急,陆令筠就冷哼,“你这女子怎么回事,我儿救你一次,还要给你银两赎身,你莫不是赖上我儿!”
“不!”叶娘把心里话说出去之后,她连忙找补,她望向程秉浩,“小将军接了我的绣球,往后就是叶娘的主子,叶娘当牛做马要报答小将军!”
“呵!”陆令筠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教坊司的绣球是寻主子的?莫不是那儿是人牙所,你是叫人卖的奴婢?”
陆令筠一句话就拆穿了叶娘所有的遮掩。
她是教坊司的姑娘,抛绣球寻的是一夜新郎!哪里是寻主子的!
她刚刚那做牛做马的话简直荒唐可笑!
“再就是按你所说,接了你绣球就是你的主,那怎的第二个主子你就不愿意伺候了?!”陆令筠再给她致命一击。
她这动不动就说程秉浩救了她的命,可她的命压根就没人害!
人家接了她绣球是她恩客,按她说法就该伺候,怎的到程秉浩就是她主子,旁人就是要她的命!
一根筋没什么经验的程秉浩这时也琢磨出了味,顿时觉得今儿他替她出头确实是个荒唐事......
叶娘见陆令筠这般高明,三两句叫她再无话说,她便是只能对着程秉浩痛哭恳求,“小将军,我求你了!求你收留我吧!你救叶娘一次,就能救第二次,你就留叶娘在你身边伺候吧!叶娘一定好生伺候您!”
程秉浩听着她这话,心里只觉得膈应无比。
第460章 叫程秉浩长记性
“你自行离去吧。”程秉浩开口着。
“小将军!你若是不收留奴婢,那奴婢就只有一死了之了!”叶娘见忽悠不动程秉浩,又改以死相逼。
这一下,是实打实惹怒了程秉浩。
程秉浩一脚将要往井里一头撞死的叶娘给踹开。
“你死也给我死外头去!”
他这一刻,是嫌恶极了这个女人。
原本第一回 她寻死觅活,高喊着一女不嫁二夫,他只觉得这姑娘贞洁得紧。
加上确实是他先接中的她的绣球,便是有一种叫她绑上的责任感,见她誓死不从那第二个老男人,便心生怜悯愧疚出手解救。
可怎的成了他欠她的吗!
动不动以死相逼,用命来要挟他。
他从头到尾都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程秉浩顿时便有一种被人赖上讹上的恶心感。
他将寻死觅活的叶娘拦停之后,冲着下人直挥手,“你们还等着什么!还不赶紧把人丢出去!”
陆令筠身后的嬷嬷们便快步上前,把地上的叶娘给架起来,丢出侯府去。
这一下,叶娘连陆令筠原本要给她的打发银子都省了。
一头血一身狼狈的叶娘被丢出侯府后,直骂着程秉浩无情无义,毫不怜香惜玉,不是男人!
她额头上磕得血肉模糊,身姿娇弱,又是话题度极高的花魁娘子,叫人这般丢出来,顿时引一堆人来看。
“夫人,那妄图攀龙附凤的花魁娘子在外头胡说八道,造谣我们二爷!”霜红到陆令筠面前来报,“我们要不要把人打走,或是叫她赶紧闭嘴!”
陆令筠看了一眼紧张的霜红,她眼睛眨了眨,“不许人拦着,叫她继续骂。”
“秉浩这孩子也该长大长大。”
她收拾了想攀附侯府富贵,用手段心机上位的小花魁,一样得收拾收拾蠢笨不知人心凶险的程秉浩!
这蠢蛋儿子光知道在外头打仗,旁的一点心眼都没有,外头人随便用些手段就能叫他中招,往后还不知道要吃怎么样的亏!实在可气!
今儿就叫他好好长长教训。
那花魁娘子在陆令筠的默许下,在外头骂了程秉浩半个多时辰,是在教坊司的轿子过来拿人后,她才期期艾艾,满脸泪痕的被带走。
被带走的时候,想着今天救过她的程秉浩,眼里都是怨恨。
她回了教坊司心有不甘,继续骂程秉浩,这次该造谣他不举,是个看着高大英俊,实则阳痿不行的银样镴枪头!
程秉浩是第二天知道的这些谣言。
比起他昨儿当街打架抢花魁娘子,他这个新晋常胜侯是个不举的更叫人热议,程秉浩听到教坊司那儿传出他这些谣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一遭真是农夫救了蛇,好心好意发一回善心,还叫人反咬一口!
程秉浩又气又恨,真是恨不得就回到昨日接着绣球出头那时,先给自己哐哐两拳,再听着那叶娘寻死觅活不从老男人,就在原地看着她一头撞死再给她买个鞭炮放!
程秉浩这边气恼,程秉安则是寻了过来。
“秉浩。”
“大哥。”程秉浩紧皱着眉,“我是不是犯了蠢,竟救了这样的人!”
程秉安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在外头十年,又不常在京里,人心叵测,难免着了道。”
他跟程秉浩不同,他这十年一直留在京里,在陆令筠身边长大,陆令筠言传身教教得他最多的就是人心难防,时刻要小心谨慎。
他越发的谨慎小心,更因着自己老爹当年就是因为姨娘情爱出的家,他在女色上克己得很,一直洁身自好,到现在也没个通房丫头。
并想着往后只娶正妻,不纳姨娘!
他们家的根子就是叫女色情爱差点毁了,他绝不走他爹的老路!
程秉浩紧蹙着眉,半晌后道,“我知道了。”
程秉安笑着看着他,“对了,娘叫你过去。”
“好。”
程秉浩到了陆令筠跟前。
“娘。”程秉浩看到陆令筠,恭声请安。
“秉浩。”陆令筠放下手上茶盏,“娘今日唤你来,是要罚你的。”
听到这儿,程秉浩扑通一声就跪下去,“娘,是孩儿给侯府丢脸了!”
外头大街小巷他那又是不举,又是无情传得大街小巷,确实是叫宁阳侯府抹了黑。
陆令筠看到他恭敬在自己面前认错,陆令筠嘴角轻勾,“给侯府丢脸倒算不上什么事,咱们侯府的脸面你挣了一大半,败一些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