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见婆子手脚麻利,又是西安当地的,有儿有女,老实可靠,就让她来家里帮佣。
婆子在沈家做了一年多,沈彤对她很满意,黄氏也夸她做事俐落,人也干净。
没想到,这人说换就给换了。
沈彤给阿治写了信,让阿治去找这个婆子问一问。
婆子是西安本乡本土的,去年大儿子成亲,沈彤几个都随了份子,阿治和芳菲还去她家喝了喜酒。
几天后,沈彤收到了阿治的信。
婆子出门买菜时,被一辆送菜的骡车撞到,一条腿断了,撞人的赔了银子,婆子也只好认倒霉,但是沈家的工是不能做了,儿媳妇去沈家辞工时,黄氏还多给了三两银子让她好好养病。
她这种帮佣的,一个月的薪水也只有一两银子,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腿断了,至少三个月不能出去做事,黄氏给的三两银子足够她耽误的工钱了。婆子很感激,夸黄氏是菩萨心肠。
许安和路友来了榆林,家里只有阿治和王双喜,他们的宅子就是在沈家隔壁,家里也有帮佣的婆子,那婆子的家就在书院街上,趁着沈家新来的婆子去杂货店时和她搭上了话。
那人自称姓刘,去年徐世基兵变时她男人被进城的兵马杀死了,她的娘家早就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个亲戚在西安,于是她就带着儿子来西安投亲,如今儿子已经进了学堂念书,她出来帮佣赚点花销。
问她是怎么来的沈家,刘嫂说是在街上找零工时,听人说起这家的婆子被骡车撞了的事,于是就自己找上门来,刚好这家的太太小姐也正为这事着急,一眼相中她,就让她留下来了。和先前的婆子一样,刘嫂平时不住在沈家,早上来晚上走,每个月的工钱是一两银子。
沈彤看信的时候,许安、路友和芳菲都在。
沈彤没有瞒着他们,把阿治的信念给他们听。
许安皱眉,说道:“这件事也太巧了些,若是还能找到那驾撞人的骡车倒是还能查一查。”
芳菲撇嘴:“在大街上撞人,众目睽睽,又是赔了不少银子,做得滴水不漏,就是告到官府也不会管了。阿治哥若是觉得可查,一定会找他们的,没找就是不可查呗。”
路友哈哈大笑,指着芳菲道:“没看出来啊,你这小丫头心眼儿不少,快赶上叔叔我了。”
芳菲得意洋洋:“小姐教的。”
沈彤道:“就如芳菲所说,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查无可查,所以我们才不能掉以轻心。”
这件事虽然发生在沈家,但是五人同气连枝,现在沈氏母女的身份在秦王面前是过了明路,可是许安四人却不行,他们是死遁的飞鱼卫,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件事情,即使沈彤不查,他们也会查下去。
许安沉声道:“要不我回西安看看吧。”
沈彤摇头:“你回去就是打草惊蛇,假如刘嫂子真是别有用心而来,一时半刻也不会动手,别忘了,如今我娘可是由秦王府照拂的,秦王府的太医每隔十天就会来一次,阿治和双喜又住在隔壁,除非她和她背后的人做了案子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西安,否则就是逃无可逃。”
这也是她向秦王请求让太医去给黄氏诊平安脉的原因之一。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也是她给秦王的一颗定心丸。
我的母亲在你的手上,你的人能出入她的周围,当然也能牵制我。
最好的保护其实也是另一种控制。
沈彤道:“我现在就给阿治写信,让他不要再查,以免打草惊蛇。”
路友不解,道:“不让他查下去了?就不管了吗?”
沈彤道:“他还能查什么?去查刘嫂子的亲戚和儿子吗?肯定查不出一点儿问题,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想别的办法。”
沈彤写了两封信,一封信是写给阿治的,另一封信则是写给萧韧的。
两封信放在同一个大信封里,送去交给萧韧。
送信的是樊帼英军营里的人,马不停蹄把信送到了萧韧手中。
萧韧对那人道:“你不用等回信了,先回去吧。”
待到那人走后,他叫来大饼:“从今以后,你就负责往榆林送信,再从榆林把回信带回来。”
大饼抓抓脑袋:“汪太医只喜欢和我说话。”
他走了,汪太医那里谁来负责,再说,他又不是鸽子,怎么就把送信的差事交给他了,随便一个小兵就能干的事。
“汪太医只是喜欢吃老白家的泡馍而已,换上谁去约他,他都会喜欢说话的。”萧韧冷冷地说道。
大饼垂头丧气,看着跟在七少身后狐假虎威的小栗子,他咕咕两声,当信鸽去了。
汪太医再去给沈太太诊平安脉时,身边多了一个医婆。
医婆姓史,爱说爱笑,汪太医告诉沈太太黄氏,史医婆和他沾亲,他虽然擅长千金科和儿科,可是男女有别,有些事情多有不便,因此便时常让史医婆跟着一起来给女眷看病。
黄氏感叹汪太医想得周到,第一次见面,还给了史医婆一包香料。
史医婆很快就和黄氏混熟了,告诉黄氏,若有哪里不舒服,无论是黄氏还是欣妩,随时打发人去叫她过来,她家相公就在宝安街上开药店。
原来是药店娘子,难怪通医术。
史医婆为人热情,不但通医术,她还懂药膳,亲自指点刘嫂子做药膳,一来二去,和刘嫂子也混熟了。
榆林普渡寺的慈安堂快要建好了,趁着宜宁和沈彤都还在樊家,大饼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满面风霜,满头大汗,宜宁郡主见了,忙让人端来点心零嘴儿,沈彤则给了他一双新鞋子,鞋子是榆林最大的铺子买来的,一双卖到五两银子。
第185章 有酒窝的大饼
这是大饼第二次来送信了,他已经爱上了这个新差使。
自从做了信鸽,萧韧给大饼配了两个手下。
第一次来榆林的路上,大饼很沮丧,他问手下:“你们说说,七少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么会呢,饼哥儿想多了。”手下异口同声。
“那为啥不让小栗子当鸽子啊?”大饼不服。
“因为饼哥儿比栗哥儿长得好看啊,您笑起来有酒窝儿,栗哥儿没有。”手下说道。
大饼想想也是,他有个人风格,小栗子没有,所以七少才会把送信的差使给了他。
至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大饼没去想,也懒得想。
今天是第二次来榆林,他带来两封信,一封是周铮写给宜宁郡主的,另一封是萧韧写给沈彤的,送了信,拿了赏赐,大饼在洒着花瓣的香汤里美美洗了个澡,然后吃着宜宁郡主赏的点心,试穿沈彤送他的新鞋子。
“这鞋子漂亮吧?”大饼晃着脚丫。
“漂亮,还绣着金丝银线呢。”手下一脸艳羡。
大饼愉快极了,长得好看又有酒窝儿,这差使当然是他的,一定要是他的,轮也轮不到小栗子。
外面传来敲门声,手下跑去应门,门外站着的是沈彤的丫鬟芳菲。
“哎哟,是芳菲姑娘啊,进来坐,进来坐。”手下连忙陪笑。
芳菲笑道:“我不进去了,大饼哥哥,我家小姐请你过去。”
大饼连忙起身,说道:“沈姑娘的回信写完了吧,这么快啊。”
芳菲笑而不语。
大饼心里有些遗憾,他还想在榆林逛逛呢,沈姑娘既然把信写完了,那他明天就要回西安了。
大饼住在樊家前院里,穿过月洞门,便是女眷们住的后宅,不过樊家是将门,没有太多讲究,樊帼英偶尔也会在后院会见手下将官,因此,大饼顺顺当当就进来了。
沈彤没和宜宁郡主住在一起,她住在隔壁小院里,大饼进来的时候,她坐在石桌前,她穿着淡红的衫子,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头顶肩头,如同镶上一道金边。
“沈姑娘,您给七少的回信写好了啊?”大饼笑出了酒窝。
“我还没有写,有点事想要问问你。”沈彤说道。
原来不是让他来取回信的,那么明天就能在榆林逛逛,买双西域人的织锦袜子,好鞋配好袜。
想到这里,大饼的酒窝儿更深了。
“沈姑娘,您只管问,大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大饼这阵子很少在西安,有些事怕是也不知道呢。”
也就是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
沈彤似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推脱,轻声说道:“萧将军在信里说,你和小栗子不同,小栗子跟着他进进出出,最常去的是军营。而你和小栗子恰恰相反,除了军营以外,西安城里的事情就没有你不知道的,所以他才让你来给我送信,还说想要知道什么,只管问你就是了,他说你的话是最多的,”
大饼终于明白了,七少之所以让他当信鸽,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他……话多!
大饼抬手抹了把眼泪:“沈姑娘信任大饼,大饼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沈彤噗哧笑了:“赴汤蹈火那倒不用,我就是问你几句话而已。”
大饼又抹了一把眼泪:“沈姑娘对大饼太好了,大饼结草衔环也报答不了。”
沈彤又笑了,萧韧派来的人真有趣,嗯,比萧韧有趣多了。
“茅家学堂你听说过吗?据说是一家小学堂。”沈彤问道。
大饼想了想,啪的一声拍了下巴掌:“沈姑娘说得没错,茅家学堂的确是一家小学堂,在那里读书的都是蒙童,西安城里知道他们的人不多,大饼却是知道的。他们虽然挂着茅家的名头,可是和茅家早就没有关系了。前朝的时候,茅家出了一位举人和两位秀才,为了鼓励族中子弟读书入仕,就办了族学,便是叫茅家学堂。后来兵荒马乱的,茅家人死的死走的走,别说学堂了,就连茅家的族人都不知哪里去了。直到去年的时候,大饼有次在街边喝粥,看到几个小孩子在玩耍,就和他们说笑话,然后才知道他们都在茅家学堂念书,据说开学堂的先生是外地来的,姓左不姓茅,之所以叫茅家学堂,是因为学堂所在的地方,和当年的茅家学堂是在一条街上。”
“姓左的先生?”沈彤问道。
“是啊,姓左,大饼觉得这个先生也太没道理了,放着自己的姓不用,改用别人的,就到茅家学堂附近转了转……沈姑娘,大饼可不是闲得没事干啊,在西安时,大饼平时是很忙的。”大饼连忙自辩。
是啊,沈彤相信大饼决对不是闲得发慌才去和街边的小孩子说话,更不会随随便便就去打听一家不起眼的学堂的。
大饼是萧韧的亲随,也是萧韧的眼线。
萧韧的信有两封,一封是写在纸上的,还有一封就是大饼,大饼就是能说话的信。
刘嫂子的儿子就在茅家学堂念书,那孩子十岁左右,和她差不多的年龄。
“你见到左先生了?”沈彤问道。
“左先生是真的先生,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穿粗布袍子,手上的扇子却是象牙骨的,他用来拿扇子的手,骨结粗大,青筋暴起,想来写字也是件极辛苦的事。”大饼说道。
“左先生是去年来西安开学堂的,去年什么时候?”沈彤问道。
“去年的夏天,比现在稍晚一点。”大饼很肯定。
去年夏天啊,沈彤当然记得,那时她刚回西安不久。
不是她一个人回来的,她还带回了阿娘和欣妩。
“左先生有朋友吗?读书人都喜欢和朋友一起吟诗作对吧?”沈彤又问。
“和左先生来往最密切的朋友就是刘嫂子的亲戚,他姓高,是刘嫂子的娘家表叔,来西安十年了,有妻子和两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和刘嫂子的儿子差不多的年纪,他家是开笔墨铺子的,左先生常到他铺子里买纸笔,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第186章 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