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输不在顾凌霄,顾凌霄征战沙场经验颇多,在击退平沙军后他本是下令撤退,而他麾下将领认为这是一举击败平沙的好机会,在诱人的表象下他们违背了顾凌霄的军令,最后不仅折进去大半士兵,还让顾凌霄受了重伤。
在顾凌霄从战场回来后,他手中抓着一片带血的衣角,昏迷前只说了一句:“我又看到他了。”
雪儿领着大夫急匆匆进入帐篷,在听到顾凌霄这句话时脸色一僵,下意识抬手抚了下右臂。
为了杀掉顾凌霄,刚刚那一战她必须亲自出手,不曾想顾凌霄早有防备。
这一战她虽然让平沙昊纹两国大胜,然而她没能杀了顾凌霄不少,而让自己在他手中受了伤。
调整好情绪,雪儿马上换上副忧虑面孔走到莺莺身边,她轻抓着莺莺的衣袖喊了声姐姐,莺莺拿起顾凌霄手中的碎布细细查看,没注意到雪儿反倒是走到钦容的身边。
“三哥哥。”莺莺将碎布塞到钦容手中,她微微皱着眉头道:“我怎么觉得这布料像是出自咱们北域的军营。”
钦容低眸看了眼布料,轻点下颌证实莺莺的话,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的确。”
这军营中出了平沙昊纹的内奸。
第128章 囚一二八天
顾凌霄口中的又看到他了, 指的自然是先前行刺过他的沉雪。
而他冒着生命危险一路攥着沉雪的衣角回来,想来也是因为沉雪穿了他们北域军营的衣服。
与别的衣服不同,北域士兵的衣袖上绣有花纹, 越是精锐的军队袖子上的花纹就越精致,还有的军队会在袖子上绣编号, 象征着个人身份。
好巧不巧, 顾凌霄扯下来的衣角上正绣着北域某一支军队的编号, 钦容通过绣纹与编号很快找到了对应的人, 只是那人早已横尸在军营不远处的树林中,断气许久, 显然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当时时间紧急, 雪儿为了摆脱暗中监视的暗卫随顾凌霄出征, 只能出此下策混在队伍里。
是她大意了, 本以为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北域军营,却没想到军营中还有绣纹编号这一说,把众人的目光引入军营中。
很快, 钦容下令彻查军营中的所有人, 按照顾凌霄留下线索,将重点定在手臂上有伤的高挑男子。雪儿沉默回到帐篷中, 她挽起袖子阴沉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 听着外面的动静沉思许久。
大概要瞒不住了。
她该怎么办呢?
扫了眼榻上昏睡不醒的晓黛,雪儿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脸部轮廓, 仰起脖子缓缓吐出一口寒气。
当天深夜, 一直病恹恹的晓黛忽然发了疯, 雪儿在阻止她时被她推倒在地,撞歪了一旁的烛火架子。等莺莺得到消息时,外面火光大盛众人正在救火,她披衣出来拽住一人问:“帐篷里的人呢?”
“人?”那人懵了下开始大喊:“坏了,你们有没有人进去救帐篷里的人!”
正说着,有人咳嗽着从帐篷里抬出一人,莺莺凑近一看发现是晓黛,莺莺皱眉问着:“雪儿呢?”
晓黛这会儿已经醒了,她受了不小的惊吓一直再哭,求救着去抓莺莺:“雪儿为了救我被柜子压住了,我搬不动它,是我不好,娘娘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谁又何尝不想救呢?只是火势蔓延太快,进去救雪儿的人迟迟不出来,众人已经不敢再冒险。
莺莺僵硬的站起身来,有人见状着急阻拦,“娘娘,已经有人进去救雪儿了,您万不可进去!”
莺莺紧抓着晓黛的手不放,万千心思涌上心头,声音发涩道:“我知道。”
系统说过的,在原身寿命终止前,无论如何她都死不了,但死不了,不代表不会受伤。就如同前世钦容折断过她的手臂,断了就断了,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宿主你可想好,这可是火啊。】系统察觉到莺莺的犹豫,出声提醒着她。
刀伤剑伤无论多疼都可以好,就算不好也顶多是道细长疤痕,而火可以吞噬太多东西,莺莺先前曾目睹过被火毁容的女人。
望着帐篷中的火光,她焦急等待着救援的人出来,晓黛浑身焦黑在她旁边无助哭泣,一直在哀求着莺莺。
“求求主子一定要把雪儿救出来。”
“是我不好,都是是我不好,是我魔怔做了噩梦,是我把她推倒在地上让她撞到了烛架。刚刚她还在安慰我让我先出来,她的手臂被柜子压住了,一定怕极了。”
“主子……”
莺莺眸子微闪,任由晓黛握住她冰凉的手心,晓黛含着眼泪嗫嚅道:“若雪儿因我而死,我会做一辈子的噩梦。”
说着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似乎想要重入火场。
莺莺极为认真看着晓黛的动作,侧首见钦容正闻声朝这边走来,她一把拉住晓黛的手道:“你别去。”
晓黛怔了怔,含着眼泪动作迟缓的看向她。
望着即将被大火吞噬的帐篷,莺莺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我去。”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钦容远远就察觉莺莺的不对劲儿,微微颦眉,在莺莺朝他望来时他像是猜到什么,立即冷声下令:“拦住皇后!”
莺莺先他一步松开晓黛的手,动作极快的冲入火光中。
她跑到太快,转身的动作又太过决绝干脆,在钦容变了脸色的同时,晓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痴痴望着莺莺的身影滚落两滴泪珠。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晓黛耳边还回荡着莺莺刚刚的承诺,她低眸望着自己被莺莺松开的手指,声音轻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这次,是真要栽到你手里了啊。”
“……”
上天眷顾莺莺,她才冲入火中,就看到两名受了轻伤的士兵将昏迷不醒的雪儿抬出。
浓浓烟雾下,莺莺的手臂被人用力攥紧,在她被人拽出大火的那一瞬帐篷塌了,莺莺抬头看到了钦容的面容。
不再是缱绻温润的双眸,此时钦容眸中映着火光阴戾寒凉,他紧紧攥着莺莺的细腕把人箍入怀中,嗓音压抑下沉沉极冷,他问莺莺:“你是不是想死?”
莺莺知道自己死不了,可钦容不知道啊。
就算她没看到钦容是如何不顾一切随着她冲入火中,也足以惹得她心头酸涩控制不住对钦容的感情。莺莺摇着头说:“不想,我不想死。”
“我想一直陪着你!”
钦容闭了闭眸被莺莺反抱住,前世哪怕是他再想杀了莺莺,这句满含杀意的句子也被他说得温和平静,莺莺时常当他是在开玩笑。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莺莺面前发脾气。
唇上一温,莺莺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大概也是被吓到了,她一下下亲咬着钦容的唇瓣像是在汲取安全感,钦容微微低首回应着她,过去最初的惊慌暴怒,他的心正在逐渐平复。
这里终不是亲昵的地方,待安抚住莺莺的情绪,钦容就将人打横抱起。
他就只是一会儿没看住人,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乱子,扫了眼还冒着浓烟的帐篷,他嗓音沁着凉意:“回去再找你算账。”
莺莺弱弱拽了拽他的衣襟不太敢说话,她小声道:“我想去看看晓黛她们。”
莺莺没有深入火场并没有受伤,伤重的是晓黛和雪儿。这会儿她们二人都已被送去其他帐篷里救治,钦容搂紧她的腰身拒绝,“孤不准。”
若是以前莺莺也就放弃了,而这次她异常坚定:“我必须要去。”
她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
莺莺赶到军医的帐篷时,帐篷中空荡荡的只有雪儿和晓黛两人。
雪儿躺在榻上还在昏睡中,晓黛披散着头发换了身干净衣服,正背对着大门整理雪儿的衣服。
从背影看,莺莺一时间还真分不清眼前之人是雪儿还是晓黛。
听到进来的脚步声,晓黛扭头看向房门,在看到莺莺时她明显愣了下,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问:“娘娘怎么过来了?”
莺莺一步一步朝着晓黛走去,她停在她的面前对她微微一笑,低眸看向榻上的人道:“我放心不下你们。”
坐到榻前,莺莺轻轻握住雪儿的手,顺着挽起的袖子看到她手臂上有一大片灼伤。她的这只胳膊是被柜子压住时弄伤的,相同的晓黛在搬衣柜时也被烫到手臂,这会儿已被大夫包扎好。
“会不会留疤?”轻轻掀开雪儿伤口处的纱布,莺莺轻叹着气极为心疼。
晓黛就站在她身边静静看着,眼睁睁看着莺莺看完雪儿的伤势又去摸她的脸颊,她忍不住说了句:“娘娘可真关心雪儿。”
莺莺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我对你也很关心呀。”
晓黛笑弯了眼睛,在莺莺离开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盯着榻上昏睡的身影道:“可我只想要你关心我一人。”
已经是后半夜,帐篷外幽静只余士兵巡逻的声音。
帐内烛火微晃,站着的人轻轻撕下脸上的一层薄膜,很快又贴上了另一张脸。若此刻莺莺再次进来,就会发现昏睡不醒的雪儿正完好健康站着,她俯身撕下榻上那人的一层面皮,昏睡中的雪儿很快换成晓黛的面容。
“费了这么大心思,也该瞒过去了吧。”真正的雪儿这般喃了句,捏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昏睡人的口中。
谁又能想到呢?
其实最先被救出来的人不是晓黛而是贴了面具的雪儿,真正被困在火场生死难料的人是晓黛。
毕竟是无法人为控制的烈火啊,雪儿还没傻到为了遮掩手臂的伤将自己置于危险,她还没那个信心莺莺会不顾一切的救她。
想到莺莺,雪儿面容回暖重新露出笑容,耳边回荡的全是莺莺那句‘我不会丢下她不管’。
无意识拨弄出戴在心口的戒指项链,她低叹着也不知在和谁说话:“这趟北域之行来的不悔。”
“她总是能带给我无限惊喜。”
多年苦心经营,雪儿的心思与手段不是常人能及的。已经习惯了运筹帷幄玩弄人心,她这还是第一次在女人身上连续栽跟头。
她打算的实在太细了,都已经想好若是莺莺不打算救‘她’,她就以晓黛的身边继续留在她身边,再装成惊吓过度昏迷上几天,醒来用记忆模糊的借口来躲避破绽。
可惜啊。
不,该说是惊喜,莺莺竟然救了‘她’。
房中的嘤.咛声打断她的思路,雪儿低眸扫了眼面色潮红开始发烧的晓黛,亲吻了下脖间环戒幽幽:“算你命大。”
“……”
莺莺天亮就收到晓黛病了的消息。
没想到这边雪儿才转醒,晓黛就又昏睡不醒,大夫给出的理由是惊吓过度,醒来后的晓黛全然忘了那场大火,茫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哀求莺莺救人,更不知自己是如何受的伤。
“娘娘,您说奴婢是不是被烧坏了脑子?”晓黛在见到莺莺时委屈兮兮的,她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一觉醒来,还多了雪儿这么一个对不起的恩人。
按理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总该有一些残留记忆啊,可她竟然完完全全没一点印象!
莺莺细心翻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势,关心问了句:“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晓黛总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自家主子越发温柔贴心了。她任由莺莺查看自己的伤势,皱着眉闷闷道:“就是头疼,浑身发虚没什么力气,哦,胳膊也好痛啊。”
“我让大夫再来给你上点药,很快就不痛了。”莺莺将她的胳膊塞回被子中,声音轻飘飘放得很低。
其实她是有些愧疚的。
有一句话她不敢同晓黛讲,她这条手臂被火伤的太严重,会留下一大片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