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廖英杰亲自带了一队人来到惊鸿楼,有人举报惊鸿楼售卖五石散!
五石散在前朝时盛行一时,太祖登基之后,便在全国禁售五石散,甚至还将几名服用五石散上瘾的所谓名士关于大牢,而售卖五石散的商户不分轻重,一律问斩。
太宗登基后,同样禁售五石散,同样施以重刑,先帝在位时间不长,颁发的政令也不多,对于五石散的管制相对没有之前那么严了,虽然仍然禁售,但是偶有违禁的,顶多就是罚款了事,再不像太祖太宗年间那么严了。
现在廖英杰兴师动众来惊鸿楼查五石散,立刻便引起了轰动。
惊鸿楼是银楼,银楼里卖五石散?
再说,惊鸿楼那不是李老夫人的产业吗?
李老夫人没在惊鸿楼,惊鸿楼里坐镇的是苗大掌柜。
没等廖英杰进去,苗大掌柜便满脸堆笑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伙计。
廖英杰一怔,因为他看到这两名伙计抬着一块牌匾,牌匾上面盖了一块红色绒布,看不到写了什么。
但是他刚到,苗大掌柜便抬了牌匾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不可轻敌。
“苗大掌柜,听说你们惊鸿楼放着好好的银楼不开,居然在私底下售卖五石散坑害百姓,今天咱们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好好查一查,你这里有没有五石散。”
苗大掌柜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咱们京城的惊鸿楼至今已经开了四十八年零五个月又三天,一向奉公守法,不过现在廖大人既然怀疑到咱们头上,那咱们自是要配合,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廖大人按规矩办事。”
廖英杰一怔:“什么规矩?”
苗大掌柜转身走到那块牌匾面前,拜了拜,噗通一声跪倒磕头,接着起来,再拜,再跪,再磕,然后继续。
廖英杰脸色变了,这是在做什么?
苗大掌柜一套程序终于走完,这才用双手揭开了盖在牌匾上的红布。
金底黑字的牌匾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惊鸿楼”!
金匾!
而惊鸿楼的大门上挂着的是黑底金字,去过惊鸿楼的人也没在里面见过这块金匾,为何没有挂出来过?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廖英杰却是已经呆若木鸡。
离得比较近的百姓当中,有识字的,忽然看到了牌匾上的落款,那人大喊一声:“我的老天爷啊!”
旁边的人忙问:“怎么啦?”
“太祖,这是太祖御赐金匾,太祖御赐!”
那人说着便跪了下去,旁边的百姓见了,跪下去一大片。
那人能看到落款,廖英杰当然也看到了,难怪苗大掌柜行此大礼,因为这是太祖御赐的金匾,见匾如见太祖,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西城指挥使,就是当今圣上来了,也要下跪。
廖英杰跪下,而跟着他一起来的手下们有几个早在他之前便已经跪下去了。
廖英杰心中后悔,直觉自己像是一个顶雷的,这事不简单。
惊鸿楼藏有太祖御赐金匾,这么多年都没有挂出来,可是他来了,苗大掌柜却像是早就在等着他,他还没有进门,人家就抬了金匾出来了。
这里是京城,惊鸿楼是李老夫人的产业,这金匾肯定不可能造假,李老夫人不敢,武安侯府不敢,放眼朝野上下,就没人敢!
廖英杰是官,且,他还是领了太皇太后的吩咐过来的,自是不能因为一块金匾就给吓走。
他硬着头皮,对着金匾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这才对苗大掌柜说道:“虽然……但本官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便要管理一方事宜,既然有人举报惊鸿楼贩售禁药,本官还是要公事公办。”
苗大掌柜笑得就像无锡的大阿福,人畜无害:“那是自然,廖大人要搜,惊鸿楼自是要配合的,只是这个搜法嘛,咱们大当家说了,那是要公开公正公平的,廖大人、京城的乡亲父老,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廖英杰脸色铁青,公开公正公平?
可是这三个词无论是分开还是合并在一起,那都是褒义的,围观的百姓无论是识字的还不是识字的,全都大声应和:“对,没错!
廖英杰阴沉的目光从苗大掌柜的胖脸上扫过,落到那金光闪闪的牌匾上。
御赐牌匾在此,他还真不能硬闯,别说是他,就是锦衣卫来了也不行。
他咬咬牙,强压怒火:“苗大掌柜,你倒要说说,怎么个公开公正公平?”
苗大掌柜笑得一团和气,与廖英杰的浑身煞气形成鲜明对比。
“既然要搜,那就不能是您想怎么搜就怎么搜,当然,咱们惊鸿楼的每一处地方,您都能搜,只是必须要三方在场,公开的搜,公正的搜,公平的搜,您是官身,肯定不知道坊间的那些勾当,贼坯子们往人身上塞个写着他名字的空钱袋子,硬说偷了他的钱,让人家把钱还给他,这事可不少吧,是吧,父老乡亲们!”
人群里有人大声说道:“这种事多得很,还有往面汤里放苍蝇的,明明是他自己放的,却说人家的面汤不干净,白吃白喝,还要赖钱!”
“对对对,还有往酒里放泄药的,说是喝了人家的酒就闹肚子,我呸,也不怕拉死他!”
第45章 晋王反了(求月票)
廖英杰怒火中烧,你们才是贼坯子,你们才碰瓷,你们才是臭不要脸!
可是
怀里那包五石散此时沉甸甸的,像是随时都能掉出来。
苗大掌柜向围观百姓团团行礼:“哪位兄台愿意做个人证?”
话音刚落,便有五六个从人群中走出来:“我来!”
这五六个人,全都是书生打扮,其中一个竟然还穿着国子监的衣裳!
廖英杰知道,今天这一趟不但白跑了,而且打草惊蛇。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包五石散是白带了。
最终,西城兵马司挑了三个人,由廖英杰带队进去搜查,苗大掌柜带着几名伙计,和那自告奋勇的几位热心书生一起监督。
毫无悬念,惊鸿楼里没有找到五石散,廖英杰一个不小心,还打碎了一只前朝官窑的花瓶。
廖英杰想骂娘了,哪个开铺子的会把这么珍贵的花瓶真的用来插了几枝蔫巴巴的花?
说我碰瓷,你们惊鸿楼才是碰瓷。
苗大掌柜笑得恰到好处:“没事没事,这个花瓶是捡漏时买的,才花了五百两,不多,不多!”
不多个屁,五百两还不多?
苗大掌柜将西城兵马司的人送出来,高声对围观的百姓们说道:“西城兵马司办案公平严明,廖大人英明!”
围观百姓们跟着一起喊:“廖大人英明!”
英明的廖大人灰头土脸地走了,临走时苗大掌柜讨好地说道:“就不用廖大人亲自来还钱了,小的让人去您府上取。”
廖英杰:去你娘的!
何苒听说之后哈哈一笑,这么多年了,闵兰还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她一样蠢。
想当年,闵兰想杀她,居然让闵青派人潜入每天给她送酒的酒坊,在酒里下毒,想要毒死她,她没死,却毒死了十几个无辜之人。
她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查出了背后主使,砍下闵青的脑袋,冲进皇宫,把闵青的脑袋扔在闵兰面前,闵兰却问她:“你不是没死吗,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何苒冷哼一声,对小梨说道:“传信出去,各地的惊鸿楼,有牌匾的都把牌匾挂出来吧,没有牌匾的,只管说出惊鸿楼的来历,从今天开始,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这天底下的惊鸿楼,都是我的!”
惊鸿楼前发生的事,一个时辰后便传进了宫里,吃惊的不仅是太皇太后,还有皇帝。
皇帝让人去打听,一问才知,惊鸿楼现在的东家名叫何苒,出自真定府何家,可她还有一个身份,她是镇国长公主何惊鸿唯一的传人,忠勇夫人李锦绣已经认可了。
“朕听闻那位何大当家只有十四五岁,还是一个小姑娘?”
大太监元英笑着说道:“老奴也听说了,年纪很小,小时候被何家弄丢了,被人收养,机缘巧合被被镇国长公主殿下看中了,也是她的造化。”
“不知镇国长公主如今可还安在。”皇帝说道。
“唉,镇国长公主殿下可比太皇太后还要年长,八九十岁的人了”后面的话元英没有说,可是任谁也能听懂。
皇帝叹息:“也是,如果她老人家还在,也不会将这么大的生意交给一个小姑娘了。”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已经在摔第七个杯盏了。
她没有想到,惊鸿楼居然还藏着御赐金匾。
不是说哀家被幽禁后何惊鸿就走了吗?那这金匾是何惊鸿离开之后的事?
周池啊周池,你一直都在等着何惊鸿回来,是不是?
可惜她没有回来,直到你死,她也没有回来!
“宣惊鸿楼东家何氏女进宫,哀家要见见她!”
可是传旨的太监还没有走出慈宁宫,一个小黄门便跌跌撞撞跑进来,把传旨太监撞了一个跟头。
“你疯了?”传旨太监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小黄门满头大汗:“出大事出大事了!”
说着,小黄门顾不上还在地上的传旨太监,便冲了进去。
晋王反了!
与此同时,晋王周熠还将一篇檄文发告天下。
在这篇檄文中,晋王明确指出,当今天子并非太宗血脉,而是闵家血脉!
晋王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他有人证。
当年万嫔的确生下一位皇子,皇子生下三天后,便要交给乳娘哺育,但万嫔正得宠,她想孩子了,便让乳娘把孩子抱过来,那一晚,她甚至把孩子留在了身边,没让乳娘将孩子抱走。
可也就是那一晚,万嫔半夜醒来,却发现她的胳膊压在孩子脸上,那个还没有满月的孩子,被她给捂死了。
万嫔大惊失色,她的心腹嬷嬷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未满月的孩子长得全都差不多,抱一个过来就是了,只要买通乳娘,谁又能知道?
皇宫以及皇城中的皇亲国戚勋贵之家,喝的都是城外云泉山的水,每天天刚蒙蒙亮,送水的队伍便进了皇城。
那天早晨,送到万嫔宫里的水桶里,藏着一个呼呼大睡的婴儿。
这个婴儿,便是当今天子。
孩子刚死,新的孩子就被送过来了,万嫔再糊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可她还能如何?
在这后宫之中,妃嫔有了皇子便有了依靠,她难道能告诉皇帝,她被人陷害,自己捂死了亲生骨肉吗?
所以她忍下来了,乳娘也不敢声张,她收了万嫔的银子,但这银子太烫手,她知道自己没命去花。
她咬破手指,将这一切写在小皇子的襁褓上面,还写了小皇子的埋尸之地,她将襁褓交给了同乡刘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