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已有哗然声起,有一名副将忍不住叫绝:“……好俊的少年身手!”
方大教头额角已冒出汗水。
不能再这么被迫守下去了,他需要破开这困局!
急乱间,再次挡下那少女的横刀时,他忽然出拳击向对方面门!
此一招甚是猝不及防,常岁宁目色一凝,偏头躲避。
方大教头欲趁此时机攻去,但那少女更快一步,身法如闪,一个起跃,已经来到他后侧方,手中横刀同时由后绕至他身前,划破了他的衣襟!
方大教头身形蓦地一顿,低头看着那依旧横在他身前的刀,一时如坠冰窟。
胜负已分。
“方大教头,得罪了。”
那少女又将刀收回,反握竖于身后,退开。
四下寂静片刻后,忽然爆发出叫好声。
肖旻已看愣了去。
他从未质疑过常家女郎,那是因为他曾亲眼目睹对方杀了李逸……但论起真正完整的出手,他此刻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一刻,他突然就理解了常大将军的风轻云淡。
他从质疑常大将军,变成了理解常大将军。
“第一比,第二局比刀,常娘子胜!”
第一比有三局,常岁宁已胜两局,余下一局关于长枪的比试,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赢下了第一比。
“他方才犯规了!”别人都关心输赢时,阿点却指向方大教头:“明明是比兵器,他方才却出拳伤人,他不对!”
方大教头神情变幻。
“无妨。”常岁宁道:“虽是比兵器,但兵器为人所御,人在前,兵器在后,只要能克敌即可。”
方大教头闻言沉默不语。
常岁宁询问:“余下一项,方大教头可要比了?”
“方大哥,要比!”有大教头出声道。
“比!”
教头间,附和声无数。
虽说已改变不了第一比的胜负,但若不比便等同认输。
况且相比刀法,身为大教头,枪法才最为扎实、每日必反复练习的强项,必不可能再输了!
只当找回些颜面,杀一杀那女郎的威风也好!
有些大教头们因面子挂不住,脸上已经现出恼色,恨不能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面对询问,方大教头未语,只上前拿过长枪,顿竖于身侧,定定地看向常岁宁。
常岁宁便也将刀丢回去,换成长枪。
这次,方大教头什么都没说,也不再提醒对面的少女刀枪无眼。
随着鼓声,他持枪而起,如一只健硕灵敏的虎豹。
楚行自方才的惊异中回神,紧紧盯着常岁宁应对的招数,这些他都见过,在女郎陪郎君练枪时见过,当时他还曾惊叹女郎无师自通。
女郎此刻所用枪法,已然称得上精湛,但她力量太弱,对上那方大教头过于扎实的枪法底子,便还是逐渐显出了不足之处。
果然,常岁宁一次闪避间,仍被方大教头手中的枪头挑破了肩头的袍子。
“老方,好样儿的!”那名提着酒壶的大教头出声道。
常岁宁转头垂眸看了一眼那破了个小洞的衣袍。
方大教头未再急攻,而是握枪看着她:“常娘子还要继续吗?”
这口吻,是来自必胜者的提醒。
“未伤要处,不算结束。”那少女看向他:“再来。”
方大教头握紧长枪,口中发出沙哑的喝吼:“好,来!”
他声音刚落,便见那少女忽然掠身而来,手中长枪似风般呼啸,朝他袭来间,路数竟已倏然大改!
若非亲眼所见,他实难相信此时和方才的枪法路数,竟是出自一人之手!
且方才她所使枪法纵然出色,路数却与寻常路数杂同,并无特别之处,但现下……!
方大教头急挡之下,窥见那少女眸间已然现出凛冽兵气,如深渊,如寒潭,其下敛藏无尽险峻与无声杀机。
她动作急迅,起跃之间,马尾发丝飞扬飘荡,手中长枪挥舞出残影,烈烈火光映照下,那残影如一条金龙,枪声与风声相合,似同发出龙啸之音。
此一瞬,四下皆静,众人感官似被放慢,唯闻此音,唯见此象。
直到阿点发出了一道惊惑不已的声音——
“这是……这分明是殿下的枪法!”
他蓦地去抓住常阔手臂:“常叔你看,这是殿下的枪法吧!”
常阔慢慢地拍了两下他的手,视线仍然定在场内。
众人只见,那少女单手持枪,二人长枪对上,然而她未有以枪头强攻,长枪在她手中被快速旋转舞动,似一条巨龙,裹挟缠绕上对方的长枪,从枪头,再缠绕至枪身,一点点而又快速逼近!
看着那绕着自己的长枪,朝自己逼近的冰冷枪头,方大教头面色已经因惊骇而显滞然,他忽觉手中枪杆开裂,裂痕由一条变作两条,又变更多,枪杆竟好似要生生被绞碎!
这巨大的冲击之下,他甚至忘了反应。
“方大教头!”有教头回过神惊呼:“当心!”
下一刻,那少女手中枪头一转,未再前攻,而是挑开了方大教头的长枪。
长枪离手,砸落在地。
方大教头怔怔地看着空了的双手,他依旧在维持着握枪的姿势。
四下鸦雀无声。
“噔!”
少女收枪,顿于身侧。
真正应了那些教头们拿来嘲讽她的话,人还不及枪高。
第264章 见过总教头
当然,大盛军营之中长枪种类不一,根据骑战、车战,及步战等不同用途,制式长度也不相同,比人高的长枪比比皆是。
那些嘲讽常岁宁还没枪高的说辞,不过只是随口嘲讽而已。
当其人弱小,不被看起时,则任何东西任何说辞都可以随手拿来讽刺于其,不需要任何站得住脚的道理。
而此时,再无嘲讽之声,也再无质疑的凝视。
在视线与心理,此两重巨大的冲击之下,四下有着短暂凝滞的寂静。
那少女顿枪而立之音,似有余震,嗡鸣不绝于耳,也萦绕在众人心间。
“第一比,骑射刀枪……常娘子三局三胜!”校尉的声音高扬,尾音带着些许震颤。
随着这道声音落地,众人的注意力,似才被重新带回到了现实当中。
四下立时喧腾起来。
“方才常娘子最后使的那枪法……你们看清楚了吗?我怎从未见过!”
“不知是得何人所授?”
“楚将军……这套枪法,也是您教的?”
目瞪口呆的楚行刚将自己瞪出来的眼珠子找回来,闻得此言,险些吓得腿软:“……此乃先太子殿下自创的枪法!”
他跟随常阔多年,也曾见过先太子用过这套枪法!
可……女郎怎么会突然使出了先太子殿下的枪法?!
且使的这般精湛熟练,好似已经练过了无数回!
或者说……方才那一瞬间,女郎好似被先太子殿下附体了!
怎么回事,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邪门了……
楚行莫名冒了身冷汗,惊魂不定地凑到常阔身边:“大将军……”
常阔看向他,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似乎在说——我知道你慌,但你先别慌。
见他一派镇定从容,楚行心中那邪门的怪异感受不减反增。
肖旻也忍不住问:“常大将军,常娘子这枪法……究竟师从何人?”
常阔理了理胡须,含笑道:“是我教的。”
楚行:“?”
什么时候的事!
肖旻也半信半疑。
方才阿点喊的那声“这是殿下的枪法”,不少人都听到了。
常阔继续编道:“这枪法,的确是先太子殿下所创,我研习多年,始终难得其精髓,一次偶然,试着教给了岁宁……”
余下的,就不必再多说了,大家有目共睹,他“闺女”是个奇才,“学”来得心应手。
肖旻恍然,又觉动容:“先太子殿下威名,肖某久仰,没想到肖某有生之年,尚能有幸见到先太子殿下枪法再次现世……”
常阔也喟叹一声:“是啊。”
“……”楚行神情复杂,他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眼下也由不得他过多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