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是——
嘉祥攥紧手,咬着唇。
蹲在汉白玉栏杆后死死等着。
直到——
她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缓缓走出来,同以前一样。
明明那么些人,却让人只能看到他。
夕阳的余晖彷佛为他镀上一层淡淡金辉,依然是不急不缓的步子,温和淡漠的笑容。
彷佛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可他一如曾经。
那一瞬间,嘉祥公主的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
夕阳下,前方高大挺拔的男子正从容跟几位大人说话,送别了几位大人,这人转了身。
看到他那张俊美如昔的脸,嘉祥公主的泪顿时滚出眼眶。
“他?公主还不知道呀,宋子礼,慕尚书的得意门生,听说连阁老都对他刮目相看!”
宋晋,宋子礼。
那日第一次见,骄傲如嘉祥公主也控制不住红了面容,攥紧了手中帕子,只能越发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时光匆匆,转眼一切都变了。
嘉祥从栏后跑出,挡在了宋晋面前。
宋晋正要往后头乾清宫书房去,他家长公主这会儿该是已经在那里看折子,等着他了。想到这里,他唇角不由扬了扬,手一握,攥紧了掌心一枚骰子。
突然窜出的人让他脚步一顿,握着骰子的手负在身后。
宋晋停在距离来人两步远的地方。
时安也上前拦住了突然窜出的人,惊诧道:“公主殿下.....”
宋晋捏着骰子,淡淡一礼,温声道:“臣见过公主。”
眼见嘉祥公主一脸泪,委屈地咬着唇,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家大人,时安赶紧上前问话:“殿下,不知您——”
却被宋晋清润温和的声音打断:“是公主。”
时安啊了一声。
宋晋向他温声道:“是嘉祥公主。”
时安顿时哦了一声,一下子明白了。没想到自家大人自打对长公主使用“殿下”这个称呼后,就听不得旁人被这样称呼了.....时安唇角不由抽动,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晋已向嘉祥公主道:“臣还有事,公主容臣告退。”
闻言,嘉祥眼泪掉得越发凶了:
“宋晋!你都不问一句本公主为何而来!我、我在这里等了这样久——”
想到自己为了见他一面,偷偷摸摸藏在这里,嘉祥公主委屈极了,倔强地死死咬着唇,轻轻抽动着单薄的肩膀。
望着宋晋的眼睛泪汪汪的,无限委屈道:“他们、他们不让我见母后了!本、本、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嘉祥公主望着宋晋,高傲地抬着她小巧的下颌,可目光里,声音里,都是脆弱与委屈。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嘉祥公主白皙精致的面容滚滚而落,第一次见到这位天潢贵胄的公主如此,时安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很有些手足无措。
一扭头,却见自家大人依然面色淡淡:“后宫之事,非臣子当过问。”
时安一愣,再回神自家大人已脚步一转,走出好远了。
时安顿时顾不得什么梨花带雨的公主了,忙上前跟上。
只留下嘉祥公主一人,完全不敢相信宋晋这个人,到了如今,居然依然对她没有分毫怜悯之心!
再一次,他拒绝她拒绝得没有任何余地!
不管是当日,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颐指气使要求他。
还是今日,她被小人欺侮,走投无路来寻他。
嘉祥公主整个人都在打颤,泪流满面:没有道理,没有道理.....
如果当日被赐婚圣旨绑在一起的是她和他呢,是否今日一切都完全不同。
嘉祥公主颤抖着肩膀,想到这种可能,哭得越发绝望。
另一边
时安追上宋晋期期艾艾道:“大人,公主她.....还在那里哭呢.....”
宋晋转头,非常自然回道:“那自然是她想哭。”
时安结巴:“毕竟是公主.....大、大冷天.....一个人站在那里哭.....”
宋晋看时安,真诚道:“可这些,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时安一噎,心道跟他自然没关系,但那位公主哭成这样,跟大人有没有关系真的很难说.....
宋晋:“众生平等,想哭就哭”。
世人想哭就哭,跟他有什么关系。
时安:.....
大人这么说,好像也对。
宋晋看了他一眼:“这世上也就是还有一个宋婉——”宋晋冷笑了一声,“本事不大,胆子不小。我倒是也不想管,没有办法罢了。”
到底是他一母的妹妹,他答应母亲要照顾她,总不能看着她找死。至于其他人——
宋晋是真的不明白,为何这些人会以为他会在乎。
时安赶紧找补:“大人说的是,还有咱们长公主殿下!”
时安端正思想,立马表明立场。
宋晋再次疑惑看他:“她怎能一样。”
时安:.....
宋晋轻轻一低头,转了转手中骰子:“她是我的——妻子,怎能跟世人并论。”
吐出“我的”“妻子”,他握紧了手中玲珑的色子,清淡的眸中顿时有了温度,声音都不觉低了两分,带出了不经意的——温存。
她是我的——妻子。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每次说出来,都是说不出的美妙。
这深秋的夕阳顿时都温柔了。
宋晋轻轻眯了眯眼,看西方沉下的巨大落日,笑道:
“快些吧。”
她在等他呢。
每一个日出,她都在他身边熟睡。
每一个日落,他都可以再次见到她。
这壮丽的日落。
这大好山河。
如此醉人。
第131章 番外-5
永寿宫的大门紧闭着。
这时才到傍晚,秋日的夕阳洒下,偌大永寿宫一半在夕阳中,一半陷在阴影里。
夕阳中的小太监靠着廊柱打着瞌睡,另一个小太监眼睛也好像睁不开一样,手里摸着的骨牌啪嗒掉了,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嘟囔了一句:
“你说怪不怪,永寿宫这地儿!”
旁边打瞌睡的小太监这时候揉着眼睛,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句:“什么怪?”
“以前就是经过这片地,全身筋骨都是狠狠一提,别说瞌睡了,就是最困的夜里,只要经过这地儿咱们大伙儿哪个不是一个比一个精神,眼睛一个比一个睁的开。怎的如今,往这里一坐,大白日里都都让人昏昏欲睡。”
另一个小太监哼笑了一声:“都是永寿宫,可再也不是一个地咯。”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叩门的声音。
先头那个小太监动都没动,重新理好了骨牌:“又是嘉祥公主?还没完了!”
另一个到底更机灵一些,这时候骨碌站起来,侧耳一听,一边提鞋一边道:“必不是公主!公主会这么叩门?!”
前头那个小太监也已经站起来了:如果是公主,这时候确实已经该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了。
叩门声却清晰,节制。不急不缓,耐心十足。
两人打开一看,顿时一惊:是仁寿宫的李公公!
立刻一个比一个清醒!
麻溜请安,都不敢抬眼再往后头看。
李公公躬身,后头周嬷嬷扶着太皇太后进来了。
眼前明黄色的袍角一顿,旁边小太监立即全身筋骨一提,竖着耳朵等着回话。
上方人的声音很是和蔼:“皇后,日日都这个闹法?”
两人听着远处殿内传来的又砸又喊的声音忙道:“回老祖宗的话,每日总要闹上一阵子,喊着要见老祖宗,要见公主。”
就听上首太皇太后越发和蔼道:“祁皇后自来脾气不好,倒是难为你们下头这些伺候的孩子了。”
两个小太监顿时感激涕零,跪下谢恩。
明黄袍角向着里头去了。李公公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两个小太监:“老祖宗发话了,回头你们就去前头领赏,好好当你们的差。”提醒过,李公公赶紧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