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姮姬道:“不是闺房……”
话音未落,便感一阵重压。
他斜斜睨着她,眼底盛满了冰凉漆黑的雾气,忽然间戾气很重,“我跟你说过身边别留男人吧?”
王姮姬在他掌腹的逼迫下被迫抬了眸,被拷打地审问。
郎灵寂本来没要那下人的命,说说罢了,此刻却真想把人抓回来杖毙。
王姮姬受不了这样沉甸甸的拷打目光,笼罩在他的阴影中,难堪的屈辱似千万根针,全身肌肤都僵硬起来了。
“你,”
她唇弱声翕动着,清冽的眸底深处盛满了不甘与抗拒。
“……别发疯行吗?”
郎灵寂冷冷道:“姮姮,再说最后一次,与我成婚,别看其他人。”
哪天突然冒出个文砚之,突然冒出个司马淮,再突然冒出个裴锈。
除了她亲哥哥,其余男的,皇帝,公子,小厮,太常博士,都不行。
王姮姬很是难受,从内心深处升腾的委屈,甚至让她有种想死的冲动。
自从那日他在灵堂吻了她之后,他们之间的窗户纸似乎被捅破了。
他不再像从前当未婚夫那样温和内敛,许多时候藏有锋机,给人以危险的感觉,好似她再反抗他真会杀了她。
左右是个政治工具,用谁不是用呢?
……让他杀了也正好。反正他无法无天已经害了五哥了,还怕多一个她吗,她跟着去了,倒省得受无穷折磨,过这暗无天日的煎熬日子。
“你怎样才肯息事宁人?”
隔了会儿,她喉咙沙哑,咬牙切齿。
气愤、恨意悉数融化在血液中,相看两厌的人确实没法做夫妻。
多日来,她多次尝试找到他的薄弱点,却徒劳无功。
“我明明是在帮你家。”
郎灵寂循循强调,“只是要你遵守一下夫妻最基本的道德。”
似乎为了王家全族的前程,她这个名不副实的家主,就得牺牲婚姻。
可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王家嫡女兼家主王姮姬。
她不喜欢,为什么要逼着她嫁。她嫁给郎灵寂,她自己的人生怎么办?
强烈的酸苦快要将她淹没。
“那你怎么才饶过我。”
王姮姬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死死盯着她,阴险算计,设套陷害,条条人命,皆因她毁婚和文砚之定了亲。
“我说了我答应你任何条件。”
哪怕把家主这个位子让出来给他做,反正他现在在琅琊王氏也只手遮天了。
他想要绝对牢固的权力,她给他。
“你还不明白吗?”
他神色沉溺地吻了吻她的发,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你爹的遗愿是你做家主,我今生今世的职责就是辅佐你们兄妹俩。”
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关系干干净净。
他可以尊重她家主的身份对于族规这些事上做出让步,但同样有底线。
她若再做出悔婚之举动,他也有必要采取行动,并不是什么软柿子,叫人一而再再而三拿捏的。
谁让她是王姮姬。
王姮姬熄了与他讲道理的念头,万万也没想到与他退婚竟是这么难。
前世的他性子温敛,宛若不染尘世的山巅之松,未曾流露如此偏执的一面。
他只对许昭容有独一份的爱与怜悯之心,怕是日后拿捏到许昭容,才能拿捏住他的软肋,逼他就范。
说来真讽刺,前世她无比厌恶许昭容,现在却盼着许昭容快些出现,打破僵局。
真该感谢许昭容,若不是此女蓄意想气死她,她至今仍不知糖果里藏着情蛊的事,傻兮兮地把狼主当恩主。
他把许昭容藏到哪里去了呢?
按照前世的时间点推算,离许昭容出现还有漫长的好几年。
好几年她忍得了吗?她会疯。她必须得主动把许昭容找到,用以挟持郎灵寂,哪怕他把许昭容藏到了再隐秘再安全的地方。
王姮姬思量着,颊上无意识的表情却出卖了她,被郎灵寂捕捉住。
他掐着她柔软的脸颊,猜谜似地询问,“又在想别人?”
王姮姬细长的眼紧闭着,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郎灵寂轻蔑微笑,“你半分好脸色也不肯给我。”
王姮姬撇开,阴阳怪气地下逐客令,“琅琊王殿下若无其他事,也别待在我的书房了,毕竟书房连着‘闺房’。”
他装作不闻:“无妨,我可以在这里。”
两人又腹诽了会儿,族训之事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月色皎洁悬中天,郎灵寂才在漫天星光中离去。
黑暗中,王姮姬独自咬着牙关。
她已没有了情蛊的控制,无论如何都不会向他屈服的。
第033章 逃婚
陛下执意听取新人太常博士的意见, 行刻碎之政,贬谪在京王氏子弟的官位置,大刀阔斧地进行科举制改革, 严重损害到了世家的利益。
以琅琊王氏为首的世家与皇帝的斗争正式拉响。
清晨, 王戢找到郎灵寂。
王氏祖训:子孙世世代代不得谋逆造反。皇帝的行为虽过分,身为臣子却只能行劝谏之责,否则就是谋逆。
谋逆者, 天下得而诛之。
王戢商量着问:“欲夺帝室,师出无名, 如何是好?”
郎灵寂淡声, “可用清君侧之名。”
王氏只求控制皇帝, 而非把皇帝拉下马,自己登基做皇帝。同样,清君侧剪除的也不是皇帝,而是给皇帝出谋划策的近臣与心腹。
王戢咀嚼着这三字。
清君侧。
既达到了剪除皇帝羽翼的目的, 又打着忠心为主的旗号。
“好。就清君侧。”
郎灵寂说,“先修书一封给陛下, 陈述王氏的多年来的忠心和君臣情意, 恳请陛下 收回成命。”
王戢担忧道:“区区文字书信,恐怕并不能改变陛下圣心。”
“再修书一封,告诉陛下亲近小人、远外君子乃倾覆社稷之相,恳请陛下诛杀身边奸佞。”
“连写三封, 便可以了。”
郎灵寂的话犹如西风冷雨, “陛下听不听劝不重要, 重要的是昭告天下王氏为的是匡扶社稷, 而非谋反。”
王戢似有所悟,“哦, 之后呢?”
“之后可以起兵了。”
“起兵?可我王氏兵力有限,爹爹仙游后更是被削弱得厉害,无十足胜算。”
郎灵寂摇头,客观地剖析,“不会。陛下动的是所有世家的利益,所有世家都希望改革失败。此番必定有许多世家与王氏隐秘地合谋,制止陛下这不合理的改革。即便极个别世家不愿蹚浑水,也持观望态度,不会给王氏制造麻烦。”
“原来如此。”
王戢下定决心要还皇帝以颜色,所顾虑的还有其他地方藩王,例如兵强马壮的司马玖会趁机上京师,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司马玖出兵帮助皇帝,我王氏万万无法与之抗衡。”
“司马玖为人软弱胆小,意志不坚,常常前怕狼后怕虎,是个墙头草。在琅琊王氏对抗皇帝没有呈现绝对的败局之前,他不会轻易把筹码押注到任何一方。”
郎灵寂给出的答案是,“……所以,速战速决。”
王戢听了这番滴水不漏的筹谋,信心倍增,接下来就可以发挥他的专长,调兵遣将,兵威一振,玉石俱摧。
“好,多谢!”
现在能给王氏出谋划策的人,无疑成了王氏真正的主心骨。王氏缺的不是人才,而是能统摄人才的人才。
郎灵寂长睫微掩,“不谢。”
心照不宣的氛围游离在二人之间,琅琊王与琅琊王氏是纯纯的交易关系。
交易不谈感情,如果离了对彼此双方的利益,交易便不能成交易。
“还记得,仲衍答应过我什么吗?”
王戢一怔。
那日说的是——
“要王姮姬。”
“以及文砚之的一条性命。”
要迎娶王姮姬,也要斩杀文砚之。
早就说好了的。
清君侧,清的就是文砚之的性命。
文砚之曾经觊觎王姮姬,是绝对不能让他在这世间继续活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