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怕钦容因为裘郁的事情罚她,莺莺末了补充着:“旁家公子莺莺也不会招惹了。”
自重生起,顾莺莺脾性的变化是由内到外,并未有丝毫的掩饰。若是以往的她早没心没肺扑到钦容身上了,钦容将她的异常看在眼底,察觉到她的紧张眸色深了深,只轻轻‘嗯’了声。
“以后不可在这么胡闹了。”钦容声线很温和。
一片绿叶悠悠落下,刚好落在顾莺莺的发顶。钦容抬手想要帮她拂落,莺莺不知情况,睁大眼睛后仰脖子。
“我……”就在她躲避的同时,树叶从她发顶落了。
钦容的手顿在原地,抬眸静静看向顾莺莺。这还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躲开钦容的主动亲昵。
顾莺莺不知该说什么了,望着钦容淡淡的神情几次张口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手指无措搅着衣摆,顾莺莺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望着钦容的神情有多惹人,就好似耷拉着羽毛的鸟儿得不到主人抚.摸,无助又怯弱。
“快进宫罢。”最终还是钦容轻笑了一声,他好似并不在意,先一步离开。
“别让太后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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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宣太后景舒宜被赐帝姓,据说先帝在世时对她宠爱至极。
或许就是先帝对她太过宠爱了,所以当上太后的她手握重权插手朝政,如今在位的武成帝用了多年才从她手中夺回大半权利,但仍受她制衡。
近几年招宣太后身子渐乏,强势如她已经退居深宫,许久不在插手朝堂。今日这一出还是裘尚书恨极了顾莺莺,担忧武成帝偏心顾莺莺所以直接闹到了太后面前。
熙华宫内燃着檀香,女官带着顾莺莺进去时,招宣太后半靠在宝榻上正捻着佛珠。
除了太后,殿内裘尚书也在,顾莺莺跪在他们面前时就知道自己这次闯大祸了。她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她被招宣太后拖下去痛打了二十大板,还被罚抄佛经在家中面壁思过半月,这惩罚还是太子和她的姑母皇后为她求情得来的,为此还连累了她爹。
裘家和招宣太后属一族,按照顾莺莺惹的祸和招宣太后的性子,她原本是要吃几天牢饭的。
果然,一听完女官的回禀,招宣太后大怒拂落了桌上的茶盏。
“顾莺莺你可知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声音尖厉,那张显露皱纹的面容还在浓妆艳抹,大红唇惹眼。
顾莺莺知道这位厉害的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所以她背地里都叫她老妖婆,每次受她罚时都盼着她早点死。多少年过去了,重活一世的顾莺莺经历了太多,这一世她没了戾气也学乖了,老老实实对着招宣太后磕了个头,顾莺莺诚心认错:“莺莺知错。”
莺莺知错。
她顾莺莺真的知道错了,她千错万错最错的就是不应该答应系统代替这个孩子活下来,不然也不用造下那么多杀生。
说起来自她嫁给钦容后,每日被折磨的担惊受怕,她唯一要感谢钦容的就是这个男人教会了她什么叫感同身受,让她深刻明白了她狼心狗肺又蠢又毒的性子有多该死。
没有以往的不服气和不可一世,顾莺莺对招宣太后认错认得诚恳而又没面子,她对着高位上的几人又结实磕了个头,略带哭音又重复了遍知错。
这下不仅是太后和裘尚书愣住了,就连匆匆赶来为她求情的皇后和太子也忽然止了声音。
许是顾莺莺认错认的过太诚恳,又许是她的姑母皇后为她求了情,总之招宣太后这次罚她没有上一世那么重。狐疑扫了眼跪在下方的可怜姑娘,招宣皱着眉开口:“你这丫头性子顽劣,再不严加管教早有一日酿成大祸!”
“就罚你在哀家佛堂思过五日,左右手戒尺十板。”
要知道打板子和打手心那区别可太大了,顾莺莺习武又皮实,那二十大板都让她在家躺了半个月。如今板子换成了打手心,顾莺莺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呆愣愣看向太后。
太后见她眸中含着泪眼尾泛红,以为她嫌罚得重,于是又冷声警告:“受了这次罚,你最好给哀家老实点儿,若还有下次,哀家定要你半条命!”
顾莺莺后台再强硬宠着她的人再多又怎样?招宣太后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最最见不得的就是顾莺莺这种持宠而骄的姑娘。
“……”
负责惩罚顾莺莺的是太后身边的女官,所以下手并不留情。
左右手十戒尺不算重但也不轻,顾莺莺跪在地上不哭不闹,等安静受完罚时可把顾皇后心疼坏了。
“我的乖乖,快让姑母瞧瞧。”等太后一离开,顾皇后就搀起莺莺搂入怀中,前世顾莺莺因为这位姑母模样漂亮,对她还算亲近。
只是终究是都死了。
顾莺莺这位姑母只生有一女,可惜不足满月就夭折了。比较巧,原主顾莺莺是在皇后女儿去世的同一天降生,又加上那天原主灵魂无故消散系统出现,所以天降异象,钦天监批之为大吉祥瑞,举国欢庆。
就是在那天起,顾皇后把顾莺莺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对她是真心疼到了骨子。可惜顾莺莺不知回报,最后把这位顾皇后连累死了。
“姑母……”触摸到顾皇后温热的手掌,顾莺莺望着她的面容莫名想哭。
前世的她狼心狗肺,顾皇后致死都牵挂着她,而她却没为顾皇后掉一滴眼泪。迟来的感情忽然涌到心间,顾莺莺忽然明白钦容那时为何笑称她是小没良心的。
她是真没良心。
“乖乖别哭啊,可是被打疼了?”顾皇后还当顾莺莺是被打疼了。
知道她这个侄女骄纵向来少哭,她心疼的为她擦了擦眼泪,带着些怒气道:“慧云那贱婢真下得了狠手,当真以为有太后撑腰,本宫就不敢罚她么。”
顾皇后虽对顾莺莺好,但她无子还能霸着皇后位子多年,靠的是心狠手辣的真本事。轻柔拉过顾莺莺的手,她同她耳语:“放心,姑母定找机会要了这贱婢的命!”
其实顾莺莺被打的不算多疼,知道顾皇后误会了,她赶紧摇头解释:“姑母别,莺莺不疼,只是太想您了。”
隔了多年重见已故的亲人,顾莺莺发现自己是真的想她了。
从没听顾莺莺说过甜蜜话的顾皇后反应不及,那瞬间她又喜悦又难言,最后笑着捏了捏顾莺莺的脸颊,“既然想姑母了,那就多陪姑母在宫内住几日。”
清楚顾莺莺喜欢钦容,她瞥了眼刚进门的男人小声哄着莺莺:“到时候你也多个机会缠着你三哥哥。”
顾莺莺像被针扎了下,猛地回神。
“不……”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顾皇后就对着钦容招了招手。
将宫婢递上的药膏放到桌上,顾皇后柔声:“本宫还有急事要处理,莺莺手上的伤,就劳烦容儿了。”
顾莺莺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她的手就被顾皇后塞入钦容的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姑母还是那个好姑母,莺莺却不是以前那个好色(并不)的坏嘤嘤了。
第5章 囚〇〇五天
钦容的手很大很温暖,以前顾莺莺被他握着的时候,心里甜滋滋是最有安全感的时候。
如今她的手被他握着,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挡也挡不住。
顾莺莺脑海中全是钦容与她五指相扣的场景,男人掌心的温暖渗透她冰凉的体温,轻轻用指腹摩擦着她的皮肤。就是在顾莺莺手指最软绵、最无力的时候,这个男人折了她的手指,他叹息着:“莺莺总能想着法子让孤惩罚你。”
钦容此时握着的,就是顾莺莺曾被他折过两次的右手。
“……疼。”内心的恐惧让顾莺莺手腕抖着,忍不住喊了声疼。
钦容本就很轻握着她的手,听到她呜咽的声音抬眸看了她一眼,抹药膏的动作更轻了,“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顾莺莺对他有了阴影,总担心他在某个瞬间又会折了她的手。尤其是看到钦容手腕上还未消下的浅红勒痕时,莺莺心虚又害怕,于是小声道:“不用麻烦太子哥哥了,莺莺还是自己涂药吧。”
她试探的想要将手抽回来,然而钦容看着不动声色,却在莺莺抽手时紧了些力道。
“莺莺又叫错了。”钦容将药膏轻柔涂抹在顾莺莺泛红的掌心,他看似漫不经心笑道:“你太子哥哥现在不在这里。”
是了,此时的钦容还不是太子,太子是与他同在顾皇后名下的景兆时。
要不是手还在钦容掌心里,顾莺莺真想狠掐一把自己的蠢嘴,她赶紧改口:“三哥哥。”
再也叫不出‘美人哥哥’这四个字,顾莺莺想了许久就只想到了这个称呼。
“三殿下,顾小姐。”
去而复返的慧云女官回来,她对钦容行了礼,低着头对顾莺莺道:“刚刚宫外传来消息,裘小公子回府的路上就晕了过去,太后娘娘说今日顾小姐不必回府了,就先在佛堂思过吧。”
简而言之,就是招宣太后得知裘郁在顾莺莺那儿遭了大罪,心疼的同时后悔自己刚才罚的轻了,让顾莺莺从今日起就去佛堂跪着,相当于罚了她六日,让她在佛堂住六日。
对此顾莺莺倒没什么怨气,反正多一日不多少一日不少,住在佛堂可比挨二十大板好多了。
见顾莺莺点了点头却还在椅子上坐着,女官皱了皱眉:“顾小姐,请吧。”
顾莺莺两只手都已经被钦容涂好药了,满手心都晶亮亮的还没有干透。重生后她的脾性是真的好,没觉得女官态度生硬,她鼓着腮帮呼呼吹着手心,“马上!”
为了能快点离开钦容,她呼呼吹得大脑有些缺氧。
等手心干的差不多了,她晃了晃脑袋从椅子上站起来。因起的力道有些猛了,头晕缺氧的她跄踉了两步,腰部撞上桌角斜斜朝着一侧歪去。
钦容本就支着下巴在看莺莺,没想到下一个瞬间人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顾莺莺晕乎乎还有些茫然,回过神来后如同踩了尾巴的猫,想起身又因为踩到裙摆,笨手笨脚又坐回了钦容怀中。
这就有些像刻意为之了。
顾莺莺没脸没皮,为了占钦容的便宜也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了,女官虽厌恶但已经见怪不怪,也不会有人信她不是故意的。
钦容动作没变,微微侧靠在雕花木椅上,手支着下巴只垂了眼睫。
目光落在怀中仓惶的小脸上,近距离下他看到莺莺额头上有块红印子,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抬手朝那触去,这次坐在他怀中的人可比之前乖巧多了,身子缩了缩颤着眼睫任由他碰。
钦容似看不出莺莺对他的惧意,只是在她发红的皮肤上揉了揉,低眸问她:“怎么弄的?”
刚刚太后发怒时他并不在熙华宫。
顾莺莺鼻间全是他身上淡淡雅雅的浅香,被这种气息包围的她有些晃神。就好似回到了那座金殿,顾莺莺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身体倾斜,小脑袋抵在他肩膀上低软回:“可能是刚才认错时磕的太用力了。”
“倒真是懂事了不少。”钦容低笑的声音沉沉很有磁性,像是在引.诱人靠近他。
不时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顾莺莺脸颊,莺莺感觉自己额头又被人按了按。记忆中模糊的金殿越来越清晰,顾莺莺手脚沉重浑身无力,身穿龙袍的男人紧搂着她亲了亲,他用指腹轻擦她的眼睛,温雅的声音就在她耳畔,“还疼不疼?”
莺莺提不起精神,她刚要把脸往他怀中埋,额头冰凉的触感冰的她一个哆嗦,顾莺莺回过神来发现钦容正在往她额头擦药,低垂着面容与她距离很近。
“!!!”差点忘了,这里没有金殿,眼前的人也不是上一世的帝王,
莺莺觉得自己刚才魔怔了,竟以为自己还在金殿中。这种惊吓无异于做完噩梦后发现自己还在另一个噩梦中,从回忆中抽身的顾莺莺想也不想推开钦容,慌慌张张从他腿上爬下来。
“三、三哥哥,莺莺先去佛堂了。”没再敢看钦容,顾莺莺几乎是落荒而逃。
将一切都看入眼中的慧云神情复杂,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窝在三殿下怀中如猫儿般乖巧温顺的姑娘是顾莺莺。在她印象中,顾莺莺仗着有陛下皇后纵容,纠缠三殿下时蛮横跋扈,还从没露出过如此媚人懒惰的妖姿。
没错,是妖姿!
慧云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只觉得顾莺莺窝在三殿下怀中的那片刻怯弱软绵,就连平日里温润谦和的三殿下也像变了模样,女强男弱的气场奇异逆转。
没忍住朝三殿下落去一眼,正把玩手中瓷药瓶的钦容很敏锐抬了头。黝黑的瞳眸中像是藏了朵妖异的花,钦容见慧云受惊慌张的垂下头,动作缓慢将药瓶放到了桌上。
“总是丢三落四的。”钦容说着半垂着眼睫起身。
就好似慧云的幻觉,再抬眸时钦容又恢复成温润皇子的模样,薄唇扯起浅浅的弧度,他从慧云面前经过时淡声:“把药送去佛堂。”
顾莺莺额头磕的重,不擦药没个三五日很难消除。
“……”
当顾莺莺收到慧云送来的药时,心情很是复杂。更让她复杂的是当她对着慧云好声好气说话时,慧云那满眼的探究与怪异,就好似她得了什么病。
之后的半天里顾明致急匆匆赶来,身为吏部尚书的他忙的厉害,又因为自家小女儿来之不易,他平日里能多宠着她就多宠着她,没想到宠到最后这丫头胆大包天,都敢绑裘府的小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