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姮姬吐口浊气,一旦纠缠就不是前半夜的事了,兴致来了整夜也是他,她掐着时间喊停,哪里逃得出床榻,上榻身不由己了。
她掌心微抖,据理力争:“你非要在这时候为难吗?这么做我身上会很难受,你根本就没有‘善待’我。”
爹爹将琅琊王氏交给他的条件之一是善待她,这条件当然不能停留在口头说说,毕竟偌大的琅琊王氏都是他的了,他得付出实际行动。
郎灵寂漫唔了声,少许让步,“你雪天着了风寒,想推迟同房可以理解,但相应的次数会累积到下一月十五。”
王姮姬不悦,“累积?”
他冷漠睨着她。
按照约定,他每个月的十五夜里可以要她一次。但上月错过了,这月她又不舒服,那么下月十五的时候,他将公平合理地要她三次,她不可以推诿扯皮。
王姮姬倒抽了口凉气,没见过这么个累积法,连毫末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三次,她不懂是什么概念,但一次已让她痛苦无比处于濒死边缘了。
“若我下个月十五仍然有事呢?”
“继续累积。下下个月四次。”
王姮姬,“若仍然不行呢?”
郎灵寂澹静笑了下,语气清晰而阴冷,“王姮姬,劝你不要那样。”
他倒没什么的,“……你受得住?”
现在嘴硬没关系,榻上别晕,他对尸体一样的女人不感兴趣。
他要求她全程高度清醒着,精力集中,无论是一次,二次,三次,四次还是更多次,每次都应该是实打实的。
同房需要一些仪式感,他们俩本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交易关系,说好的条件半分折扣不得。
王姮姬不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思维缜密又无孔不入的男人,他总比旁人超脱清醒,无论是朝堂大事还是床帐小事,对于失去的利益,一定按斤按两地补回来。
公事公办又不通人情。他那么冷血,适合去做商人,一定会做得有声有色,天下巨富,他从政简直是祸害人。
“是吗?”
她朱唇轻启,还有个秘密武器,“记得琅琊王殿下您答应了和离,冯嬷嬷她们都听见了,您不会要出尔反尔吧。”
郎灵寂顿时浮起一片危险的漩涡,似乎确实说过这话,当时因为罚跪许昭容的事,她口口声声要求和离,他答应了。
“不会。”
王姮姬翘起唇角讥讽,薄情地道,“那您还说这些无聊的废话作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郎灵寂仍然保持着可怖的镇定,“你说的才是废话吧,和离与我们同房有关系吗?”
王姮姬不怿地石化了一瞬,这话的意思十分冒昧。
“您在想什么,都和离了还同房?”
他轻描淡写,“和离是和离,契约是契约,每月十五的同房是你我两家之间的纽带,双方需履行的。莫说和离,便是以后你二嫁三嫁,每月十五的同房都是雷打不动的,这还用多说么。”
并非什么刻薄的要求,每三十天一次而已。若这点子要求都做不到,她还幻想着什么自由,什么和离。
王姮姬震愕,他面不改色说出这般衣冠禽兽言论,就像她和文砚之定婚的那个晚上,他截住她要求她退婚。后来又截住她,要求她三年之后与文砚之和离。
他的要求总那样荒谬离谱。
偏偏他对此深深信仰,并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潜移默化迫使别人改变。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既这么说了,以后便真的会按这么做。
“你做梦……”
郎灵寂掐住了她的腰 “你看看,是不是做梦。”
王姮姬捺着怒。
所以呢,和离也要每月十五圆房,即便她将来嫁了人也要继续和他同房,丝毫不顾及另一位夫婿的感受。
和离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琅琊王氏用得着他一天,她永远无法摆脱他,像光和影的纠缠。
“这不可能。”她强硬着语气,“这么做没有伦理道德,既然和离了该断得清清楚楚。若真如此,恐怕我二嫁夫婿不会答应,实侮辱了人家。”
换位思考,他受得了眼睁睁看着许昭容每月十五与别的男子同房吗?
这要求荒谬且无耻。
郎灵寂摇头,并不中她话语埋的圈套。他无意识的神色轻而温柔,沾了理性的冷釉色。
“你们家找女婿素来是入赘的,赘婿仿佛没有资格指责家主吧。”
说白了是男妾,有什么权力。
别以为他不知道,文砚之当时在王家忍气吞声,受尽了欺负,甚至连上桌用膳的资格都没有,最终忍无可忍投奔了朝廷。
妻子即便每月十五和别人同房,王家赘婿敢说什么吗?琅琊王氏门高非偶,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插手家主的事。
“所以你放心履行约定。”
郎灵寂顺着她内心想法描画,“再招赘一个老实软弱的不就行了?我替你把关,不影响咱们十五同房。”
王姮姬清清楚楚看透了他的傲慢,恨道:“老实人活该受欺负吗?”
郎灵寂平铺直叙,“你请我愿的事谈什么欺负。能当你王小姐的夫婿,即便挂名也荣耀无比,天下哪个男子不愿。何况我作为前夫每月只要你一天,剩下时间全是他的。”
王姮姬厌倦了跟他无意义地辩驳下去,她根本动摇不了他,反而被他戏弄调谑,平白当了乐子。
若真和离她再招赘一个夫婿,等待她的不是幸福生活,而是她和那个新的夫婿一块沦为他的玩物,搓扁揉圆任由拿捏。
他一开始根本没想放她和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蓄意耍弄她。
以他那变态而恶劣的个性,说不定让新夫婿跪着,活生生在外面看。
“你真的很过分。”
他打量着,“怎么样,成交?”
王姮姬齿然,“用心不诚。”
他瞧着她的挣扎与窘境,漫漫笑了。
“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别提和离。”
郎灵寂不再问了,转而吻吻她手背,透着微凉像远山过雨雪漫长空,“你想要优容士族扬名显亲,我都会献给你的,姮姮。”
而且他可以保证永远不侵吞琅琊王氏,绝不自立,永远维护她的绝对地位。琅琊王氏的权力他只暂借来用,取之于王氏,用之于王氏。
“没有比和我交易更划算的。”
王姮姬失神瘪了瘪嘴,后面几十年要怎么熬过去,情蛊和家主之位将她人生困得死死的。
“算了,”
她浓浓叹息,对命运的遗憾,和离既离不成,便道,“你永远不能骗我和二哥,中饱私囊,瞒天过海,架空我们。”
郎灵寂长嗯了声。
王姮姬累了,这样吧,她也没心情再讨价还价下去。刚要起身离开,郎灵寂揽住她的一截细腰,不让她走。
“等等。”
如西湖水一样纯蓝的粉末被镊子打开,郎灵寂右手皦白的指尖蘸取了一些,犹如雨沫尘色,“摘下面纱来。”
王姮姬半信半疑摘下来,下意识躲闪,不愿让别人看见她脸上的浮肿。
郎灵寂左手二指固定住她脸颊,右手将粉末往她脸上涂,动作静谧无声,似轻柔的雪花落在颊上。
“是什么?”她不禁问,浑身难受。
“别动。”他道,“药。”
王姮姬还想问什么药,似乎没必要问,他赐予她的药除了蛊别无其它。
涂这药能治好她脸上的浮肿,也会加深她的上瘾程度,她不愿如此。
“没必要上吧。”
反正过几日浮肿会自然痊愈。
郎灵寂信誓旦旦,“有必要,若叫你二哥看见了,还以为谁欺负了你。”
王姮姬哂,明明有人欺负她了,还亡羊补牢地掩盖罪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怕别人揭开他伪善的真面目。
她长睫压下去,“这糖果粉末治脸有什么副作用吗?”
郎灵寂凝着她玉颊上的浮肿,“你总不好好吃药,弄得快毁容了,只得碾碎了涂在脸上。”
王姮姬,“我问有没有副作用。”
他避而不答,“本来伤得不多。”
王姮姬索性阖上了眼睛,避免目睹那有毒的蛊粉上脸心中痛楚。左右她命运身不由己,涂与不涂药,都是由他决定的。
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他径直掰开她的嘴,将情蛊给她灌下去。她费了将近两个月的心血,辛辛苦苦寻方求药,积极治疗才摆脱了情蛊,毁灭只在一瞬间。
“别让我疼就行。”她最后说。
精神已麻木,只要肉身上不难受,就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好。”
郎灵寂打磨的技巧有点特殊,在她眉骨周围反复摩挲,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似乎故意欣赏着什么拖延时间。
二人相对而坐的姿势很像画眉,恩爱情浓的夫妻,丈夫会给妻子画眉。
她恍惚了下,随即又觉得不耐烦,扑棱着睫毛睁开眼,见他的喉结和衣裳下隐隐可见的冷白锁骨尽在眼前。
她的手腕不知不觉被他扼住了。
窗外新雪初霁,郎灵寂略有暧然圈抱住她,赏着外面雪景。
想要漂亮脸蛋,他会帮她弄。
因为他的诚信,他的原则,他的美学……他的契约精神。
“批了一上午公文,累么。”
“看会儿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