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朔在秋菱扑上来时,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单手做佛语,冲她行礼。
秋菱看到他这个样子,停下脚步,眼里又嗔又怒,她只气恼着,“你非得作贱自己干什么!”
“秋菱施主,我很好。”程云朔冲她一笑,又黑又老的脸上却难得好的精气神。
可他这么精神,更是叫秋菱心疼得心坎直抽抽。
“你这叫过得好!你看你身上的衣服,你以前几时穿过这样破烂,你看看你的脸,都叫外头的邪风恶雨作成什么样!你明明有那般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非要在外头吃苦受罪!你到底要做什么!”
程云朔听着秋菱的声声质问,他脸上半点表情都没变,继续保持着微笑,“秋菱施主,我心喜悦。”
“你喜悦什么啊!”秋菱叫他气恼得直哭,“你这般样子存心就是要叫我心疼!你快同我回府去,往后秋菱还伺候着你!再不叫你成这个受苦样子!”
陆令筠:“......”
不得不说,这世上的人命真是不一样。
有些人天生就是吸引人疼爱。
程云朔哪怕成这样了,还是有人疼他得紧!
陆令筠看着心疼程云朔直掉泪,一副要把他强接回去伺候的秋菱,她轻咳了一声,“秋姨娘,你先下去。”
“夫人。”秋菱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您劝劝世子爷,叫他跟我们回去吧,安儿那儿我去说通,亦不会叫夫人你为难!”
陆令筠:“......”
“你先下去。”
陆令筠又对她说了一句。
秋菱听到这儿才不情不愿的退下去,她临下去幽幽怨怨看着程云朔。
唉!
这笨蛋他怎么一辈子长不大啊!
秋菱下去之后,陆令筠面前的僧人冲她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陆施主。”
陆令筠看着他,“悟心大师,近来可好?”
听到她这样说,程云朔脸上的微笑更加从容愉悦,他轻点着头,“我很好。”
“我听说你去了开封?”
“是的,我这一趟去了黄泛区,天灾无情,今年那里又淹了不少地方,很多百姓流离失所。”程云朔同陆令筠一边走一边道。
广济寺内绿荫葱葱,树影翕动。
陆令筠跟他聊了不少,她告诉了他侯府如今的事。
程秉浩在江南平倭有功,被封赏了常胜侯,还订了婚。
程簌英嫁人了,嫁的是徐国公府的小世子爷。
以及上个月秦氏病逝的消息。
程云朔听着宁阳侯府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有喜有悲,他脸上皆是平静淡然模样。
只在陆令筠说完秦氏的墓穴葬的位置,还是在老侯爷那儿之后,再无其他事情,他才停下来看着陆令筠。
“陆施主,你辛苦了。”
陆令筠听到他这句话,微怔片刻冲他道,“悟心大师,今日我儿无礼,冒犯了。”
“善哉善哉,贫僧随缘吊唁,不得主家喜便是无缘,施主不必挂怀。”
陆令筠看着面前的程云朔,对上他那澄澈明亮的眼睛,半晌之后,旁的多余的闲话都消于喉间。
如清风过耳,如流水无痕。
因为,他真的都不在意了。
她看着这样的程云朔,嘴角轻勾起一个弧度,“悟心大师往后还有什么计划吗?”
程云朔听着她这样的话,抬头看向西边,几个呼吸过后,他眸光越发的坚定,“我打算再去一趟西域。”
十年前,他父亲战亡,他跟着圆清大师去了一趟西域。
十年后,他母亲身死,他要再走一趟西域。
陆令筠听到他的计划,“祝悟心大师一路平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陆令筠离开了广济寺,给广济寺又捐了五百两的香火钱,是给黄泛灾区添一份心意。
她走的时候,秋菱还是不依不舍,她直勾勾的看着送她们出去的程云朔。
心里满是不甘心。
“世子爷!你何苦还在这鸟地方遭这样的罪!”
“老夫人故了,侯府亦无长辈,你做什么都不会叫人说的!”
“安儿他也不会再对你无礼的!”
她一声一声的唤着程云朔,只想把他的魂给唤回来!
可半点用都没有。
程云朔岿然不动,冲着她们行礼送别,好像一个跟她们并不相熟的人一般。
马车上,陆令筠告诉秋菱,他又要去西域了,他不可能跟她走,回侯府。
秋菱听到这儿后,郁结忧恨又生在心口,她气了好几圈之后,失望叹道。
“他还是这般,总是由着自己性子,谁说都不行,真是叫人不省心!”
陆令筠没说话,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晃几日。
陆令筠终于休息过来了。
她身子好利索了,重新开始管家。
这好利索来了第一件事就是算账。
算算秦氏病逝的账。
倒不是算她花销,而是总算倒出功夫来清算一些人了。
“锣鼓巷的人来过没有?”
陆令筠问着。
“夫人,没有。”
下人回答着。
秦氏的灵堂摆了大半个月,一直到下葬,锣鼓巷的人都没出现。
程秉志那混账把他祖母气死这件事,程秉安叫他弟弟别冲动,可不是就这样算了。
第472章 打陆含宜的主意
陆令筠坐在躺椅上思量了片刻,便是生出了主意。
她唤来霜红,“去天香茶楼定个位置,安排马车去一趟守业家,接茵茵过来喝茶。”
“是,夫人。”
“对了,你出李家都跟含宜打声招呼,她这人最是心思重,不跟她打招呼她肯定会想多,若是她问起我叫茵茵做什么,你只管跟她说,是有要紧的事跟她说。”
“是,夫人。”
霜红得令出门去办事。
陆令筠这几个月接连办了一堆事,陆含宜那儿这段时间也把婚事给办了。
只是不同于陆令筠嫁女那般敲锣打鼓,十里红妆,热闹非凡,陆含宜给他儿子娶妻声响办得很小。
酒席的大头甚至是人家徐县丞家。
李家那儿只寥寥摆了一院子的酒,李守业成婚那日,陆令筠差了程秉安去了一趟,送个礼喝个酒便是了。
倒是程簌英还带着徐正谦去了一趟徐家喝娘家的喜酒,她只当自己是徐茵茵的好友去喝喜酒,李家那边去都没去。
不为别的。
陆含宜这人多得罪人呐!
七大姑八大姨,左邻右舍就没有跟她相处得好的!
李守业成亲,他宴席上除了那血脉至亲的几个人,就没有旁人!
可怜李守业读书这么多年,连个同窗朋友都没有。
因着他但凡有一个交往不错的朋友,都会叫陆含宜骂走。
生怕影响了她儿子考状元!
所以他和徐茵茵的婚事办得低调静悄悄。
不过也是有些好变化的,自打李守业成亲了,陆含宜就跟着她儿子搬进了儿媳妇娘家准备的婚房里。
她再也不用住在李家,和那一大群人住一起。
陆含宜那精气神都好了许多,成日里头在儿子家吆五喝六,端起了当家老夫人的谱儿,收拾收拾家里的下人,嗯,还有她儿媳。
可惜的是她那儿子李守业不跟她站一条战线,总是跟个万金油一样,在她和徐茵茵中间调和,她要是刁难徐茵茵,李守业就一定会跟徐茵茵一起做。
比如她叫徐茵茵去手抄女戒十倍,当天夜里,李守业就会叫徐茵茵去休息,他连夜抄。
陆含宜知道后,把人叫过来骂,李守业就把所有错儿都揽在自己头上,陆含宜看到这儿,又气又心疼!
她这个儿子是个傻的吗!
这么护着自己娘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