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文还是看肖婷婷不顺眼,见她手里也拎了个热水瓶,嘴巴便忍不住要酸:“班长呢?他今天不来给你打水了?”
肖婷婷俏脸一黑:“别提了!自打男生那边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几个苦力全跑了!他妈的比兔子跑得还快!”
这话一出,叶思文和许青菱都忍不住笑出声。
在这个古典校园时代,有男朋友和有追求者的女生,是不会自己去开水房打水的。自然有男生帮她们跑腿。又或者班上女生很少,男生们也乐意代劳。
许青菱经常看到有男生一只手各拎三只热水瓶,在学校里横冲直撞地飞奔,那都是给班上女生打的。
202寝室,除了肖婷婷,还没人在学校享受过这个特权。
也因此,开水房绝对是浔大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毕竟饭可以不吃,水却不能不喝。
每天傍晚通往开水房的路上,来来往往都是拎着热水瓶的人。打完开水,顺便看下开水房公告栏上的内容,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电影、讲座,有没有人要转让家教,又或者有什么二手转让和失物招领信息,也算是了解校园最新动态。
有叶思文和肖婷婷帮忙一起贴广告,速度就快很多。她们三个人把学校各个公告栏都贴了一遍,然后拎着水壶去打水,再去食堂吃晚饭。
水房去食堂的路上,沿路好几个球场,有打羽毛球的,有打篮球的。球场铁丝网上挂着“争取至少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的横幅。傍晚时分,校园广播适时响起。
篮球场上,经管系和计算机系正在打比赛,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女生。宛月站在人群,手里拎着水壶和毛巾,书包里背着沈栾的球衣。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沈栾学院的活动。这几天,她脑子还晕乎乎的,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之中。
沈栾的父母不仅同意他们交往,还帮她爸偿还了外头的赌债。自从宛树鹏沾染上赌博,宛月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到人生的轻盈。也因此,她对沈栾的依恋日益加重。
肖婷婷一看有人打比赛,就踮起脚往球场张望,以她戴上隐形眼镜后的完美视力和专业级审美,迅速锁定了几个帅哥。
她想拉叶思文和许青菱一起去看帅哥,结果那两个清心寡欲的“道姑”一点兴趣也没有,反倒拉着她去吃饭。
许青菱经过球场才想起来,以前她曾经在这里等过沈栾。他是经管学院篮球队的,每周都会来这打球。
偶尔她到浔大找他,碰到他和队友打球,她就会在球场旁等他。其实她对篮球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因为有个热爱篮球的男友,她也被迫跟着学了一些。
球场里传出哨声和尖叫声,三个姑娘转过头,不知道谁把球打出了球场,那颗球越过人群,往她们三个人的方向砸过来。
叶思文和肖婷婷吓得直往两边躲,只有许青菱站在那儿没动,篮球顺着空中那道抛物线滑过,还来得及砸中她,便急坠而下,不偏不倚正好滚在她的脚下。
许青菱低头捡起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起跳抛球离手,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孤形,无比精准地落入篮筐里。
一时间,欢呼声、口哨声、掌声和起哄声四起。
被路人行注目礼,许青菱没怎么样,叶思文和肖婷婷倒被搞得脸红心跳的。
篮球场的球员齐刷刷地看向场外的女孩,没想到浔大女生篮球这么厉害,路上随便逮个女生都深藏不露的。
沈栾越过人群,看着那女生,隐约觉得好像是许青菱。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刚才那两子怎么可能是她,她对篮球根本不感兴趣。
比赛终于结束,经管系以两分优势险胜。
宛月激动得手掌都拍红了,看到沈栾下场,她赶紧递上水和毛巾。
沈栾甩了甩头毛上的汗珠,仰脖灌了几口水。队长关鹏过来拍拍他的肩,一脸赞许:“今天第一回 打比赛,配合不错,下次一起玩啊。”
沈栾:“好啊。”
以前在浔城一中,沈栾就经常跟李正奇他们打篮球。来到浔大,系队招人,他就报名了,很快就被拉过来打比赛。
关鹏一边擦汗一边道:“刚才那个姑娘抛球动作跟你很像啊。连背弓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
沈栾正在擦汗的手顿了顿,唇角勾起,满不在乎道:“肯定是你眼花了。”
从上小学开始,傅芹就给他请的篮球私教,都是退役的职业球员手把手教他。怎么可能有人跟他一模一样?
关鹏看他一眼没说话,他一米□□的身高,裸眼2.0的视力,能看错?
第37章
“我刚才好像看到许青菱了。”沈栾换好衣服,从宛月手里接过书包,听到她在耳边道,“关鹏的球打飞出去差点砸到人,刚好被许青菱捡到了。”
沈栾“嗯”了一声,其实他刚才也确定是她。只是对上关鹏那兴味盎然的眼神,他懒得说。
关鹏比他长两级,今年大三了,长得帅,又是体育特长生,在经管系很受女生追捧,据说只要是他想追的女生,就没有追不上的。
他不想跟关鹏聊许青菱。就这么简单。
仔细想想,许青菱很多爱好,其实都是受他影响。在浔一中的时候,他代表学校参加围棋比赛,她也跟在后头学围棋。他参加篮球队,她也参加篮球队,即便她连运球都不会。只因为学校每周五下午,男篮和女篮都有校队活动,许青菱仗着身高优势,硬着蹭进了女子校队。
每周五下午四点到五点,是女队的训练时间。五点到六点,是男队的训练时间。许青菱自己打完了,不肯回去,就呆在体育馆边写作业边等他。
沈栾知道她对篮球根本不感兴趣,就是找借口等他一起回家而已。今天看她投篮动作,高中那会怕是没少趁他打球的时候,在一旁偷学他动作。
多少心情有些复杂。
那天打电话给她,质问她和小叔的关系,打完他就后悔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脑子一热,怎么就打了那个电话,显得他好像很在意她跟谁谈一样。
沈栾努力将那人从脑海里甩开,搂着宛月的肩,提醒她:“下周五晚上,我们跟美院打比赛,你到时记得来哦。”
宛月面露难色,一脸抱歉道:“我正想跟你说,以后周五我来不了了。我参加了系里的文学社团,每周五要参加社团活动。”
中文系主办的文学社团因为拉到赞助,创办了个文学校刊。宛月给校刊投了几篇稿后,成功引起社长注意,进了校刊当实习编辑。
最近,社里拟在浔城几所大学主办个小说创作大赛,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宛月经常主动去帮忙。听说小说创作大赛设了五千块的奖金,宛月也报名参加了。
沈栾扯了扯唇角:“没事。美院不是我们对手。跟他们打,肯定很快就结束。到时候我去社团找你。”
*
传单贴出去后,没多久就见了效果,202的电话快被打爆了。
许青菱不在寝室的时候,就由室友帮她接。自打她许诺卖出10台就请大家吃必胜客,郭丽娜、江芃芃和赵婧积极得不得了。
她们仨都没吃过必胜客,听肖婷婷和叶思文聊,也很想去开开眼界。但据说去吃一顿要三五百块钱,大学生真的消费不起,有人请客那太好了。
“我们寝室就有2台了,10台肯定能卖得出去!”
叶思文打算跟江芃芃合买一台,赵婧打算和郭丽娜合买一台。肖婷婷有电脑,是男朋友送她的入学礼物,之前一直放男朋友那,最近才搬回寝室。
除了电话,许青菱的Q-Q也很忙,都是加她问买电脑的事,大部分是来了解下详细情况,顺便砍砍价,也有一小部分是真正有购买意向的。
那些有购买意向的,许青菱将他们的院系、宿舍和联系方式登记下来。不过她也知道,这些人最后也很有可能改主意。要到团购那天才知道,真正有多少人要买。
叶思文和肖婷婷算是彻底和好了,没办法,谁让肖婷婷有电脑呢。她跟肖婷婷又同时在姚永安的项目组,有时候晚上要借她电脑做作业。肖婷婷倒也大方,她经常不在寝室,电脑密码都告诉寝室里的人,要用跟她打电话说一声就行。
寝室里的姑娘们很快都迷上了上网,郭丽娜迷上聊Q-Q,赵婧喜欢到各个网站的聊天室找人吹牛,江芃芃则喜欢在电脑上和人联机打升级。
周五晚上,电教楼奥斯卡经典电影三部连播,门票只需5块。江芃芃和赵婧去看电影了。肖婷婷和叶思文被姚永安拉去开会。
寝室里只有郭丽娜和许青菱。郭丽娜正在用肖婷婷的电脑登录OICQ,翘着“二指禅”跟高中同学聊天。打字速度显然限制了她的发挥。
她去打印店打印了张五笔字型字根表,贴在自己的柜子上,早晚都要对着那张字根表念好几遍,比学英语还要认真。
“王旁青头兼五一,土十二干十寸雨。”
许青菱劝她别背字根了,学拼音输入法,她不听:“拼音相类字太多了,是个人都能学会,五笔字型多高级!”
郭丽娜这会对着电脑屏幕,翘起手指头,一个键一个键地按,急得直冒汗:“许青菱,尴尬怎么打啊?”
“DNDN。”
“蛤?怎么是DNDN?”
“尴尬的偏旁是尤,不是九,你是不是搞错了。”
郭丽娜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一拍大腿,激动道:“我说怎么打不出来!”
说罢她转过头,瞅了许青菱一眼,不满地撅嘴道:“你自己明明五笔字根熟练得要死,却反过来劝我不要学。”
“……”
许青菱想告诉她,再过几年,用这个输入法就暴露年纪了,年轻人才不学。
算了,反正说啥她也听不进去。她愿意学就学呗。
听着噼噼啪啪的打字声,许青菱慢悠悠地在校园论坛回复团购帖子。寝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还以为是咨询买电脑的,没想到是吴桂芬打来的。
吴桂芬说了两句关心女儿的话,便开启了抱怨模式:“你这孩子还真是没良心啊。开学两个多月,愣是一次家不回。”
许青菱抿唇:“妈,大一本来我就课多,周末又要去工地兼职画画。哪里有时间回去?”
吴桂芬被她说急了:“你不好好学习,跑出去兼啥职?学费生活费不是都给你出了吗!”
许青菱不耐烦地拧眉:“是学校老师的项目,我去帮忙。行了,我的事你别管了。有空我会回去的。”
吴桂芬在电话那头边数落女儿边抹眼泪,许青菱握着话筒听着,内心毫无波动。
有时候她在想重生的最大坏处,可能是她的心变得很硬了。
上辈子,她妈这样声泪俱下,她早心疼得回家了。现在,她心里头只有疲惫的倦,甚至连嘴都不想张。
吴桂芬只是不习惯而已,三个孩子,两个女儿离家了,只剩儿子在家。往日儿子像个宝贝似的,等女儿全都不在身边了,又想起女儿的体贴来。
这就是典型的上一代家长,钱和房子给了儿子,有事还是找闺女。那时候,她哪里看得懂这些?
上辈子,嫁给沈栾后,她很少回家。偶尔回去一趟,看见弟媳指着吴桂芬鼻子骂她“不会带娃”。吴桂芬一声不吭,许青菱反倒气得要命,私底下敲打了弟弟几句。
临走的时候,吴桂芬反而把她拉到一边,黑着脸道:“你出嫁了,家里的事你别管。你自个家有什么事,愿意说我就听着,不愿意说就自己揣着。你弟家的事,你就别指手划脚了。”
许青菱自诩刚强,却被她妈说得又委屈又生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打那以后,她就更不愿意回去了。天大的事,也绝口不跟吴桂芬说。
不是她不想亲近那个家,而是她结婚后,一步步被那个家越推越远。
后来,她学到一个词:PUA。在有儿有女的家庭里头,女儿不就是经常被PUA的对象吗?
经历了上辈子那些剔骨还肉斩断脐带的过程,许青菱听到吴桂芬向她索要关心,内心早已经涌动不起任何情绪了。
不过,许青菱最后还是又解释了一遍:“最近周末都忙着打工,没时间回去。过段时间有空了,我会回去的。”
她的确打算过段时间回家一趟,换季了,她冷天的衣服很多都在家里,没带到学校。
挂断电话,她一转身,发现郭丽娜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你刚才是跟你妈打电话啊?你可真牛,敢用这种语气跟你妈说话。”
郭丽娜是外省考过来的,父母都是小学老师。跟许青菱一样,也有个弟弟。不过,郭丽娜对家特别依恋,如果不是因为IP电话卡打长途太贵,她恨不得每天都跟家里打电话。
“是不是你爸妈对你不好啊?我爸妈倒蛮疼我的,在家里鸡腿都是先给我吃。”
许青菱看她一眼,淡淡道:“只要有弟弟,都一样。”
郭丽娜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她。许青菱却不想再多说。
计划生育执行最严苛的时代,两个体制内的老师,拼着双双开除的风险,都要生儿子,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