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绣这才察觉到有哪里不对,连忙问道;“大当家,您是不是怀疑昭王还有后代?”
何苒笑了笑:“他有没有后代并不重要。”
李锦绣不懂了,她试探地问道:“您不找找昭王的后代,莫非您看好晋王?不对啊,如果您看好晋王,就”
如果何大当家看好晋王,为何还要破坏晋王的好事呢。
何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时,小梨送来最新战报,晋王大军攻破平山卫,距离真定府仅百里之遥!
宫中,皇帝在看过舆图,知道了平山卫到真定府的距离,以及真定府到京城的距离之后,皇帝彻底傻了。
这么近啊!
打,只能打了,但是御驾亲征是不可能的,还有,京城也很危险,万一真定府守不住,就要打到京城了,他可不想成为亡国之君!
事实上,若是晋王登上大宝,他还真不能算是亡国之君,因为国还是国,周还是周。
那原本只是想要震摄晋王的五万大军,现在真的上了战场,除此以外,已经调回京城的武安侯重新披挂上阵,扛起了守护京城的重任。
京城里风声鹤唳,晋王马上就要打到真定了,过了真定就到了京城。
有些人家已经悄悄送子弟南下,现在看来,南边是最安全的。
惊鸿楼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上官夫人!
何苒没想到,上官夫人还会来找她。
“好孩子,你想不想去扬州,你二舅舅一家就在扬州,若是你想去,我便让人送你过去,你二舅舅家里有一座很美的庄子,你一定会喜欢。”
何苒明白了,上官夫人是在担心她,所以想送她去扬州避过这场战争。
何苒心中感动,活了三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像关心孩子一样关心她。
她握住上官夫人的手,柔声说道:“外祖母,您放心,我在京城很安全。”
上官夫人摇头:“我知道你有惊鸿楼,李老夫人对你也很好,可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现在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让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是很不安全的。”
何苒再三表示,一旦有事,她会搬去和他们住在一起,上官夫人这才勉强答应,千叮万嘱地离开。
上官夫人前脚刚走,惊鸿楼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大老爷!
听说何大老爷来了,何苒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还在京城?”真定何家出了那么多事,他都没有回去?
小梨笑着说道:“他回去过一次,阎家派人守在门外,他一回去,阎家便打上门来,让他交出阎氏,还说阎氏一定是被他给杀了,他不肯让阎家人进门,阎家就把何家的大门给砸烂了,他哪里还敢继续留在真定,连夜就回了京城。”
小梨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您猜,他和谁一起回来的?”
“和他的二子二女?”何苒猜道。
“不是不是!”小梨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是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来的,那女子是他的外室,那个孩子是外室生的。”
何苒惊诧不已,她还真是小看了何大老爷,他居然还养了外室。
不过有一点何苒是知道的,劳光怀想要杀了何大老爷轻而易举,之所以把他留到现在还不让他死,完全是为了她这个外孙女。
无论如何,何大老爷都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他若是死了,她这个女儿要为他守孝,她十四岁了,这一守孝就是三年,刚好是大多女子订亲出嫁最重要的三年。
所以何苒猜测,劳光怀估计是想让何大老爷像阎氏那样失踪,不对,是失联,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去了哪里,可他就是不和家里联系了。
何苒猜到劳光怀的策略,当然她也不想见何大老爷。
何大老爷没能见到何苒,惊鸿楼的伙计告诉他,他来晚一步,刚刚上官夫人把何苒接走了。
何大老爷脸皮再厚,也不敢去找上官夫人要人。
晋王大军眼看就要打到真定了,何大老爷很着急,但是他却不想回去与家人共患难,他现在也想南下!
因为劳光怀的调动,所以南边有很多官职需要调整,上至四品下至八九品的小官,最近这个月,隔三岔五就有官员拿着调令南下,何大老爷羡慕极了,他也想去南边,这样不但远离战争,还能远离阎家那些混帐。
至于何家那一大家子,何大老爷并不担心。
晋王不是泥腿子出身的土匪,他是龙子凤孙,他不会做出奸杀掳略的事,顶多就是没钱时找大户人家筹集粮饷,何家在真定府的大户人家里排不上号,真要找上门来,拿个千八百两就能保平安。
何大老爷现在最着急的,就是南下,他来找何苒,是想让何苒在李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他可听说了,连太皇太后都召见过何苒了,这个假货,现在认识了不少贵夫人。
可惜,何大老爷还是没能见到何苒,他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没想到他刚刚走出惊鸿楼,却听到有人叫他:“这是真定府的何进士吧?”
第54章 诗与远方
说话的是一位三十上下的文士,白净面皮,气质斯文,身上一袭杭绸直裰,腰间挂了一块成色上佳的玉佩,一看便是出身很好的优质人士。
何大老爷顿生好感:“正是何某,请问先生可是认识在下?”
文士双手抱拳:“果真是何进士啊,在下闵韦达,久仰何进士已久,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幸会幸会!”
随着惊鸿楼何大当家的名号传出来,她出身真定府何家的事,早已不是秘密。
只不过一起传出的,还有何家真假千金,以及继母强行从惊鸿楼拿钱,致使真定惊鸿楼停业一月有余的丑闻。
没办法啊,读书人之间书信往来,惊鸿文会声势浩大,这场文会的由来早已传到京城,况且,还有以此为蓝本的话本子,据说也已经摆到了京城的大小书铺里。
所以何大老爷现在其实已经是名人了,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就像现在,闵韦达与他主动搭讪,他还有些沾沾自喜,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他,毕竟,当年翁婿双进士,让他着实出过一阵风头。
闵韦达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情,拉着何大老爷的手好一通赞美,从何大老爷的气度到何大老爷的诗文,就连何大老爷至今没能起复,在闵韦达口中也是何大老爷孝感动天,毕竟,若不是为了守孝,他也不会致仕。
不知不觉,二人从惊鸿楼走到百味楼。
到了百味楼,伙计便送上一桌席面,显然是早就备下的。
何大老爷此时才觉诧异:“闵先生,这酒席”
闵韦达叹了口气:“何兄不知,自从小弟拜读了何兄的诗篇,小弟便对何兄钦佩不已,恨不能立刻见到何兄,领略何兄风采,得闻惊鸿楼乃是何兄家产,小弟每日都在这里备下一桌酒席,只盼能够见到何兄,与何兄一同品酒颂诗,说古论今。”
原来如此!
何大老爷心中欢喜,他喜欢写诗,这些年写过不少诗。
闵韦达已经在吟诵何大老爷的诗篇了,一首接一首,闵韦达热泪盈眶:“何兄当与李杜齐名也!”
李杜?
何大老爷挺直背脊,终于有人这样说了吗?
他虽然仕途不顺,但他还有诗与远方。
他的眼圈也红了,虽然闵韦达吟诵的诗文里,有些很陌生,何大老爷自己也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自豪,原来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曾经写下过这么多或壮阔或优雅的诗词,他怎能不自豪,怎么不泪流满面。
直到百味楼打烊,醉醺醺的何大老爷才被亲随搀扶着离开,次日醒来,他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和闵韦达说过什么,他的记忆里只有诗词,只有他的辉煌。
对了,闵贤弟名叫闵韦达,闵?
姓闵的可不多,何大老爷首先想到的便是宫中的太皇太后,其次想到的便是阎氏的表妹。
阎氏的表妹便是闵家的姨娘,还差一点成了晋王妃的小娘,晋王妃突然薨逝,他和阎氏还遗憾了很久。
待到要出门时,何大老爷忽然发现,自己随身戴着的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比他那个成色好上许多的玉佩,这枚玉佩有些眼熟,何大老爷仔细一看,想起来了,这是闵贤弟的玉佩啊!
闵贤弟的玉佩为何在他身上,他的玉佩呢?
何大老爷叫来亲随,亲随也不知道,当时他被闵韦达的亲随拉着去楼下用饭了,好酒好菜,他也喝高了。
何大老爷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他很快便想到了答案。
定然是昨天他和闵贤弟兴致来了,交换了彼此的玉佩,对,就是这样,他们已经兄弟相称,交换玉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更何况,闵贤弟的玉佩可比他那枚要名贵许多。
何大老爷心中窃喜,他告诉自己,他的窃喜与玉佩的价值无关,而是他交到了一位知音。
昨天没能找到何苒,何大老爷不死心,他不敢去劳府,但是他能去惊鸿楼,何苒是惊鸿楼的东家,她总不能不去惊鸿楼吧。
何大老爷又来到惊鸿楼,仍然没能见到何苒,他垂头丧气,只能回去。
路过百味楼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闵韦达正从二楼雅间的窗户里探头出来,冲他招手。
何大老爷大喜过望,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闵韦达还是那么热情,甚至比昨天更热情更亲厚,想想也是,他们已经是能谈诗论道的好兄弟了。
何大老爷问起闵韦达的出身,果然,闵韦达竟然是太皇太后的侄孙!
太皇太后没有亲侄子,她唯一的兄弟闵青传说被一条大蟒蛇咬死了,但是闵家早年也是大户,子孙兴旺,闵韦达的父亲,是太皇太后的从弟。
何大老爷忙道:“这么说来,闵贤弟还是当今的表兄?”
闵韦达连忙摆手:“莫要说,莫要说,岂敢,岂敢啊!”
何大老爷又惊又喜,闵家今非昔比,可不是当年区区阎家就能把女儿抬进去做姨娘的闵家了。
何大老爷想起这两日在惊鸿楼碰的一鼻子灰,忽然扬眉吐气,如今他与闵贤弟已是好友,哪里还用去看那个假货的嘴脸。
又是吟诗作赋的一天,又是何大老爷醉醺醺被扶回客栈的一天。
只不过这一次,一起被扶回去的,还有他的长随,主仆二人俱是醉得人事不知。
可这又如何呢?好酒好宴,好诗好人,还有醉意朦胧时,闵贤弟拍着胸脯向他保证的事,是什么事来着?何大老爷想不起来了,也许是梦吧。
何大老爷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醒来,前方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却已经踏着清晨的露珠送到了京城。
几位阁老刚到宫门前,战报就到了。
官军与晋军的第一仗,惨败,官军后退二十里。
不要小看这区区二十里,晋军已经攻破平山卫,战场距离真定府也不过八十余里,现在又后退了二十里,马上就要退到真定府,再退就要退回京城了。
皇帝六神无主,晋王要打到京城了吗?
他要退位了吗?
不,他十二岁登基,至今也只有三年光阴,这张椅子,他还没有坐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