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铮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虽然宜宁表面上是去修行,太皇太后还派了二十四衙门的太监过去监工修建那个什么善安堂,可是榆林是自己的地方,岂会让那些人把宜宁治住了,父皇派去的人定会把那些人早早地打发回京城,到时候宜宁还能像在西安时一样,甚至还会更自由,养尊处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如果沈彤去了榆林,宜宁就有伴了,她们两人差不多的年纪,在西安时就能玩到一起,去了榆林可以一起骑马,一起逛街,还能跟着樊帼英一起去军营里玩,这在西安时是想都不能想的事。
这两年,父王书房里的事从不会瞒着他,于是周铮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刚好遇到萧韧,他就随口说了,结果就这样了。
第179章 真正的沈彤
一清道人住在王府的侧院里。
秦王府是按亲王的仪制建造的,原本就很大,后来又在王府一侧建了侧院,侧院是专为带着家眷的官员和门客住的,平日里有府卫巡逻,王府里还派了杂役和老妈子过来,给官员们省下了一大笔费用。
住的人多了,也就有些拥挤,有些官员带着家眷搬出来,但大多数还是留在这里,毕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也更省钱。
一清道人只有师徒二人,他们住的院子不大,但是很清净。一清道人在众多仆从里挑了一个婆子和两个七八岁的小僮过来服侍,婆子老实,小僮懵懂。
一清道人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有人撑着伞在大门口站着。
待到走近,他才看清,那是朗月。
回到屋里,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下肚,又洗了个热水澡,一清道人才缓过劲来。
朗月问道:“您去书院街了?”
一清道人眉头微蹙,他下意识地去看朗月,小小道童,眉清目朗,宛若传说里的仙童一般。
“为何要这样问?”他问道。
面对一清道人的审视,朗月的神情反而坚定起来:“师傅不要去,以后也不要,今天您在王爷面前说的那番话,惹被人深究起来会对我不利,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需要这种好。”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应该是双向的,如果其中一方不需要,那么这种好很可能就会成为双刃剑。
朗月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雨还在下,春天的雨就是这样,要么不下,下了就没完没了。
朗月站在廊下,看着雨水从屋檐下滴落,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沈彤?
你要活着长大,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
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永远也不想。
一清道人病了。
所以当他再次站到秦王面前时,已是三天之后了。
过期的事就像发霉的水果一样,没有人想知道那水果是怎么发霉的,扔掉便是。
因此,周铮没有等来一清道人的告状,他有些遗憾。
那天他和萧韧打赌,如果一清道人告状,萧韧要在天香楼摆一桌,可如果一清道人没有告状,摆酒席的就是他。
恰好宜宁的书信来了,信有两封,一封是给秦王的,一封是给他的。
宜宁在信里说她到的那天,樊帼英率三千兵马在榆林城外迎接,京城来的太监们看到盔明甲亮的兵马,吓得不敢前行。
原本她是要住进普渡寺的,可是太皇太后要在普渡寺建什么慈安堂,这反而帮了她,她不用住在普渡寺里,转而住到了樊家。
宫里来的太监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到樊家,樊帼英则派了人在普渡寺督促太监们修建慈安堂,明是督促,实际上则是把那些人看管了起来。
最重要的,榆林很大,很繁华,宜宁表示很喜欢,她整整一天都在逛街,买买买。
信的最后,宜宁把给兄长写信的真实目的表露无疑,她要钱!
尽管如此,周铮还是很高兴。
他让人去请萧韧,连同蒋修杰岳阳几个,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可是派去清水巷的人回来说,萧韧不在。
萧韧去找沈彤了。
今天秦王找过他,问起沈彤母亲的一些事,不是大事,只是家长里短。
“若是让你去榆林陪在宜宁身边,你可愿意?”萧韧问道。
沈彤反问:“秦王身边那个道士的提议?”
“你如何得知?”萧韧好奇。
“有人说过,小孩子是能分出善意恶意的,这是本能,因为孩子单纯,只凭本能,而不会受假意营造的一团和气所影响”,沈彤顿了顿,非常肯定地说道,“我是小孩子,这是我的本能。”
还能这样解释?
“那你觉得我呢?”话一出口,萧韧后悔了,她是小孩子,他又不是,他居然把小孩子的话当真了。
“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可能上辈子就认识你。”沈彤报以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孩子嘛,要多笑笑。
瞧瞧,连上辈子的话都说出来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他可不能被她也带成小孩子,所以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言归正传吧。
“你如果不想去,我来想办法。”萧韧说完又后悔了,他来想办法?这臭丫头的办法难道比他少吗?
所以说以后还是少和她见面吧,改成写信也不错,还能练练字。
“谁说我不想去的?我想去。”沈彤笑意盈盈,不像是在说反话。
“想去?那你娘呢?”沈彤千辛万苦才找到她娘,萧韧可以肯定,若不是为了她娘,沈彤可能也不会来西安。
“我娘留在西安我很放心,普天之下,没有任何地方比西安更让我放心的了。”沈彤快乐地说道。
萧韧立刻明白了,是啊,王爷之所以对遗诏之事只字不提,那是因为沈氏母女就在西安,在他的手心里。
与其强硬地把遗诏要过来,还不如对她们善意相待,她们主动把遗诏交出来,或者不交出来,全都无妨,因为那遗诏别人也得不到。
遗诏在沈氏母女手里是祸,她们却又舍不得丢弃,因为一旦没有了遗诏,她们就没有了最后的依仗。
所以秦王不急不缓,对沈氏母女既不盛情,也不冷落,何况沈彤又是以那种方式走到他的面前,在这里,他是主,沈氏母女是客,沈彤在与不在,黄氏都会过得很好。
换个角度,秦王之所以还要向萧韧问起沈氏母女的事情,那是因为他还无法号令沈彤。
对于当权者而言,越是在他面前从容不迫,进退自如,他越是会把你与其他人区别对待。
沈彤的这步棋走得很正,也很妙。
但是萧韧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能怪他会多想,因为他见过真正的沈彤。
真正的沈彤不是街坊邻居眼里笑容软软的小女娃,也不是很多人心里的小妖怪,她是那个在护国公府里弃他而去的小坏蛋!
“宜宁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拿她做人质。”萧韧说道。
沈彤离开,黄氏便是秦王手里的人质,而同时,宜宁也同样是人质,她的生死全在沈彤一念之间。
第180章 用钱能解决的事
闻言,沈彤哈哈大笑,她指着萧韧的脑袋,笑弯了腰,笑得萧韧莫名其妙,他的话有这么可笑吗?
“萧韧,你觉得我是欺负小孩的人吗?”笑够了,沈彤问道。
她不欺负小孩?
好像还真是没有过。
萧韧板着脸不说话了,沈彤忍俊不止,这小孩真有趣。
“你放心吧,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那样做。”
不会那样做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是迫不得已”。
如果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她还是会那样做的。
萧韧是来到书院街找到沈彤的,两人站在路边说话,小栗子和芳菲远远站着。
芳菲正咧着嘴在笑,小栗子觉得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小姐在笑啊。”芳菲笑着说道。
“你家小姐在笑,你就也跟着笑吗?”小栗子觉得,沈姑娘的这个小丫头可真傻。
“小姐笑了,说明她高兴,小姐高兴了,我就高兴。”芳菲觉得这个小栗子脑子一定是让门给挤了,这都不懂,还要问,有什么好问的?
他们站得远,听不到萧韧和沈彤在说什么,忽然,沈彤转身往回走,芳菲立刻蹦蹦跳跳地迎过去。
“沈彤。”萧韧在身后叫她。
沈彤转身,问道:“还有事吗?”
“上次我见你在读《弟子规》,上面的字你认全了吗?”萧韧问道。
“认全了。”沈彤不明白萧韧为何会问这个,她记得当时他还嘲笑过她。
“嗯。”萧韧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沈彤莫名其妙,萧韧十四岁了吧,她好像听人说过,十四五岁的孩子都是莫名其妙的,让他向东他偏向西,萧韧也这样吧。
能够莫名其妙也是好事,前世的她在这个年龄时可不会这样,没有机会,也不敢。
她是这样,辛五和辛拾也是。
“萧韧!”已经走出几步的沈彤再一次转过身来,她发现萧韧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明媚,沈彤感觉萧韧的眸子比刚才更加明亮。
“你过来,我和你说几句悄悄话。”沈彤笑眯眯地说道,她感觉自己像个拿糖逗小孩的怪阿姨。
“说什么,这样说不行吗?”萧韧边说边走过来,他感觉沈彤虚张声势的样子像极了以前他府里的那只猫,明明是只猫,还要把自己当成老虎。
待他走近了,沈彤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
萧韧比沈彤高出一头,沈彤凑过来时,额头碰到他的耳朵,萧韧如同石化一般僵在了那里。
“我走以后,拜托你帮我盯着一个人。”随着压低的声音,沈彤嘴里呼出的热气呵到萧韧的耳朵上,就像有小虫子爬过,痒痒麻麻,萧韧想要偏开头避开,可是脑袋却不听使唤,直到沈彤把话说完,他还如石像一般伫在那里。
“我的姐姐……欣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