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兰说过,周铜与狄夫人有私情,周温是周铜之子·
皇帝脑袋嗡嗡,这么隐密的事,除了闵兰和他以外,难道还有人知道?
不会吧,闵兰已是高寿,当年的知情者,哪怕没被太祖灭口,也已经老死了。
而那些还在世的勋贵和宗室,他们不可能知道,无论是狄夫人还是太祖,甚至闵兰,都不会让这些人知道此事。
“去查,这篇文章是何人所写。”皇帝说道。
手抄报上没有署名,但是晨报和晚报上肯定会有。
严密很快便查出来了:佚名。
皇帝骂道:“有胆子胡言乱语,却不敢署名,小人行径!”
严密缩着脖子不敢接话。
皇帝看他一眼,虽然署名佚名,但是有脑子的都知道,这种文章若是没有何苒的授意,晨报和晚报根本不敢刊登。
毕竟,今时今日,何苒也还要打着昭王的旗号来行事,就连南下讨伐他,也是“诛伪帝,扫奸佞”,从始至终,何苒都没敢提及改朝换代。
因此,这篇文章的出现,百姓看热闹,在官员们看来,这便是一个信号。
何苒要改朝换代的信号!
皇帝对报纸上释放出来的信号没有兴趣,在他看来,所有与他相悖的都是乱臣贼子,都是造反。
只要是造反,那便是奔着改朝换代去的。
何苒针对的就是朝廷,就是周氏皇朝。
也只有那些愚民,才会以为何苒只是针对他和柳山河。
笑话!
皇帝担心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这盆狗血是到此为止,还是另有下文。
现在讲的只是周铜与狄夫人的私情,以及周温的身世,如果还有下文,那么会不会是他的身世?
皇帝的担心很快便有了答案。
无论晨报还是晚报,永远不会令他失望。
三天的时间,足能令只看热闹的小老百姓们,知道这篇故事里的小叔子和嫂子都是谁了,知道他们是谁,也就知道那位倒霉的兄长和可怜的侄子是哪一位了。
金陵沸腾了。
整个江南沸腾了。
坐在篝火边烤野鸡的周沧岳直接跳起来了!
“苒姐牛啊,把皇帝家的老底儿都揭了!”
有丐帮的兄弟,周沧岳时常能看到晨报和晚报,只是这些报纸送到他手里时,上面的新闻往往已经变成旧闻了。
周沧岳现在很期待,期待下一盆狗血。
三天后,狗血如约而至。
正在行军中的何苒同时收到了两份报纸。
看完第一期,何苒怔住,她送去京城的明明没有这些内容。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钟意!
何苒的嘴角抽了抽,钟意竟然自曝家丑了?
也是,自己和亲生儿子都被仇人之子害死,辛苦打下的江山也白白送给了仇人的后代,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何苒忽然就理解钟意了。
同样是重生,于自己便是新的开始,而对于钟意,却是拉开了仇恨的序幕。
偏偏,那些仇人都死了
何苒叹了口气:“换作是我,也会打烂这一切!”
钟意便是在打烂,打烂他一手建立的王朝,撕开皇室一直以来的遮羞布。
何苒打开第二份报纸,这二盆狗血占据了半版。
在这盆狗血里,那名美女生下了一个女婴,为了不落人口舌,那位尊贵的夫人去母留子,将这个遗腹女养在身边。
这个小姑娘四岁的时候,被夫人送去了花楼,对外宣称孩子被人拐走。
何苒怔住,这是周影!
原来周影的身世是这样的。
钟意如何得知?
何苒想起来了,周影去世之后,钟意去过万春县,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他查出了当年周影被拐卖的真相。
周池的父亲只有两个亲生骨肉,一个是周池,另一个便是周影。
那个时候,周池被周铜追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狄夫人却把四岁的周影送去了花楼。
这是多么憎恨自己的丈夫,才会做出这种事啊。
这盆狗血后面的内容,就是何苒原本知道的了。
关于周温的那些往事,以及狄夫人逼迫周池收养周温的遗腹子。
周温的遗腹子,便是太宗皇帝。
金陵,皇帝终于等到了第二盆狗血,也终于看到了一个与他骨肉相连的那个名字。
他的父皇!
金陵城依然沸腾,而在这沸腾之下,则是政客们的博弈。
柳山河权倾朝野,但是这些年的政敌也不在少数。
从何苒那篇《告全民书》开始,他的政敌们便开始蠢蠢欲动,看似平静的金陵城早已暗流涌动。
而此时,这两期报纸的出现,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尤其是第二期,太宗竟然并非太祖骨肉,而是周温的儿子,周温是谁?是周铜的私生子!
也就是说,太祖与太宗,中间隔了血海深仇!
临时皇宫地方有限,因此,自从皇帝迁都之后,便取消了朔望朝和大朝会,有资格上朝的只有三品以上官员,即便如此,这些官员也是轮班上朝的,否则大殿里根本站不下。
但是今天的早朝,临时皇宫便却站满了人。
这些都是在京官员,他们或者品级不够,没有资格上朝,或者品级够了,但是今天轮不到他上朝。
但是今天他们全都来了,甚至当中还有已经致仕了的官员。
他们有老有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同样的愤慨。
他们在心里不住默念:“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其实在他们心里,或多或少还是相信报纸的,否则他们今天不会来,但是他们又不想相信,如果报纸上写是的真的,那么金銮殿上的人算什么,这朝廷算什么,他们这些官员又算什么?
忽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到了地上,然后捶胸大哭起来。
“昭王啊,昭王啊,您死得冤啊!”
年轻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小声问道:“这是谁啊?”
大家交头接耳,没有人知道这老者是谁。
好在那名老者不是独自来的,有人认识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
因此,很快便打听出这位老者的来历。
“他姓方,是前光禄寺司牲司的一名大使,致仕三十多年了。”
“光禄寺司牲司?养牲畜的?大使?那是几品官,八品还是九品?”
无论是八品还是九品,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官,今天能来这里的,最低的也是七品。
“啊,别看他官小,可你们知道他在去光禄寺之前是在哪里当差吗?”
“哪里啊?”
“詹事府,他是昭王詹事府里的人,昭王薨逝之后,詹事府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流放,这位方翁当年还是新科进士,刚进詹事府,只是一个新人,小角色,这才没被牵连,但也从此升迁无妄,被贬去光禄寺养牲口了,直到他致仕,也只是个九品。”
众所周知,这里说的昭王并非是被何苒抬出来的那位小昭王,而是先太子周栋!
那位传说中气死太祖,愧疚自尽的那位太子。
方翁还在大哭,哭得几欲晕倒,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将切好的参片塞进他嘴里,方翁才不致于背过气去。
隔着一道宫墙,朝堂之上此时也是哭声一片。
几位南下的宗室号啕大哭。
现在还能称为宗室的,他们的祖先全都是当年跟随周池离开周家堡的那些人。
他们这几支当年无一例外,全都受过周铜的迫害,否则当年也不会义无反顾追随周池。
当年他们的祖先恨不能把周铜生吞活剥,作梦也没想到,这江山最终只有一代,便落到了周铜后人手里。
皇帝看着这几个辈份比他高的老家伙在朝堂上撒泼,咬牙切齿。
他看向柳山河,不用问也知道,这都是柳山河的政敌们搞出来的。
否则这几个老纨绔天大的胆子,也不会跑到朝堂上给他添乱。
这些宗室,早就被养废了,他们吃喝玩乐,管什么江山社稷。
可现在他们的表现,却像是被人掘了祖坟一样。
看到皇帝看自己,柳山河整整衣袍,说道:“诸位同僚,还有这几位老王爷,你们莫非还没看明白吗?这些全是何苒的恶意中伤!
太宗乃是太祖选中之人,如果太宗的出身真如那报纸上所说,太祖为何会将天命授于太宗?
你们难道不信太祖,反而相信何苒那个妖女?”
那几位还在恸哭的老宗室全都一怔,太宗是太祖选中的人吗?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们已经记不清了。
这时,一名姓全的官员站了出来,高声说道:“首辅大人公务繁忙,怕是记不清了吧,当年太祖他老人家病势汹汹,从发作到驾崩整整三日都是昏迷不醒,又哪里来的传位于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