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凭什么,他就这样死了,留下兰溪母子三人该过的多么艰难。
“别在这儿坐着了,我们去赵府吧。”
赵府是礼部尚书府,如今已经挂上了白幡,过路小厮仆妇都带着哀容。
沈书仪带着金秋笛和周扶茵一路走到崔兰溪的院子,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两个孩子的抽噎声和崔兰溪强忍泪水的模样一下子就击中了几人的心。
金秋笛也收下了口中即将出口唾骂赵二的话。
周扶茵心疼不已,赶紧把两个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哄着。
沈书仪则走到崔兰溪旁边,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兰溪……”
多一句话她也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哄睡,周扶茵让人把孩子们抱去睡下,沈书仪感受着肩膀上的湿意,心里叹了一口气。
纵然没有感情,可遇到生死大事,也不是那么好排解的。
崔兰溪又靠了几息才抬起头。
声音带着清冷坚韧,“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没事儿。”
“我如今真是恨透了他,死就死了,还死的不光彩。”
“他若是死在任上,死在公事中,我们母子三人还能得个好,他倒是好,就差死在小妾的肚皮上了。”
游湖,她虽然不稀罕,可那该死的赵二可曾带过她和孩子们去游过湖。
她是真的不生气他没了,她就是生气他没给她带来荣耀,还差点带来屈辱。
而孩子们也没了父亲。
礼部尚书府当然不是不好,公爹开明,婆婆虽然更加看重大嫂,但也不曾怠慢她。
可是没了父亲,孩子们就像无根的浮萍,就算有她这个母亲相护,可是……
沈书仪看她眼中全部是恼怒,没有悲伤,心下就松一口气,只要兰溪无事,那赵二管他去死去活。
“那当下就是把人接回来办个葬礼。”
“大哥已经启程了。”
“府里的丧事自有母亲和大嫂操持”
沈书仪听罢又考虑起了其他事,周扶茵也低着头,金秋笛气恼半晌,这会儿才说。
“那小妾怕是活不了了。”
崔兰溪冷淡的点头,“我管她死活,他们二人不是感情甚笃吗,要是能够去陪伴赵二不也是件好事。”
反正她不会动手,但这不意味着公爹和婆母没有想法。
在生死之下,那些理智早无残存。
沈书仪想了好一会儿,郑重的道。
“兰溪,这件事情可能需要伯父伯母出手。”
“你只管哭,在外你可不要表现出这副模样,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到你公爹婆母的怜爱,一定要把你们该拿到的东西拿到手。”
“最好就是在你公爹和婆母的庇护下独自生活,你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一定因为赵二这不光彩的事对你们母子愧疚非常。”
“伯父伯母自然要出面做一些强硬的事儿。”
崔兰溪点头,“我已经给父亲母亲传信了,他们会带着族老来的。”
他们崔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父亲当初能够给自己求圣旨就是非常疼爱自己的。
沈书仪忍了好一会儿压制在心中的隐忧,最后还是开口。
“兰溪,江南距离这里那么远,你真的确定那小妾肚子中没有种吗。”
崔兰溪一震,头瞬间昂起。
“你提醒我了,放心,我会让人去查证。”
准备回程的时候,沈书仪再次回头,就见崔兰溪站在门口,重振旗鼓像个要去战斗的勇士。
沈书仪不自觉地向她挥挥手。
从赵府出来,金秋笛叹了一口气,“还好兰溪从来都清醒,如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过今后的日子。”
自己夫君为了陪小妾游湖坠湖而亡,想想就觉得可笑。
沈书仪揉揉自己酸涩的眼睛疼,只道“皇上应该会看在两家父亲的头上不会怪罪。”
只不过这到底不是光彩的事,想必兰溪得过一段苦日子了,但熬过这个时间,又是天高地阔。
等赵二的尸身运到京都,葬礼开始。
为了给崔兰溪面子,沈书仪和周扶茵金秋笛等人全都到场。
等人入葬,崔兰溪着人保护好孩子们才跟沈书仪几人走在一起。
“已经说好了,提前分家,把所有应该赵二所得的东西都分给了两个孩子。”
“我们分家不分府,只不过以后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二老跟着大哥大嫂。”
“付出了什么代价?”
崔兰溪脸上露出了轻浅笑容,“没什么,只不过我若是再嫁要等到孩子们长大,也要征求孩子们同意。”
她根本就没想过在再嫁这事。
好不容易一个死鬼死了,她还要再去找一个来让自己受罪吗?
若是实在不行,找几个面首不好吗。
何至于把自己再次陷入婚姻之中。
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再嫁,她会好好的守着他们。
金秋笛虽然不是满意,但也只得点头,“只要你想清楚就好。”
周扶茵和沈书仪倒是早早的就想到了结果,崔兰溪的性子向来是她们当中最清冷的。
第120章 她又过了一劫。
明月居小院多日不见阳光,绿叶和腊梅上附着冰霜,明宣坐在火炉旁一个慢慢的练着字。
沈书仪少见得没有动作,而是透过开启的小窗看着外面飘飘然的雪花。
谷雨给她递了一个汤婆子,“世子妃,快暖暖吧。”
沈书仪把汤婆子抱在怀里,收回目光又低下了头,“想来快得到消息了吧。”
西戎进攻大夏的时间想必也不会有变化。
“谷雨,吩咐人去准备马车,我要去玄清观。”
她在家里坐立难安,也许只有神佛面前她才能平静一下心情。
“可世子妃,外面白雪纷纷,这个时候出城恐怕不妥。”
“去准备吧,多带一些人就行了。”
“多带几匹马,若是马车不能行,就换成骑马。”
总之今日这趟,她一定要去。
“明宣,今日你去祖母那里吧,娘有一些事儿去办。”
明宣看着母亲郑重的模样,自然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娘,你路上小心。”
沈书仪揉揉儿子的小脑袋,想着前世昏昏沉沉中听到他的哭声,眼泪差点忍不住掉下来。
“好,娘一定小心。”
看他抱着书籍一步步地走出院子,沈书仪才回头去柜子里面拿出一件新绣好的襁褓,慢慢的抚摸着。
“娘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你没了,你一定在另外一边过的很好是不是。”
她是真的死了,可她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孩子会随自己而去。
到时候有父亲母亲有母妃,还有外祖母,他和明宣也一定也会过得好的。
她不敢想象没有了娘,明宣会多难过,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连娘都没有见过。
乘着马车到了玄清观,沈书仪像是找到了心的归途。
“你们都出去吧。”
她独自跪在满殿神像之下,取出那个襁褓。
“求神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终身顺遂。”
“信女沈书仪拜求。”
十一月初一,也就是前世的今日,便是她难产之日,沈书仪跪在冰冷的地上,任由前面柔软的蒲团静立。
只有用疼痛才能够克制她心中的埋怨。
她既埋怨宋恒越也埋怨自己。
谷雨芒种几人在外等了一夜着急不已,又不见世子妃出来。
“怎么办?”
世子妃倒是早早的就吩咐她们去休息,可她们怎么能够抛下主子。
白露急得团团转,想要推门,又被芒种拉了回来。
“别去了。”
“想来世子妃也需要清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