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她也想起了她手上还有一些属于谢府给的安居银子。她暗自琢磨等赚了银钱,她就把这笔账算清楚。
就算他不愿和离,在同一屋檐下,她也要分清楚来,各过各的。
明毓没再搭理谢衍,可这以前话少的谢衍,如今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个没完。
“等挣了银钱,我们再把这宅子买下来可好?”
明毓还是不应他,但也心说这宅子少说也要数千两,他到底是拿了多少本钱去进购香料,才敢用这样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衍见她真的不再搭理自己,也就没再说话,只坐在一旁默默陪同。
不多时,有人敲了院门,随之传来丁胥的声音:“可有人在家中?”
在厨房熬药的红莺走了出来,擦干手去开了门。
丁胥进来后,看到自家大人,急色走了过去朝着大人与夫人一礼后,才问:“大人现在感觉如何了?”
谢衍:“并无大碍。”
丁胥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大人,见大人脸色是真的好了许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毓拿着小篓子起了身,说:“你们谈正事,我且先回屋了。”
说罢,转身回了堂屋。
谢衍目送妻子回了屋后,才问丁胥:“今日来,是为何事?”
丁胥应:“一是来看大人的情况,二是……”他凝了脸色,压低声音说:“那边有情况了。”
虽然知道现在大人不能操劳,可到底是大人重视之事,他也不敢自下定论为了大人的身体瞒而不报。
谢衍知道丁胥说的是妖道之事,便站起了身,捋了捋衣袍,说:“随我去书房说话。”
*
谢宅的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都是孙氏的人,自谢衍搬出谢家后,几人每隔两日就会回去传一次消息。
夫妻闹矛盾的事,早些天就传了消息回去。
今儿个又听到谢衍险些丢了性命,孙氏心情微妙之余,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净能道长真真神机妙算,谢衍搬出去后,遭殃的只有谢衍,而煊哥儿也不再受他所影响。
心情一好,便让人温了一壶清酒来,正欲吃上两盅酒庆一庆,可谁想酒还没入口,就有下人急冲冲来报。
“主母,不好了!二爷从马上摔了下来!”
酒盏已到嘴边,听到这话,手蓦然一松,酒盏顺然落下,酒水大半都撒到了她的身上,而后“啪”的一声,瓷盏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孙氏脸上血色似乎尽失,也顾不得身上的狼狈,惊然站起,声音急切且颤抖:“你、你且再说一遍……”
下人惊惶道:“今日二爷与人打马长安街,不知为何,那马忽然受惊,在街道乱窜,掀翻了许多摊子,还撞倒了不少人,二爷更是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直惊慌唤自己的腿脚,现今已经送去回春堂了!”
第33章 三十三章
丁胥随着谢衍进书房前, 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眼,随后才入内,把房门阖上。
低声言:“如大人所料,那妖道的人昨日暗中联系了谢府的眼线, 似在谢家嫡子的坐骑上动了手脚。”
谢衍沉吟一二。
谢煊向来随性, 不注重隐私, 他日程,近身伺候的人几乎都是知道的。
若是提前约了人去打马游街, 那么在坐骑上动手脚, 确实再也合适不过。
要是伤得再重一些, 也更合妖道之意。
丁胥疑惑道:“妖道针对大人,属下还看得明白,就是想不明白, 那妖道为何要对谢家嫡子出手。”
虽然大人未曾言明, 可丁胥也有眼睛看。谢家对大人这个养子, 着实不怎么样, 说分家就分家, 来个落脚处都没有,半点不念二十年的感情。
或者说, 压根就无甚感情。
可至于妖道和谢家,还有大人之间都有什么联系, 丁胥还真不知道。
谢衍简单的提了一下:“妖道说我与谢家嫡子相克,我顺他逆,我逆他顺。”
丁胥是机灵的人, 一点即通, 顿时惊瞪双眼。
“所以谢家才如此对大人?妖道也因此对谢家嫡子出手,是想借谢家主母的手来对付大人?!”
谢衍点头, 淡淡的“嗯”了声。
丁胥灵活的脑子有各种想法飞驰而过,毕竟在市井长大,各种腌臜事都见得不少,是以想法也更大胆。
片刻后,他斟酌的说:“妖道这些年胆大妄为,漠视王法,更是草菅人命,行事嚣张,他会不会想借谢家主母的手来除掉大人?”
说罢,仔细观察着大人的脸色。
说到底,谢家主母也是大人的养母,他如此不敬的言论,生怕惹大人不快。
观察了片刻后,丁胥放弃了,也再次确定他这位顶头大人,是个面瘫,再怎么观察也是多余的。
谢衍薄唇轻启:“无事,若是他真借我母亲的手对付我,那也正好可以牵扯出这个妖道来。”
这也是谢衍所希望的一石二鸟。
丁胥见大人都如此说了,便放宽心继而道“可如此,大人岂不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谢衍暼了一眼他,说:“不放饵,怎么算是放长线钓大鱼?”
丁胥一惊。
这大人真的太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作一回事了!
丁胥有些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要是这谢大人真出了什么事,还有哪位大人会用像他和陈九这样的人?
谢衍道:“还需麻烦你的那些兄弟帮忙盯着妖道和谢家,主要是谢家主母与谁见面,又商议什么事,都尽量查到。”
丁胥点头,应:“卑职回去后就与兄弟们交代清楚。”
谢衍又道:“妖道既然让人动了谢煊的坐骑,那谢煊很有可能出了事,你仔细去打听,一有消息就来告知我。”
丁胥应下“好”,也没旁的事,就告辞先行离去了。
丁胥离去许久后,谢衍才从书房出来,望向主屋的方向,沉思。
昨日他睡在妻子的屋中,她方才也进了主屋。
院门忽然有响动,谢衍抬眼望去,就见从谢府跟出来的一个小婢女从外头走进院中,看见他时,面上显然一慌,忙行礼:“见过家主。”
谢衍视线从她那沾了泥土的鞋子扫过,再落在她的发髻上,有一小瓣凌霄花的花瓣。
现在这个月份,凌霄花早已旧枯萎了,而谢家主院养有一株,照顾得格外精心,他离开谢府的时候,凌霄花开得正艳,正是婢女肩上那花瓣的颜色。
他昨日晕厥,今日就这般迫不及待地回去报信么……
正好。
谢衍微微抬了抬下颚,转身入了堂屋,敲了正屋的房门:“夫人,我有要事与你商议,非常要紧的事,事关我们先前商量过的事。”
便是没有明说,谢衍猜测她会知道是什么事。
谢衍望着房门,静待。
等好半晌,房门才打开。
明毓面上无甚表情地瞅了他一眼,旋即转身入了屋中,坐回长榻上,抬手把额前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复而拿起针线活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
是小虎服。
虎头虎服虎鞋给小孩子穿,也有辟邪之意,更有吉祥如意,增添福气之意。
谢衍目光从虎服上移开,目光落在覆着一层淡淡光晕的夫人身上,是如此的娴静而美好。
有一刹那,谢衍好似回到了上一世这个时候。
那时尚在谢府,她也是这般满怀期待地给孩子做衣裳。
谢衍不大想打破这种安静的美好。
可他觉得,要是迟迟不开口,定会被夫人赶出去。
这点自知之明,谢衍还是有的。
指腹摩挲着指侧握笔而生的茧子,酝酿了片刻,才开口说:“今日丁胥来,与我说了妖道出手了,动了谢煊的坐骑。”
明毓手中的活计一顿,抬眼看向谢衍。
谢衍继而道:“妖道许是不知我们夫妻闹了矛盾,也不知我昨晚昏厥请了大夫,只知我协助陆司直破了案子,日子顺遂,是以想借着谢煊出事,利用孙氏来对付我。”
“我也知妖道迟早会出手,是以想一石二鸟,借着妖道煽风点火让孙氏出手,抓她个现行,再牵扯出妖道来。”
明毓闻言,拧眉沉思片刻,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望着谢衍的眼神顿时凝沉了下来:“你若想以身犯险做饵,我拦不着你,但你若出事,我与景煜尚在这长安,谢家会放过我们吗?妖道又会放过我们母子吗?”
谢衍在她身侧缓缓坐下,把她小篓子中做好的虎头鞋拿了出来,放置在宽大的掌心中,小虎头鞋显得更小了。
少之又少的记忆中,他记得景煜的脚很小,与他的手指差不多的长度,便是他阿娘的双足,也不过和他手掌一样长。
明毓见他紧盯着景煜的鞋子,眉心紧蹙,轻咳了两声提醒他。
谢衍回了神,把鞋子放回小娄子里头,说:“我会安排好后边的事情,若我真的出事,也会做好送你们母子离开长安的准备,安置好你们往后的日子。”
明毓沉默无言。
他还竟真把自己陷入危险之境。
她本不欲多与他纠缠,可他们二人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更没有什么仇恨,只是意见相左罢了。
想到此,明毓忍不住暼向他,面色肃严道:“谢衍你是个凡人,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世的记忆,没有什么神机妙算之能,更没有什么靠山,你以命来博取与谢家断绝关系,你自己衡量到底值不值得。”
谢衍唇角似有一丝很浅很浅,几乎是浅得不可见的弧度,他朝着她倾身过去:“夫人是关心吗?”
明毓看着忽然靠近过来的谢衍,冷着脸用手抵着他的肩膀,静默地看着他。
说开后,他的脸皮子倒是越发的厚了。
谢衍在她的注视下,知道她快生气了,只得缓缓直回腰身,坐得板正。
“值得,起码不会让你和景煜受制于谢家,不会逢年过节都要看人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