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若听到这一番话,只觉得自己心肝都开始痛,一时之间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压低声音带着颤抖:“元儿,我求你了,让我看一看你。”
看一看她与白郎的儿子长得究竟如何,这些年,过得可好——
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人看起来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是她与白郎的骨肉。
白元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转过身来:“这时候装什么母子情深了,将我放在清河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来见过。”
他脸上带着几分残忍笑意:“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能撕下你脸上那一层伪装的面具?”
谢宛若听到他这样斥责,双眼含泪:“元儿,本就是我对不住你,你怎么怨恨我都是应该的。”
谢宛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元儿,这些年你过得到底怎么样?”
白元见她仍旧是这般轻声细语的开口询问,只觉得刚刚那一席话都打在了棉花上。
“跟你没关系。”
说完这话之后,再也忍不住翻窗离去。
他离去不知多久后,谢宛若四肢这才缓缓有了知觉,她坐起身来,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若不是这周围还弥漫着一阵阵酒香,她怕是真的要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了。
她的白元,已经长大成人,瞧着,与白郎少时颇为相似。
嬷嬷进来,瞧见自家娘娘枯坐在床榻上,轻声开口:“娘娘这是又没睡。”
谢宛若恍声开口:“嬷嬷,我见到白元了,他还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去看过他。”
嬷嬷看着自家娘娘这模样,心中难受,娘娘这心里面苦啊,如今越发严重,竟生出幻觉来了。
“娘娘,大公子不会怪您的,您一定要振作。”
谢宛若道:“不,他怪我了,他怪我是应该的。”
“你说,我要是不做这皇后了,会如何?”
嬷嬷那她这话,吓得趴在地上。
“娘娘,您身后是谢家,不管怎么样,咱们也要为四皇子考虑,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谢宛若逐渐冷静下来:“我知道的。”
“嬷嬷,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嬷嬷听完这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
白元趁夜离开皇宫之后,只觉得天大地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在外面逗留了许久,街上就连酒肆都已经关门,他还是回了宋府。
宋卿云睡得不深,感受到自己窗外有动静,猛的睁开眼,手握紧了放在枕头底下的毒簪。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却再也没有传来动静,宋卿云小心翼翼坐起身来,透过窗缝往外看去。
是白元,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院子中,此刻就坐在庭院之中,夜色如水,衬的他整个人格外寂寞。
宋卿云瞧见是他后,卸下防备,披了件外衣走了出去。
“怎么又回来了。”
白元瞧见她出来,偏过头去一把将眼底晶莹给擦掉,逞强笑道:“在外面待的不舒坦,想来想去,还是宋府最舒服。”
宋卿云见他这有些狼狈的模样,没有再多说,在他身旁坐下。
二人相顾无言,夜间的风冷,白元终于是没忍住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你若是想说,自己便会说给我听。”不想说的话,她问了也没用。
白元听完这话,心情莫名好了些:“你这人怎么这样。”
宋卿云看着他,调节气氛般开口:“但是你要是愿意说,我能勉强听一听。”
白元目光看向天空,“宋卿云,你可知我为何会在药王谷?”
宋卿云轻声开口:“药王谷中人,每隔几年都会出来收养一批弃婴。”
白元听到这话,似乎是想了想,点头:“这样说的话也没有错。”毕竟他的的确确是被他母亲给抛弃。
“我的母亲是京州贵女,父亲是清河一个不知名的富商,两人因缘际会下相识相知相爱。”
白元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温柔了几分。
“于是便有了我。”
京州贵女,婚姻大事上,正常都是与其他家族联姻,巩固家族在京州地位。
这女子却毅然决然与商贾之子相知相爱,其中的情分,绝非外人可言。
白元脸上的那一抹温柔逐渐消散,声音带着几分恨意接着开口:“本以为日子能够平淡下去,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伙山贼,我父亲为了保护母亲,死于非命。”
听到这话,宋卿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
柔声开口:“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往前看,你父亲想必也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
第164章 心仪之人
白元听到这一番话,竟是笑出声来,带着嘲讽的意味开口:“我母亲倒是将往事都忘得很好。”
“她将我生下之后,留下药王谷,一个人回了京州,这段过往对她没有一点儿影响,嫁人生子,从未回来看过一次。”
“你说,既然能够这么轻易就放下,当初何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将我生下来?”
听完这番话,宋卿云已经能够想象出来,他母亲当年顶着多大的压力,带着怎样一腔悲愤回京。
她认真看着面前的人,开口:“白元,她先是她自己,她身后有家族,有荣辱。”
“很多事情,她有她自己的苦楚,不是我们所能够理解的。”
白元看她:“你这话的意思,我不仅不能怪罪她,我还应该体谅她这些年不容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卿云看着夜空,“只是或许,她做出的选择和决定已经是当下最好的了。”
说完后,她扭头看向白元,“反正你已经来了,不如干脆去与她问清楚。”
见少年没有答话,她试探着开口:“所以你今晚,就是去见她了?”
白元没有否认,声音也温柔下来:“嗯,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端庄,优雅,沉着冷静。”
他唇角染上些苦涩:“不过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
宋卿云突然试探着开口:“你说的人,是皇后娘娘吗?”
白元听到她这话瞬间僵住,猛的扭过头与她对视,手已经下意识掐住了她的脖子:“宋卿云,你聪明的有些过头了。”
宋卿云被他掐住脖子,有些喘不上气来:“松开。”
这人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她好心好意安慰,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反过头来,对她动手。
“放心,我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去的,我会让这事烂在肚子里。”
白元听到这话后,似乎才放宽心些,缓慢将手松开:“你怎么知道的?”
“符合你说的人,其实并不多。”
宋卿云在京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她自幼就要学习,各家之间的联系以及上一辈之间的恩怨。
皇后娘娘年轻时去过清河,以及失踪过一段时间的事情,其实是秘辛,是那时候父亲与丞相关系好,而父亲有门生,那时候还是清河的一个小官,丞相着急之下,便也让父亲帮忙安排人手去寻找。
宋卿云这才知道这些事情,又想起来白元今日对容符的种种针对,才突然想到了这一方面。
宋卿云深吸了两口气,“白元,你刚刚是想掐死我吗?”
白元声音淡淡:“我要是真想掐死你,你哪里还会有讲话的机会?”
宋卿云看着他,之前没往这方面想,没察觉出来,如今知道皇后是他二人的母亲,这二人的容貌,倒是越看越相似。
想了想,她认真开口:“皇后在宫中并不受陛下宠爱,张贵妃更是处处想压他一头,容符身为正宫嫡子,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早应该立为东宫主,可如今陛下迟迟没有定下,反倒是将三皇子留在京州。”
“谢家如今逐渐被陛下架空,手中实权也没多少,一旦皇后和谢家哪一个出事,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白元听到这话,皱眉:“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了,还会有这么多烦恼吗?”
“享受的荣宠越大,身上的责任也就越大。”
宋卿云看向他:“或许你应该和皇后好好谈一谈,她这些年在宫中的处境并不好。”
她只见过皇后两面,那是一个温和的女人,身份尊贵,可眉眼中总带着几分忧愁。
张贵妃受尽宠爱,行事张扬,今天又受到陛下保护,皇后有时候也耐她不得,时常被牵制。
宋卿云以前看不懂皇后眼中的那抹忧愁,如今倒是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出来几分。
白元听到这些话,心中无端生起一股烦躁感,将话题岔开:“我知道了。”
他目光落在宋卿云脖间,刚刚他用了劲,此刻借着月光,却还是能够明显看出少女脖间的那一道红痕。
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歉意来:“刚刚掐你脖子,对不住。”
宋卿云摸着自己的脖颈,还有阵阵余痛传来,火辣辣的。
“记得下次别动不动就动手了,天色也不早了,回房吧。”
白元听到这话站起身来:“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继续留在宋府了。”
“白元,你半夜三更过来,可还有其他住处?”
白元老实的摇了摇头,宋卿云有些无奈将手一摊:“那不就得了。”
“只是,你在莫做今日那样的事情了。”
“知道了。”今日他看到容符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可能是血脉相连的关系,心中其实也挺不是滋味。
一方面有说不明的情绪,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他可以一直在母亲身边,受尽母亲庇护。
可另一方面,他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看着他那模样,白元心中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