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他这个主帅安全离开,本也是这些将士们的职责所在!
他恢复了清醒,也展露了冷血。
“……是!”
那两名武将快速下去安排了此事。
很快,船舱外忽然响起了打斗声。
“主公,他们攻上来了!”那文士颤然道。
“从船尾离开!”徐正业握着刀快步离去,然而刚走出船舱,便见船尾处也有两人从水中快速攀了上来。
其中一人是金副将。
徐正业被前后夹击,眼看处境危急,一把抓过那名文士,往后方大力一推,拿他去阻挡背后的攻势。
文士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穿过自己身体的长枪,和借着他拖延来的这些许时间,往前方突围而去的主公的背影。
离开江都前,他曾让好友多加保重,可如今……
徐正业头也未回,持刀疾步往船尾杀去。
双方打斗间,金副将为避开徐正业攻势,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瞬,他的胸口仍被长刀贯穿。
金副将身形一僵,拼力回头看去,只见握刀之人是他带来的那名同伴。
“快走!”那名校尉急声催促徐正业。
徐正业意外地皱眉,他并不认识此人,却也顾不上深究,趁势跳入水中。
“你在干什么!”
从船头带着两名士兵攻来的阿点见状大惊:“你怎么伤自己人!”
说话间,他已疾步奔上前去,将那伤人的校尉一拳捅在地上,旋即压跪住,气得红了眼睛:“你坏!”
那两名士兵则急忙扶住金副将。
“把这坏人绑起来!”阿点将那被他一拳打晕了过去的校尉丢给同伴,自己则快步去寻常岁宁。
他要去告诉殿下,她的七十三日跑了!
在各处有心及无心的掩护下,徐正业率两艘不起眼的轻舟,自侧面突围。
那些徐军的战船为掩护徐正业,一时间横挡住了水面去路。
岸边弓弩手齐齐放箭,射落了那两艘轻舟上的一半余人,但其中不包括以他人为盾的徐正业。
常岁宁令弓弩手停下,亦率轻舟数艘,往前追去。
临离开前,她令人向肖旻传话——尽快劝降止杀,尽快。
……
常岁宁此一去,于水面之上疾行近半日后,在一处蜿蜒的河道上,失去了徐正业等人的踪迹。
她立时令船靠岸,果然在不远处的岸边,发现了徐正业的那一艘弃船,另一艘已在中途被她用刺钩击沉。
可徐正业为何突然在此处弃船靠岸?
她虽带人从水路追击,但她杀徐正业之心甚诚,于是也安排了骑兵在两岸上一路跟随,徐正业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且他无马可用,怎会上岸找死?
常岁宁存疑间,跳上河岸,却听得岸上传来的马蹄声,不止在后方,前方似乎也有。
后方是她带来的人马,前方来者何人?
能让徐正业上岸的……难道是徐军?
是徐正业那迟迟未见踪迹的一万骑兵?
常岁宁带着元祥等人,拿刀拨开面前河岸边的草丛,戒备往前方看去。
第281章 我以我为天,我意即天意
常岁宁望去,只见前方有两条岔路,而那些马蹄声,显然是从临近河道的那一条路上传来的。
此刻,她带来的、沿着河岸一路跟随的人马也已来至她身后。
“宁远将军,前方有异动!”为首的白校尉下马,看向前方岔路草木缝隙后隐现的人马,立时色变:“是徐军!”
兵服装束上看得出来!
“戒备!”
随着白校尉一声急喝,其后人马立时严阵以待,等候常岁宁令下。
常岁宁却觉得不对,定定地看着前方那些放缓了速度的人马。
而下一刻,先出现在他们视线当中的,却是持刀仓皇后退的徐正业等人。
白校尉等人见状倍觉惊惑。
这是什么情况?
徐正业的人反叛了?
……
就在方才,徐正业于水面之上疾逃,船身却已经破损,焦灼之间,得见前方岸上忽然出现熟悉的兵马!
那是他的人!
是他的骑兵!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他便知道,他徐正业命不该绝!
面对后方就要追上来的常岁宁等人,徐正业当机立断,率仅剩的二十名部下,立即弃船上岸。
但此刻,他们却反被那些身穿徐军兵服,骑着徐军战马的人逼退。
徐正业眼神震怒,但更多的是慌乱之下的仓皇与恐惧。
尤其是……
尤其是他此时已看到了后方的人马,不再是徐军装束,而是……
来者势众,前方近千人,大多皆为徐军装束,元祥尚且只勉强瞥见后方些许情形,便无比笃定地道:“常娘子,后方有咱们的人!”
后方有他们玄策军的战马和兵服!
白校尉惊喜不已:“是玄策军?!”
常岁宁的注意力却在另一处,她眼看着徐正业带着残部,于进退两难之下,选择扑进了岔路旁茂密的草木丛中,逃窜而去。
来人为何不杀徐正业他们,而只是将人逼回此处?
此事透着古怪,常岁宁一时顾不得留下探究,她跃上马背,点了以白校尉为首的一行数十人:“……尔等随我前去追击徐正业!”
说着,看了眼前方人马:“元祥留下,仔细辨明敌我!若是有诈,及时退离,以烟花声为号!”
“是!”元祥应下,冲着常岁宁已然策马而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常娘子当心!”
按说他是要时刻跟随常娘子的,但前方来人混杂,的确蹊跷,既有玄策军的身影,其中情形真伪,还需他来辨明。
初入三月,草长莺飞。
战马铁蹄掠过半人高的野草丛,带起一阵阵疾风,惊起飞鸟和走兔。
常岁宁与白校尉兵分两路,一行直追而去,一行由旁侧包抄。
两刻钟后,常岁宁即在一条野溪旁,追上了窜逃的徐正业。
徐正业在窜逃的途中,起先也让部下分了两路,而后甚至是三路,四路,往不同的方向逃去,用以混淆身后追兵的视线。
此刻,他终于还是在这片浅溪中止步。
马蹄踏过清澈的溪水,不紧不慢地从他身侧绕过,而后,拦在了他的面前。
少女端坐高马之上,一手握着缰绳,看着他:“徐大将军,该留步了。”
这般年纪的女郎音色清亮,此刻与这片天然生成的野溪流动的声音,融为了一体。
徐正业拄着刀,微弯身喘息着。
领军战了一整夜,于水上疾逃半日,中途也曾被常岁宁所伤,又于此处藏窜逃遁,可谓无时无刻不在紧绷戒备。
被拦下的这一刻,他已近力竭。
此刻,他抬起血丝破裂的双眸,看向坐在马上的少女,自嗓子最深处挤出一声恼恨而又讽刺的笑。
“你还真是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他一路藏逃至此,纵有百般不甘却也自认不算慌乱,尚能时刻冷静应对,可纵然他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手段,却仍然甩不开她!
“能做成这块儿狗皮膏药,也是我的本领。”常岁宁微微笑道:“甩不掉我,成为我之手下败将,是徐大将军本领不够。”
她也很累了,此刻不妨与他多说两句话。
徐正业未曾错过她眼底那一丝悠然,那是猎人面对逃无可逃的猎物时的神态。
他咬着牙,看了一眼身后。
她的人就在七八步开外,一排十余人,坐在马上,个个手持弓弩。
不远处,也开始有马蹄声靠近,是她那些分头去追的人,在朝此处与她会合。
徐正业仰面望天一瞬,喉咙里滚出一声不甘不服的笑。
他本领不够?!
他能走到今日,造就先前之势,他岂会是平庸之辈?
岂会是被一个区区小女娘踩在脚下的平庸之辈!
他眼底的不甘之色翻腾着:“……你于汴水设伏,所凭不过上不得台面的奸诈手段,又算得上什么本领!”
却见少女丝毫不曾被激怒,心平气和与他道:“战场之上,除了胜者生,败者死,何来不变的规矩?赢了便是本领。”
“你来洛阳这条路,你以为是你自己选的,其实,是局面逼你选的,而这局面,是我造与你的。”
“从始至终,你都在我这奸诈手段的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