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还呈上来做什么,这不是也没拦着她看么。
宫人只是担心郡主脸皮薄,到底太子殿下还在呢,但他不敢明示怕惹得太子殿下不快,只得如实道:“皇上说,等您挑完玉牌后再定驸马的人选。”
驸马——
温柠刚刚将卷轴上的带子抽开,闻言手一抖,卷轴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整个儿摊开,上面赫然是祁朝的画像。
温柠愣了一愣,她刚才拿的是最上面一卷。
她朝那堆小山似的卷轴望去,突然件反应过来,之前在毓仪宫,祁朝同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温柠想到自己当时居然在点头应了,两颊顿时飞红一片,急急忙忙去捡。
这一幕,直接刺激到了陆景阳。
“出去!”
一声重呵,大殿内的人俱是一抖,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压着的怒意。
连守在殿门处
的荣顺都跟着颤了一下。
内务府的宫人惊惧不已,只觉头皮发麻,不等太子殿下再说第二声,便立刻躬身告退,临走前不忘将两样东西留了下来。
荣顺也跟着一并退了出去,他想了想,转身阖上大殿的门,殿下和郡主起争执的事传出去不好,更何况也不只是争执。
听殿下的声音,怕是今日不能善了了。
殿内,陆景阳死死盯着地上的画像,胸口剧烈起伏,几息后,骤然一掌拍在棋盘上:“半个月不见,茵茵连驸马都定下了。”
温柠被这一下吓到了,她朝棋盘望去,看到掌心下那枚白子裂纹横生。
她瞳孔一缩,只觉这一掌不是拍在棋盘上,而是拍在自己的脊柱上,周身瞬间凉了下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眼下是什么情况,一时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陆景阳的脸色,若是之前太学院那件事还能解释,那魏临帝这一送,几乎算是明晃晃的告诉陆景阳,她背着他都干了些什么。
温柠很想喊冤,她哪里料得到魏临帝会这么着急,直接就要她将驸马也一并定下了。
她下意识摇头辩驳:“这,这不是,我没有——”
陆景阳站起身朝她走去,原本的镇定在这一刻全然溃散。
他冷笑道:“本宫当真要贺喜你。”
一句话,连自称都变了。
温柠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急切:“我不知道选驸马的事。”
不知道选驸马的事,那便是知道册封公主一事了。
陆景阳望着她,只觉得分外陌生,他知道温柠聪明,却不知道她胆子也这样大,竟然敢背着他给自己谋划退路,若不是他来得正好,今日这个驸马,温柠是不是就顺水推舟定下了?
陆景阳不愿去想,他声音暗哑:“你方才去毓仪宫见了谁?”
温柠哪里敢答。
她咬着唇,避开他质问的视线。
陆景阳心坠寒冰,只觉右手的手臂像是被数千根银针一齐扎进一般,刺痛深入骨缝。
他望着温柠,脸色阴沉难看,仿佛能滴出墨来:“若非本宫今日来,你不光已经是公主,连驸马都定下了。”
“本宫真是小看了你,短短半个月,竟然能说动父皇册封你为公主。”
“若本宫不来,是不是一直到你大婚,本宫才能得到消息?”
陆景阳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颌骨紧绷,他以为赏花宴之后,温柠就该明白他的意思,哪怕避而不见,也该知道他意属于她。
谁能想,她竟然打算在他眼皮底下,另嫁他人!
陆景阳一步步逼近温柠,质问出声:“你把本宫放在何处?”
“本宫的真心在茵茵看来,是不是比不上旁人半点?”
“还是茵茵根本不在乎?”
“那往日种种,皆是演出来骗本宫的?”
“如今封了公主,就不愿再装了?”
他一声冷过一声,到最后,质问的话简直像是从齿缝中迸出来,恨之入骨。
温柠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这些质问她辩无可辩,因为陆景阳说的都是真的,她不能承认,一旦认了,便是鱼死网破。
可她身后就是矮塌,退无可退,因为紧张,手中还紧紧抓着画轴。
陆景阳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你就这么想要祁朝?”
生死一瞬,她跑向的人是祁朝,如今驸马的人选,她挑的也是祁朝。
温柠终于开口:“不是,我没有要选他,我——”
陆景阳只觉喉间涌出一口热意,他不想听她解释,更不想从她口中听到旁人的名字,他一把篡住温柠的手腕,将人扯进怀里,覆了上去。
本该温热的唇分外寒凉,衣襟上沾染着东宫特有的檀香。
温柠倏然睁大了眼睛,挣扎起来。
推搡间,棋盘被打落在地,黑白色的棋子混在了一起。
她被压在矮塌上,那一摞高高堆叠起来的画轴尽数被扫落,纷纷扬扬铺了一地,皆是京中未定亲的郎君。
温柠被吓到了,她头一次见陆景阳如此失态。
双目赤红,几乎癫狂。
她呼吸急促,不知被吻了多久,久到她几乎没了挣动的力气,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陆景阳才终于松开了她,问道:“本宫碰你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是不是换了祁朝,你就不会这般抗拒了?”
温柠根本没有想过会与何人成婚,更别谈与旁人这般亲密了。
真要论,两世加起来,她也只做过他的良娣,到头来还是死在他的宫里!
温柠气得发抖,根本不想看他:“是又怎么样?”
她被怒气冲昏了头,口不择言,梗着脖子道:“世子总比殿下要好!”
陆景阳闭了闭眼,抚上温柠颊边的手抖得厉害,若是放在寻常,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温柠是不是在说气话。
可眼下,陆景阳已经完全失了理智。
温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冰刃,笔直地朝他心肺刺来。
这是他头一次想要一个人,头一次知道情爱为何物,本以为真心触手可得,结果却被对方豪不在意地摔了个粉碎。
陆景阳呼吸急促,几次平复,他颤抖着唇:“你就这么喜欢他?为了他连来看本宫一眼都不肯?”
“本宫当着你的面晕死过去,你担心过吗?”
“不,你没有,一次也没有,你只想着要如何同本宫划清界限,然后逃得远远的。”
陆景阳望着身下这张漂亮到令人失神的脸,哪怕是这一刻,他恨意翻涌,也不得不承认,她容貌极盛。
她若是想要祁朝,祁朝怎么会不同意。
陆景阳冷呵了一声:“茵茵,划清界限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手指控制不住用力,在那精巧秀气的下巴上留下了红痕,他语气生冷,近乎无情:“要本宫说可以,才可以。”
“若是本宫不愿,茵茵以为谁能护得了你?”
“侯府?还是皇上?”
温柠瞪着眼睛,几乎一瞬间起了恨意。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即便陆景阳对她动心又如何,太子依旧是太子,高高在上,翻脸无情。
她这个时候才知道陆景阳为什么会来见她,他是来下最后通牒的,如果她不愿屈服,那过了今日,他会如何处置她?
还是会动侯府?
内务府的宫人送东西来,不过是巧合,倘若没有,陆景阳根本不会失控。
他只会逼她,拿侯府逼她!
温柠胸口剧烈起伏着,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滚落进了鬓间。
她几乎恨到失语,深吸了几次气,才说出话来:“殿下自导自演,怎么会出事?又哪里需要我担心!”
陆景阳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
温柠看到了,她抬了抬唇角,笑得极为讽刺:“殿下算计人心,深谋远虑,连自己都能搭上,如此自信,却要我去担心?”
“殿下来质问我,质问我为何不肯去东宫,我没有去吗?”
“我担心了一整天,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可是殿下不肯见我!”
温柠问他:“我能有什么办法,殿下让人拦我,难道还要我硬闯进去吗?还是撞在东宫侍卫的长刀上,拼死也要进去看殿下一眼?”
陆景阳皱起了眉:“东宫谁敢伤你?”
“殿下啊!”
“我倘若真不管不顾,会不会被殿下当做刺客捉拿下狱?”
温柠情绪彻底失控,脸上铺满了水花。
“明明是殿下不肯见我,现在却又要倒打一耙,殿下的真心,我实在要不起,也不敢要。”
“殿下这样的人,凉薄自私,本就不该有真心!”
陆景阳顿住,他头一次被人指着骂,那个人还是温柠,原本汹涌翻腾的情绪在温柠失控的哭腔中渐渐凝住。
他伸手,抹掉她鬓间的一滴水痕:“那你为何要去救祁朝?”
温柠笑了:“我喜欢世子啊!”
“待我挑了公主封号,就跟皇上说,要世子做驸马!”
陆景阳已经能分出她说的是气话
了,却依旧感觉胸腔被剧烈地敲打锤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