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阿烈,落染迎上来,满脸愁容,欲哭无泪。
“烈侍卫!你终于回来了,你快想想办法吧,殿下已经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三天了,甚至都不让人进去,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阿烈抿了抿唇,“我也不知能否说动殿下。”
她叩响门环,“殿下,属下是阿烈。”
没有回声,落染焦急地望着,急得眼眶发红。
阿烈看了看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我进去看看。”
落染红着眼点头,阿烈将大门推开一道缝,走进去。
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殿下,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眼眶凹陷,如一具被丢弃的躯壳。
“殿下。”
那人头也不抬,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阿烈走上前去,在她三步之外单膝跪地:“殿下,您……您可有事吩咐属下去办?”
后者面如死灰,缓缓张口,声音喑哑至极。
“滚。”
阿烈顿了一下,随即道:“殿下,他们都在等您,您打算……”
“滚!”
话没能说完,因为泱肆已经冲她大吼,捞过一旁的珍贵花瓶往她身上砸,在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后落地,应声而碎。
“我叫你滚,滚出去!听见没有!滚啊!”
她又搬起其他东西,乱摔乱砸,直将阿烈轰出殿外。
阿烈阖上大殿的门,刚刚里面的动静外面的人都听见了,落染迎上来,看见她额角一道血口,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沿着伤口流下来的鲜血。
“烈侍卫你没事吧?”
“没事。”
阿烈摇摇头,从她手里接过手帕,“殿下现在的状况,怕是谁去都没用。”
与此同时,宫门外再次吵闹起来。
慕诺叉着腰站在宫门外,大喊:“你们凭什么不放我进去?我都告诉你们了,殿下成亲时我满心高兴,花了全部家当买了四百余坛美酒给她作贺礼,可如今她婚礼没办成,我来要回我的酒有什么错?”
锦衣卫首领虽然表面客气,但却一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三公子,如今宫中正在举办太子的丧事,您要酒,等丧期结束后再来吧。”
“不行!你知道那些酒值多少钱吗?那可是清平坊的酒,每一坛可都价值连城!”
慕诺拿出蛮横纨绔的架势,“而且现在皇城冷成什么样了,我要把这些酒拿出来,煮作烧酒发给城中百姓用以暖身,你们官家既然不管事,就不要阻止我慕家三少做好事!”
清平坊的酒?还四百多坛?
听见这些的百姓坐不住了,纷纷站在他背后,替他说话。
“三公子说得对!你们不管事就算了,竟还加以妨碍,我看你们是想独吞!”
“对!你们如此欺压,是要遭报应的!”
“还三公子美酒!还三公子美酒!”
起哄声一片接着一片,锦衣卫实在压不下,首领没办法只好妥协:“三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叫人给您搬出来。”
“不行!”
慕诺再次一口反驳,“那些酒每一坛都独一无二,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起私心偷梁换柱?我要亲自去看着你们搬!”
“你!”首领急了,“锦衣卫亲自给您搬,三公子连皇家锦衣卫也不信?”
慕诺抬眼望了望飘着大雪的天空,又望了望身后的百姓。“现下,你觉得我们谁信你们?”
身后立马有人附和:“就是!你们不可信!”
眼看又要闹腾起来,首领只好再一次退让,“好好好,大家静下来,我这就领三公子进去搬酒,但我有一个条件,搬完酒大家都各自散去可好?”
“那当然。”
慕诺扬了扬眉,“这么冷的天,大家喝了热酒,就都各自回家了。”
首领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心想这也未免不是一个方法,于是领着慕诺进了宫。
路上,他不忘向慕诺叮嘱:“三公子,我是冒着被陛下责罚的风险将您带进来的,您进去之后千万不要乱跑,就在殿内看着我们搬酒便可。”
慕诺一面四处观察,一面敷衍应着:“那是自然。”
宫里一片死寂沉沉,只看到成群结队的锦衣卫在四处巡逻,墙上挂满了白绫白花,空中还有冥钱随着雪花一起飞舞飘扬。
慕诺伸手接住一片,在指尖搓了搓,然后叹口气道:“哎,太子年纪轻轻,不过比我稍长半岁,却……”
说着,他又叹口气:“可惜啊。”
走在旁边的首领也忍不住道:“是啊,太子自幼多病,如今终于大病初愈当上储君,却就这般遭人毒手,真是给陛下和殿下太大的打击。”
“小殿下现在还好吗?”
慕诺追问,“我听说她这几日一直守在东宫。”
慕家三公子与公主交好的事情众所周知,于是首领便回道:“是,一直不肯出来,听宫女说至今滴水未沾,守在大殿里,不肯接受事实。”
第218章 我要拿他祭皇陵
婚礼当日的贺礼都被放在了举办出阁宴的乾清宫偏殿,本是要待宴会结束后,跟随送亲的队伍一齐送入国师府,但突来的变故,也让那些贺礼都被搁置在了此处。
慕诺站在门口,指挥着搬酒的锦衣卫。
“你们当心点,千万别给我摔了!”
四百多坛酒,占了偏殿将近一半的位置,一时半会儿根本搬不完,慕诺指挥累了,就坐在长廊下看着,时不时出声提醒。
因为实在太多,他们搬着搬着便专注于手中的事情,下意识觉得慕诺一直在旁边看着。
所以慕诺溜走时,并没有人注意。
慕诺找到东宫,踏进去,瞧见小殿下的宫女和侍卫都在,于是便走上去,“你们怎么都在外面?”
落染看见慕诺,已经没有太多心思注重尊卑礼教,于是胡乱行了礼之后便道:“三公子,殿下不准任何人进去,我们都被赶出来了。”
看她着急得眼睛都是红的,慕诺安抚道:“没事,等我进去看看。”
“哎——”
落染没来得及往下,只见那人已经信心满满地推门进了殿。
没一会儿,里面果然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滚!”
慕诺将被扔进他怀里的金蟾轻轻放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小殿下,是我,我是来看你的。”
紧接着回答他的,是又一个迎面而来的摆件。
幸亏他眼疾手快接住了,没料那扔的人却比他手更快,什么东西都劈里啪啦往他身上扔,先砸到他再落在地上,摔得铛铛响。
慕诺捂着被砸得剧痛的额头躲在椅子背后。
“小殿下,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知不知道现在城中人人都在喊着处死国师大人?而连清老头又说他现在很危险,让你一定要去天牢里看看……哎哎哎,别扔了别扔了!”
即便躲着,也仿佛无所遁形,坐在地上的人手边没有了趁手的东西,便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
“小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拽我干什么!”
泱肆没有回答他,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一脚踹出殿外。
“滚开,都给本宫滚开!”
这一通闹腾,成功让锦衣卫发现了跑进东宫的慕诺。
魏明正来时,慕诺已经被两个锦衣卫架着胳膊请出了皇宫。
他推门进去,泱肆已经又回到魏清诀身边坐下来,默默无声。
绕过满地狼藉,魏明正走到她身旁,轻声道:“阿肆,该放手了。”
没有回应,她这几日都是这样,除了皇上和太后她选择无视,其余人都是一律往外赶。
魏明正蹲下身来,手掌拍了拍她的背:“阿肆,失去皇子朕同你一样难以接受,但,我们不能不放他走了,你也不愿他永远在这冰冷的大殿里躺着对吗?”
见她神色有所触动,眼神重新聚集,落在魏清诀的脸上,魏明正便接着道:“该入殓了,明日出殡,你去送你皇兄一程吧。”
……
慕诺捂着脑袋回到公子府,陆婉儿拿了药袋给他敷着红肿起来的额头,他痛得龇牙咧嘴。
“根本就不行!谁进去都要被她打出来,她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也拒绝和人交流。”
凛寒急得跳脚:“我就说她指望不上!”
疼痛缓下来之后,慕诺又平静道:“其实我挺理解小殿下的,毕竟那是她的兄长,如果我是她,我也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为了证明自已的理论,他开始举例:“就比如某一天,二嫂把我杀了,父亲要把二嫂抓起来偿命,二哥你说,你会怎么办?你是不是也很为难,一边是你的亲弟弟,一边又是你的夫人。”
对于他这荒唐的类比,慕蔺并不想搭理,倒是陆婉儿认真思索了一番,回道:“是,这确实是个难题。”
听了她的话,慕蔺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替人着想起来了。”
凛寒很是激动,自从陆婉儿将连清的话带回来之后,他就更加坐不住了。
“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有什么办法能把大人救出来!”
“你着急也没用。”
慕蔺始终沉默着,此刻才出声:“明日太子出殡,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会护棺进皇陵,到时候百姓肯定会去围堵,她再如何逃避,也一定会给出个答案。”
陆婉儿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只能再等等,看殿下究竟打算怎么处理,然后再做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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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宫紧闭多日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护送出殡的队伍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