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认降书先一步抵达西北的,是慕诺。
他带着人马,押送了大批饷银和过冬物资,浩浩荡荡来到军营里,挑开营帐,笑容灿烂:“小殿下,我前来援助了!”
能守住西北,追根溯源,少不了慕诺最开始的鼎力相助。
思绪回笼,泱肆看向他,尽管被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仍能够在脑海里勾画出他此刻欠揍的表情。
“我要是真用了,可还不起你。”
难怪他这一个月基本上不见人影,原来是忙着四处为她凑钱去了。
“没事啊!”
慕诺迅速回,很是无所谓地耸肩道:“钱乃身外之物,大不了我就一辈子给别人做小工还债喽!何况我还有二哥养我呢。”
说得倒是轻松。
“不娶媳妇了?”
“娶媳妇不着急!”
是挺不着急的,这家伙,最后就差被丞相追着打了,才娶妻成家。
泱肆忍不住跟着笑,“到时候被你爹追着打,可别怪我。”
“打就打呗!”
慕诺一副放荡不羁:“男子汉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真奇怪,这个人,总是真诚而直接地待人,所以,不论是谁,都会愿意同他成为好友吧。
上一世,泱肆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
为什么要不动声色,倾尽全力,拿出了所有,甚至负债累累,来帮她。
这一切明明与他无关。
“慕诺。”
泱肆敛了笑容,再次正经喊他一声。
慕诺也跟着假意严肃脸色:“在!”
她张了张嘴:“你是不是——”
“六八!”
话没问完,因为他们不远处有两人走过来,其中一个出声喊他,而后上前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小子在这干嘛呢?”
然后,又像突然发现泱肆的存在一样,盯着她看了须臾,道:“又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泱肆:“???”
几个意思?
他身后跟上来的文弱男子,出声提醒他:“九七,别乱说话。”
借着那边辉煌的灯火,泱肆这一次总算是看清了他面具上的数字。
七一。
原来慕诺确实还算混得好的。
“不对啊……”
九七放开慕诺,围着泱肆上下打量,嘴里念念有词:“这几次开市怎么总是有你?你怎么还能再来的?”
第一次先是和他们兄弟俩结仇,然后又抢拍雪灵芝,第二次又装成侍从,还要求面见主上,为什么她还能来到这里?
她和六八肯定有一腿!
七一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面具……”
九七这才注意去看她脸上的面具,“你怎么没有数字!你拿到了永久有效的面具?”
他的语气一听就是十分不可置信,旋即竟然十分好奇和敬佩地问道:“勇土,你怎么做到的?”
这人一个人都能演一台戏了,比慕诺还聒噪,泱肆选择忽视他,对慕诺道:“我先进去了。”
而后向七一点头致意之后,自已先走过去。
身后传来九七不断的话语声:“六八你拉这么多马车来做什么?夹带私货?”
慕诺关上马车的木门,“哎呀没什么没什么,走吧我们也该进去了。”
他扯着两人离开这里,这一次,内部人员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同一个入口,众人排队出示通行证进入。
三人就在泱肆身后不远处,九七紧紧盯着泱肆,看见她掏出一个令牌,守卫立马躬身让她进去。
七一轻声道:“她的令牌好像不太一样……”
有些距离,九七看不出来,“哪儿不一样?”
七一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我看错了。”
他们看着泱肆进去之后,直奔湖心亭,九七震惊:“她又要找主上?”
慕诺没说话,他又追着问:“不是,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怎么总是带她进来?而且她到底什么来历,怎么能跟主上扯上关系?”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慕诺拉着他往廊亭走,“赶紧去守着自已的区域,一会儿都没人管了。”
……
泱肆凭着手里的通行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湖心亭。
除了廊桥上有几个守卫之外,亭子这里没有人守着,侍从领着她停在亭子外面,挑开垂帘,“姑娘先在里面等候片刻,我们主上稍后便到。”
待泱肆踏进去,侍从放下垂帘离开。
这个亭子简直被装饰成了一个雅间,什么东西都有,简直一应俱全。
泱肆环顾了一圈之后,被石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了视线。
一把匕首,凤凰浮雕纹,上面嵌着一颗朱红色的宝石。
母后给她的。
儿时她用这把匕首亲自刻了母后的灵牌安放在坤宁宫。
她基本上不离身地佩戴,用于防身。
直到上次冬狩在猎场,泱肆将它塞进了江衎辞的手里,就再也没有见过。
她以为是丢在了猎场,让沐佑带人去寻过,却是无果。
泱肆将它拿起来,拔出来,观察了一下,刀尖有些钝,是她刻字时磨的。
就是她的那一把。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已匆忙赶去寻江衎辞的场景。
因为太过心急,想着有那么多人围杀他,她完全顾不上其他,找到他时,又见他一个人正在与一群人以及一只雪豹搏斗,都快要吓死了。
然后她就被人从身后射了一箭。
围猎的箭都会涂上麻醉散,为的是更快地活捉猎物。
所以她当即就晕了过去。
现在再回想,当时的江衎辞,根本没有用过她给的匕首,而是一直在用弓箭。
徒手握着利箭,刺穿雪豹的脖子。
是不是因为他在被追杀的过程中弄丢了匕首?
可是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泱肆正纠结着,身后的垂帘再次被挑起,有人踏进来。
她回头,正是鬼市主。
那人看了眼她手里的匕首,并不意外,自已坐下来。
声音很凉:“你果然信守诺言。”
明明雪灵芝已经拿到手了,完全可以不用再管,却还是如约来到了这里。
第164章 聘礼
泱肆将匕首插进剑鞘里,并没有坐,而是看着端坐在石桌前的男人。
脊背挺直,单手的手肘搭在桌面。
石桌被铺上了华丽的桌布,中间一个托盘,里面有一把瓷壶和三只倒扣的杯子。
“主上待人和善大方,我当然也得说到做到。”
男人没有回应,泱肆便主动问:“主上想让我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道:“坐。”
她便坐下来,将匕首放在两人之间,捻起一只杯子,拿起瓷壶往里倒。
男人望着她的动作,不作声。
她抿下一口,本来要弯起来的嘴角僵住。
是酒。
放下杯子,她恢复一派的漠然。
“主上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得犹如湖水,没有一丝波澜,“等。”
只一个字,等什么,等多久,皆不说明。
行,泱肆扬起眉梢,又翻起一只杯子,倒下一杯酒,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