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郑宣退走,钟意示意手下也退了出去。
钟意抬头,看向高悬在头顶之上的御赐金匾,眼中冷意褪去,忽然变得温和起来。
郑宣以为他是刚刚来的,可其实他已经在晋阳快一年了。
他第一次见到何苒时,她说她才是真定惊鸿楼的大东家。
而他被太皇太后派到晋阳时,何苒才刚刚接管京城惊鸿楼。
可现在,何苒已经让出了所有的惊鸿楼,现在的何苒,不是何家的何苒,也不是惊鸿楼的何苒,她是苒军的何苒。
更有可能,她会是继何惊鸿之后,另一位青史留名的女将军。
这时,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这不是何苒,而是桃姑。
桃姑上前,冲着钟意抱拳行礼:“今日之事,多谢钟大人出手相助。”
钟意苦笑:“桃姑,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桃姑微笑:“怎么会?我根本没有查过。”
是的,桃姑走眼了。
十个月前,惊鸿楼对面的一家铺子换了东家。
原先的东家是个色眯眯的油腻男,他对年轻姑娘没有兴趣,最喜欢桃姑这个年纪的成熟女人,每次看到桃姑都会挤眉弄眼。
有一天,他甚至还对桃姑说了几句荤话。
桃姑不想忍了,就套了他的麻袋,把油腻男打个半死。
油腻男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回来之后就变得疑神疑鬼,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他整天担心再被人揍,后来索性连生意也不敢做了,把铺子也卖了出去。
那位新东家,桃姑也只见过一次,是个眼神清正的年轻男子,长得一般,是那种掉到人堆里就找不到人的长相,桃姑没兴趣,偶然遇到,也只是点点头。
可是就在昨天,这人忽然来找她,还当着她的面变了脸,变成了一个有几分姿色的男人。
桃姑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她见过这人的画像。
做为惊鸿楼的大掌柜,她藏有很多重要人物的画像,其中便有锦衣卫镇抚钟意。
桃姑有点不好意思,打雁的被雁啄了眼睛,她都没脸去见大当家了。
虽说钟意是易过容了,可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藏了快一年,桃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该退休了。
“钟大人为何要帮我?”桃姑问道。
虽然钟意不出手,桃姑也不怕这些人过来打砸,可是钟意出手了,这就是人情。
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钟意笑了笑:“如果我说,我是想和你讨个人情,大掌柜会相信吗?”
桃姑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这是人情了,有啥不信的?
“我乃区区小民,钟大人的人情,我怕是还不起。”桃姑说道。
“我想见何大当家,这对于大掌柜而言,并不太难吧。”钟意说道。
桃姑冷哼,收起脸上的商业假笑,正色道:“要不这样吧,我再去把刚才那群人叫过来,钟大人别管,看着他们把我这里砸个稀巴烂,如何?”
这是宁可把惊鸿楼砸了,也不想还他这个人情了。
钟意一直都知道何苒是个棘手的人,也知道何苒的手下全都不好相与,可眼前这位,显然是其中最不好相与的一个。
“大掌柜不信钟某?”钟意问道。
“不信。”桃姑斩钉截铁。
“为何?”钟意又问。
“因为你是锦衣卫,因为你是朝廷的人,因为你是闵兰的拐了八个弯的重孙子。”
桃姑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钟意。
现在的晋阳,是晋王的地盘,晋王都造反了,刚才那批人走了,过一会儿就会再回来,活捉钟意,这可是大功一件。
没有钟意,惊鸿楼顶多是被砸上几件东西,回辜她还能让那些人加倍还回来。
可是有了钟意,这就要给她惹上大麻烦了。
还想要人情?我呸!
钟意笑着摇摇头,对桃姑说道:“大掌柜不用担心,晋阳城马上就不属于晋王了。”
桃姑一怔,正在这时,一名锦衣卫从外面跑了进来:“大人,肖万路已死,晋军全部投降。”
桃姑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肖万路是谁,那是晋阳总兵!
换句话说,肖万路是给晋王看家的人。
肖万路已经死了,他手下的晋军投降了,这就意味着,刚刚钟意说的那句话,不再是一句空话,而是变成了现实。
钟意接管了晋阳城。
“这是皇帝的命令?”桃姑有些难以相信。
钟意早在十个月前便来到晋阳,那时晋王也刚刚造反不久,皇帝竟然有这样的谋略,从那个时候,便布下了钟意这颗棋子?
这么厉害的皇帝,怎么就成了现在齐王手里的一具傀儡呢?
不对啊,这和她得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样,她知道的皇帝,可没有这个胆识和魄力。
钟意微微一笑,淡淡说道:“不是他。”
“那是太皇太后?”桃姑忽然很想知道这件事,而且她可以肯定,大当家一定也想知道。
今天晚上,她就送出鸽子,把这件事告诉大当家。
晋阳啊,大当家也想要。
大当家一直都想要。
只是受晋阳所处位置的影响,大当家不可能先把晋阳打下来,她只能把晋阳留到后面,没想到,却让钟意抢了先机。
第174章 冯撷英输了
“是,的确是太皇太后派钟某来此的。”
钟意给了桃姑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更详细的事情,钟意便不肯再说了。
桃姑深深地看了钟意一眼,问道:“现在惊鸿楼外面,是不是全都是你的人?”
虽然没有出去,可是桃姑怀疑,惊鸿楼已经被锦衣卫包围了。
“是,大掌柜料事如神。”钟意说道。
桃姑叹了口气:“钟大人的意向,我可以代为转告,但是大当家见不见你,就要看钟大人的运气了。”
钟意微微勾起唇角:“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桃姑没有说话,当着钟意的面,写了一封短信,派人飞鸽传书送出晋阳城。
钟意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就住在了惊鸿楼。
他说惊鸿楼反正也在停业,既然没有客人,那他住在这里也无妨吧。
桃姑还能说什么,只能对钟意说道:“还请钟大人爱惜一点,不要弄坏东西。”
钟意露出一个温文而雅的笑容:“大掌柜敬可放心,惊鸿楼内有任何损失,钟某都会十倍赔偿。”
桃姑没好气,指着高高悬挂的御赐金匾:“有的东西,恐怕钟大人是赔不起的。”
钟意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就是一个牌匾而已,他怎么就赔不起了?大不了多写几个。
平阳府,何苒收到了桃姑的飞鸽传书,她的眉头微微蹙起,钟意?
哦,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锦衣卫镇抚,长得挺好看的一个人。
没错,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何大当家都会有些印象,不至于忘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个钟意为何要见她?
何苒让人请来了冯撷英,她对冯撷英说起了这件事。
果然,就连冯撷英也是吃了一惊。
飞鸽传书的速度很快,此时,晋阳易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平阳。
“肖万路死了?”冯撷英对肖万路是有所了解的,能让晋王放心把家里大门交给他的人,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对晋王的忠心,都是勿庸质疑的。
“肖万路不亚于符燕升。”
这便是冯撷英对肖万路的评价。
可现在这个人已经死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只鸽子飞了过来,同样是桃姑的信。
桃姑的第一封信,显然是当着钟意的面写的,只是寥寥数语,而这第二封信,则是桃姑对第一封信的解释。
桃姑在这封信里告诉何苒,钟意是奉太皇太后之命潜入晋阳的,他在惊鸿楼对面的铺子里做了大半年的东家,在此之前,桃姑从未怀疑过他。
桃姑又讲了郑宣带人来砸惊鸿楼的事。
郑宣做的都是脏事,因此,他很少会站到人前,桃姑没有见过他,亦没有他的画像。
因此,当郑宣来的时候,桃姑并不知道这人是谁,还是后来钟意告诉她的。
听说郑宣居然会去砸惊鸿楼,冯撷英说道:“看来他真是急了,若是往常,他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何苒笑了:“看来冯先生没错,抓了郑宣的妻儿果然是一件正确的事。”
冯撷英的嘴角抽了抽,我只说过郑宣重视妻儿,可没有让你去抓了他们啊。
何苒才不管郑宣还会如何发疯,反正她抓住了郑宣的软肋,管他怎么疯,逼急了她就把郑宣的妻儿推到前面。
何苒闭上眼睛,冯撷英以为她是困倦了,看到她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这才知道她没有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何苒才重新睁开眼睛,她对冯撷英说道:“咱们打个赌吧,就赌钟意夺下晋阳用了多少人吧。”
冯撷英失笑:“为什么要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