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才,她才着重说起了燕北的雪与血。
安老王妃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凝视着萧韧,问道:“你的这番话,代表的是秦王爷,还是你的岳家,亦或者是你的本家?”
秦王爷是萧韧的君,他的岳家是燕北郡王府,他的本家便是定国公府萧家。
这亦是当今大齐的三股势力,虽不势均力敌,却也是凌驾于众人之上。
萧韧的声音平缓而有力:“我代表的是我自己,萧韧。”
安老王妃笑了,她有些后悔了,她不该来的,真的不该来。
她轻视了面前的这个人,当她得知要请她相见的人是萧韧时,她便轻敌了。
在她眼中,萧韧只是一个武夫,而且还是一个年轻的武夫,一个含着金匙出生,长在富贵丛中的将领,即使打过几次胜仗,但是她太了解大齐勋贵们了,勋贵子弟的所谓战功无不都是老将们保驾护航的结果。
一个年少气盛的小子,何惧之有?
“萧七少,你今日见贫尼,就是要告诉贫尼,悟清师徒失踪了,是吗?那么贫尼知晓了。”安老王妃双手合什,垂首谢过。
“看来萧某是说对了,悟清虽是安老王妃的亲生骨肉,但也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而已,如今安老王妃归朝无望,悟清自是也变成了废子,他的生或死,失踪或是未失踪,于安老王妃而言都不重要了,那么,安老王妃请回吧。”
萧韧起身,坐个送客的手势。
安老王妃忽然抬起头来,双眼眸光如同两道利箭,直射向萧韧。
“你支持的也是安克那个孽子?”她厉声问道。
萧韧失笑:“党夏弹丸之地,对于萧某而言哪有支持与否?萧某只知,若是党夏有不臣之心,胆敢忤逆大齐,萧某便带兵过去,把党夏一举灭掉,让党夏国变成陕西党夏县。”
安老王妃刚刚那还如死水般平静的神情,直到此时终于有了变化。
是了,这才是萧韧真真正正的意思,不仅是他的意思,还是秦王的意思。
就如当年她千辛万苦从党夏逃到大齐,太皇太后虽然向她伸出援手,可是却也只是保下她的性命,十几年了,太皇太后只字不提助她推翻安克,重返安夏的事。
太皇太后的心思,便也和萧韧一样,当然也和秦王一样。
安老王妃没有再说话,她转身离去。
宗人令派去接安老王妃的人还在外面等着,见安老王妃出来,便像来时一样,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将安老王妃送回了慈恩寺。
新帝还没有正式进京,萧韧虽然并不排斥住到定国公府,但是现在他和岳阳有军令在身,不方便住过去,两人便住到了以前的秦王府。
秦王起兵之后,他在京城的府邸便被封抄了。
原先在府里的人,要么早就悄悄撤离京城去了西安,要么就得了安家银子回乡去了。
如今,这里就是一座空荡荡的废弃王府。
萧韧和岳阳撕了大门上的封条,五千精兵虽然不能全部住进去,可也住了几百人,余下的有一千余人安顿在京卫营,还有三千人则驻扎城外,一声令下,便能进城。
在回秦王府的路上,萧韧便对小栗子说道:“你去吧。”
小栗子二话不说,骑马便向相反的方向走了。
慈恩寺在京城的正北方,安老王妃的轿子刚刚出了皇城就被拦下了。
护送安老王妃的是宗人令的侄儿周欣,见拦下安老王妃的是京卫营的人,连忙陪着笑脸走过去,说道:“军爷们误会了,咱们是宗室营的,今天奉了萧七少的命令,送这位师太回慈恩寺。”
他在慈恩寺三个字上咬得很重,慈恩寺是什么地方,京城里无人不知,京卫营的人更不会不知道。
为首的小旗冷笑:“那就是说咱们没找错,就是你们了,来人,把轿子直接抬到京卫营!”
他说的是京卫营,而不是京卫司。
京卫司是衙门,京卫营却是军营。
周欣吓了一跳,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慈恩寺的师太们身份贵重,可万万使不得啊!”
小旗瞪他一眼,道:“贵不贵重那是你说的,你觉得贵重,那你就跟着咱们一起去京卫营吧。”
周欣的心里突突直跳,这些人来者不善,而且来得也太巧了。
他忙道:“说起来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京卫司的周同知,就是我的族兄。”
周同知便是周子龙。
“你们宗室的人,咱们不懂也不想知道,现在咱们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抓人来的,少废话,抬走!”
小旗一声令下,几个军汉上来,抢过轿夫手里的轿杠,抬起轿子便走。
周欣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追上几步,伸出胳膊挡在前面,道:“不许走,你们好大的胆子啊,你们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
那小旗笑道:“说出来吓死你,咱们是奉了栗爷的命令,栗爷说了,这轿子里的是鞑子奸细,抓到了就是功劳一件。”
第794章 刺杀
大冷的天,周欣急出一脑门子的汗。
伯父并没有告诉他,这位师太是什么人,只说是萧七少要见她,让她去慈恩寺悄悄把人接出来,再悄悄送回去。
这是慈恩寺里的人啊,怎么就变成了鞑子奸细了?
“不行不行,你们不能说什么是什么!”周欣四下看看,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虽然离皇城不远,可却非常冷清,这会儿只有几个看热闹的不远不近地站着。
除了轿夫,周欣身边也只带了四个人,这四个人虽然都有武功,可是人数太少了,那个小旗带的人不仅是一个旗,足有两个旗,二十人。
小旗懒得再与他理论,大手一挥,军汉们抬了轿子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那几个正在看热闹的人,忽然如离弦之箭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周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被疾冲而来的人撞得飞了出去!
五个人,五柄剑,风驰电掣一般,眨眼前便到了轿子前面,军汉们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被这五人踢翻在地,与此同时,五柄剑一起从不同方向刺进了轿子。
轿子里的人一声哀嚎,与哀嚎声几乎同时,五柄剑一起从轿子里抽了出来,就像来时一样,五个人如闪电一般,疾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旗从地上爬起来,找到掉落在地的帽子,惊魂未定。
妈的,小栗子这个小崽子,好差事不找他,偏要把这种装怂包的活儿派给他,嗯,见到姑娘时一定要给那崽子告一状不可。
还好,跟着他一起来的二十个人,虽然有几个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可是一看就没有大碍,顶多就是被踹断胁骨。
周欣也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是被撞飞出去的,也不知道是磕在了哪里,满脸是血,鼻血。
四个随从把他搀扶起来,周欣顾不上自己,指着轿子说道:“你们快去看看!”
四个随从连忙小跑着过去,小心翼翼撩开轿帘,登时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轿子里的人身上被刺穿了五个窟窿,鲜血正在窟窿里汩汩涌出,眼看就要流出轿子,流到街上。
而那个人,早就没有了气息。
“死了!”一名随从哀声说道,如丧考妣。
虽然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可是人是他们护着的,现在死了,他们难辞其咎,何况这人还是要抬去慈恩寺的,慈恩寺啊!
抄家灭门也不为过。
周欣面如死灰,他顾不上脸上鲜血淋漓,便冲到小旗面前,指着那小旗道:“都怪你们,你们一定是和刺客一伙的,我要带你们去见官!”
小旗无奈地耸耸肩,周欣这才看清楚,那小旗脸上有道疤,看上去十分狰狞,刚刚他竟然没有留意。
小旗说道:“行啊,都依你,不过现在我要把人抬走,对了,我叫张万琪,琪是王字旁一个其字,报官的时候你千万不可写错,嗯,我们走了,你忙着啊。”
说完,叫上那几个抬轿的军汉,抬着那顶轿子和轿子里的死人向着京卫司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四个大汉从宗人令府的后门出来,其中一个扛着一只大口袋。
后门停着一辆驴车,四个人把那只大口袋往驴车上一丢,对赶车的说道:“你们先走,我们几个随后就到。”
赶车的也不耽搁,赶着车出了后巷,四个大汉小跑着跟在后面。
萧韧回到京城秦王府,洗了个澡,又喝了碗茶,小栗子就回来了。
“七少,大刀疤问那死人抬到哪儿?”
萧韧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茶碗扔出去,吼道:“他爱抬哪儿就抬哪儿,只是不要抬到这里和杨柳胡同就行。”
小栗子转身出去,很快又回来了。
“七少,人带回来了。”
萧韧脸上那副杀人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他道:“去找找这座王府里有没有地牢密室,有的话就关进去,如果没有,就先绑了放到岳阳屋里。”
小栗子一怔,把人放到地牢密室他能理解,可是为何要放到岳将军屋里啊?
岳将军要审?可这不是七少自己揽的活儿吗?和岳将军也没关系啊。
半个时辰后,岳阳就气冲冲来找萧韧了。
“你你你什么意思,把个老尼姑放我屋里做什么?”
“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要劳累,也不要乱走动,就在屋里待着吧,顺便看管那个老尼姑。”萧韧难得地笑容可掬,只是这笑容在岳阳看来无比扎心。
“为什么不放到你屋里?”岳阳怒道。
“我又不在屋里待着,万一她跑了怎么办?对了,就在半个时辰前,还有人要杀她,所以你也小心一点,免得和她一起被人杀了。”萧韧说道。
“那要放到什么时候?”岳阳气急败坏,他长到二十几岁,还是第一次和尼姑共处一室,而且还是一个老尼姑,一个脸上有疤的老尼姑。
这若是传到西安,被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些臭小子们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他还要不要回西安了?
“找到密室或者地牢,就把人从你屋里搬出去,你手下有懂机关暗道的吗?有的话让他过来一起找,我手下没有这样的人,只能乱敲乱翻。”萧韧说道。
岳阳大张着鼻孔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说:“懂机关暗道的没有,可有一个擅长盘炕垒灶的。”
“行,就那个盘炕垒灶的吧。”萧韧说道。
结果,还真是这个会盘炕垒灶的,找到了秦王府的暗道,除了暗道,还有一间密室。
终于把老尼姑从自己屋里请出去了,岳阳拽着萧韧,一定要让他把这件事说清楚不可。
萧韧无奈,说道:“这个老尼姑就是传闻已经死了的那个党夏王母,她被太皇太后藏在慈恩寺里,我今天把她叫出来问话,送她回去的路上,忽然出现五名刺客,把我事先安排的替身给杀死了。”
岳阳大吃一惊,岳家是武将,他自幼长在西北,对于党夏王母的事情自是也知道,谁能想到刚刚那个老尼姑就是大名鼎鼎的党夏王母呢。
“谁要行刺她?对了,你是如何知道的?”岳阳呆怔怔地问道。
萧韧微笑:“这是彤彤猜到的,至于谁要行刺她,老尼姑心里一定清楚,但是她肯定不会说,所以我就只能把她先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