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对外面的廉狱下令:“进宫。”
坐在对面的男人抬眸望他,“进宫做什么?”
“嫂子在宫里呀!”
慕诺一副理所应当,“你不去接她吗?”
慕蔺冷冷道:“她自已不会回去?”
“可是二哥,今晚祖母让你们都去丞相府用晚饭,你确定要让嫂子一个人去?”
他那语气,分明就是在说,到时候祖母和娘亲问起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慕蔺神色沉了沉,选择闭上眼小憩,不再开口。
却听见慕诺坐在对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玩意儿,弄得咚咚响,略显不耐地掀开眼帘,见对方不知何时从哪弄出两个小人放在车厢内的小桌上,小人由上下一小一大两个木圆球组成,小的是脑袋,大的是身体,胖胖圆圆的,慕诺用食指一戳,就倒了下去,却又灵活地弹起来。
少年露出孩子气的笑,盯着两个不倒翁小人,玩得不亦乐乎。
慕诺从来都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没有烦恼,永远可以没心没肺的笑,真诚待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所顾虑。
也是,他还未及冠,确实是个孩子。
大姐曾对他说,既然他们姐弟二人都活得身不由已的话,倒不如让慕诺活得自在一点,保持他该有的纯真。
大姐从顺从到抵抗,向父亲证明,压制不能换来一个人完满的人生。
他也顺从了二十余年,唯一忤逆父亲的事,就是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
其实他本不该如此,不该像大姐一般,去反抗慕家规训,违背父亲意愿。
至少大姐是从心而为,她是真心爱那个人,愿意放弃一切,而他呢?
他又何尝不是,如一个怄气的叛逆小孩,用这种方式来无声对抗。
来无声证明,自已也同样不愿意过被安排好的、循规蹈矩的人生。
木制的玩偶再次被慕诺用力一戳,往慕蔺这边倒过来,脑袋撞在桌面,咚的一声巨响。
紧随而来的,是慕诺的哈哈大笑。
同时,慕蔺也看清了那玩偶的样子。
他咬着牙:“慕、诺。”
第198章 好看,喜欢
桌上的两个小人一男一女,慕诺戳倒的那个,慕蔺一眼看出来,与自已竟有几分相似。
偏对方丝毫听不出危险的语气一般,笑着一手握着一个小人,将它们面向慕蔺,“二哥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嫂子,是不是很像?我跟你讲,做这个的老爷爷手艺可好了!我就这么一描述,他就能随手雕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只见桌上的小人随即被一双魔爪一把捞过去,眼看就要被重重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慕诺眼疾手快,握住自家二哥的手腕。
“别啊!二哥你做什么?”
在慕蔺的冷眼下,慕诺将两个小人抱在怀里。
“这可是我送你们俩的新婚贺礼!”
陆婉儿已经等在宫外,刚上马车,慕诺就兴致勃勃地将两个小人展示给她看。
“二嫂你快看,像不像你和二哥?”
陆婉儿认真端详片刻,微微一笑:“惟妙惟肖。”
“是吧?”
得到认可,慕诺高兴得不得了,把它们塞进陆婉儿手里,“送给你的!”
陆婉儿捏着手里的小人,用余光去瞟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抿着嘴笑道:“多谢三弟。”
丞相府准备了家宴,慕老夫人抓着陆婉儿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哎哟我这孙媳妇怎么瞧着病怏怏的?是不是蔺儿没有照顾好你?”
陆婉儿握着老人家的手,摇摇头,“前几日下雨,染了风寒,让祖母担心了,二哥还亲自给我煮药呢。”
“你病着呢?”
老太太道,“既如此早知便不让你来了,应当让你好好休息。”
“婉儿已无大碍,祖母无需多虑。”
丞相夫人陈氏盛了碗热汤放到她面前。
“我听闻你今日进宫去了?”
“是。”
陆婉儿用汤匙慢慢喝汤,“宫里与公主殿下交好的梅妃娘娘前些时日病逝,殿下心中郁结,我便想着同殿下说说话。”
陈氏惋惜道:“梅妃此人我亦有缘相交过几次,确是个性情不错之人,年纪尚幼于我,此番别于人世,确实叫人扼腕。”
丞相出言道:“此前长公主欲要向陛下引荐梅妃为辅佐太后掌管后宫的皇贵妃,被太后严词拒绝。”
“太后一生强势,否则也不会在无后的情况下,仍能平稳掌管六宫十年。”
老夫人与太后皆是同辈之人,年幼时两人算是有些交情,后来一人嫁入丞相府,一人步入深宫,便是从此难相见。
“可不日便是大皇子的及冠礼,按如今的形势,陛下必要册封储君,可大皇子早已无母妃,那这皇贵妃的位子便要一直空着?”
对于这宫中的局势,陈氏尚存疑惑。
“春选已经开始了。”
丞相道:“各个大臣已经准备联名上书,奏请陛下广开后宫。”
……
夜晚,陆婉儿回到北苑,坐在桌前,摆弄慕诺自已的那两个雕塑小人。
果不其然,在和自已相同的那个小人下方,摸到了一个暗扣。
暗格里装着的,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另一边,储玉居。
“主子,那把钥匙果真被三公子送去给了陆姑娘。”
廉狱前些日子通过乌灵伞把先前的老成员召回十四阁,没想到,那些元老们虽愿意回归,但对于桃疆之事只字不提。
这是他们与老阁主的约定,即便慕蔺道出,有人已经因此寻上门,他们也只是面面相觑,有口难开。
“少阁主,不是我等刻意隐瞒,此事一旦被揭出,那必将是要带来不可挽留的后果,十四阁百年根基也将毁于一旦,老阁主在时为此付出了诸多心血,我等岂能辜负?”
其中一人交给慕蔺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这是当年留下来的唯一一个老阁主未解决的隐患,它将开启什么,我们无人知晓,少阁主,既然季家有人找到了您,那您便将此物找到,毁灭并将此人杀之,其余的勿要多插手,我等也是为了您,为了十四阁做考虑。”
于是,这把钥匙便被带回了公子府,甚至故意放出风声去,果然不出所料,就被人拿走了。
“主子,三公子与陆姑娘果真早就相识,难怪他从一开始便一直帮着陆姑娘说话。可他明知您的身份,还如此帮着外人,究竟是为何?”
廉狱说完这些话,要等着下一步指令,半晌却并未听到回复。
缓缓抬起头,才发现自家主子正望着窗外出神。
正犹豫着是否该退下之时,听见立于窗边的男人突然道:“廉狱,季家老小三百余人口,若真是十四阁所杀,你觉得当如何?”
廉狱顿了顿,在查到陆婉儿实际上是季家人之后,他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
犹豫片刻,他道:“如元老们所言,除后患。”
对于廉狱而言,十四阁便是他一生的信仰,既然季家的事情会给十四阁带来灭顶之灾,那么,他绝不容许这个威胁存在。
慕蔺沉默了良久,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夜凉如水,公子府一片安静,后厨里却传来炉火炖煮的声音,与之一同飘出的,是阵阵药香。
本要歇下的陆婉儿听见叩门声,却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慕蔺。
他手里端着一只药碗,冒着腾腾热气。
“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慕蔺绕过她走进去,把药碗放在桌上。
“不是你说,我亲自给你煮药?”
陆婉儿惊了一下,小脸上尽是惶恐。
“我那是为了安抚祖母说的话,不是故意要让二哥你真这么做的。”
慕蔺坐在桌前看她,静了一瞬。
“你这是在怨我待你不好?”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敢……”
“看来是敢怒不敢言。”
见那人立在门边,绞着手指,脸上的神情一阵变换,纠结不出当如何应对他的刻意刁难。
“行了,过来把药喝了。”
陆婉儿连忙走上前来,端起药碗,尝了一口不烫之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她被苦得皱起了脸,向来怯懦的脸上也会有这般丰富的神色。
季家是大家族,她本应当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无需在此受尽委屈,装模作样,与人周旋。
人啊,一旦背负上使命,就不再是自我。
“很苦?”
他问。
那人苦得瘪着嘴,冲他点头,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
这药比平常药苦了十倍不止,而且喝完之后,还会在口腔里不断地回苦,比苦胆还厉害,直蹿大脑。
慕蔺从怀里摸出一包被包的严实的东西,揭开外面的纸皮,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