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睡得并不沉,心里装了太多事,又身处异地,没法安稳沉睡。
因此,当她察觉到异样睁眼时,就发现自已眼前多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泱肆下意识便去摸腰间的短剑,却发现自已浑身无力,将短剑拔出便已是费尽所有力气。
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她用力咬破舌头试图让疼痛刺激自已的感知,摸出腰间的短剑的同时,又往手心划一道口子,终于提起一口气,用刀刃抵住面前之人的脖子。
沉着语气:“你是何人?”
那人见她醒来,还被利刃架着脖子,丝毫不慌,淡定地抬手,向她挥出藏在袖中的迷香。
泱肆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她都沦落至此了,还有人盯着她不放。
……
再次睁眼时,泱肆发现自已身处另一辆马车,此刻正以十分迅猛的速度行驶着。
马车行驶过快,风扬起窗帷,外面的景色已经不再是北疆,而这个方向分明就是往南。
她像被人定住了穴位一样,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力。
连意识都是模模糊糊的,很想努力保持清醒,最终却还是沉沉闭上眼。
等她再次恢复了一些清明,马车也停了下来,她手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过。
努力撑起疲软的身子,轻轻掀开窗帷。
这里已经不是北疆,气候转暖,阳光明媚。
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两名男子站在车前,背对着她,似乎是在低声交谈。
她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看两人的身影很模糊,只辨清其中一个人手中拿了一把乌木折扇。
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泱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身上的短剑已经不知去向,她只好抓过矮桌上的茶壶,铆足全身仅有的一点儿力气砸在马屁股上。
马儿受了惊,狂奔出去,她抓起缰绳,尝试控制方向。
但她很快便被追上,其中一名男子驱动马车堵在前方,将受惊的马儿拦截下来。
泱肆浑身无力地靠着车框,那男子跳下马车向她走来。
他就是把她迷晕的那个人。
“我还想说你该醒了,没想到你不止醒了,还有力气跑。”
他上前来,又往泱肆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入口即化,根本不容她不咽。
这药成功又让泱肆昏睡了过去,再醒来,马车又在路上极速飞驰,她的手脚也被绑了起来。
大概也是怕了她的毅力。
泱肆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被他们带着一路南下,离她想去的北方愈来愈远。
再一次中途休息时,泱肆安分坐在马车内,没一会儿,有人掀开车帷进来,还是之前那个男子。
泱肆紧紧盯着他,即便浑身无力,但眼神却不饶人。
“纪越,你戴个面具便潜进我大北是何意?”
夜郎世子纪越,泱肆对他可不能再熟悉了,哪怕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泱肆也能将其认出。
军中待的久了,她可以轻而易举记住每一个人的身形仪态,几乎没有人能在她眼前伪装成功。
所以她能在鬼市认出慕家那兄弟俩。
还有江衎辞。
被叫出了真名,那人便也不再继续隐藏,于是脱下了面具,在泱肆对面坐下,似笑非笑道:“不愧是靖安殿下,这么轻易就认出在下。”
想到自已如今的处境泱肆就没好话:“世子绑人的手段属实不太光明,不过世子既能够在北疆找到我,应当也知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拿我做人质可没什么分量。”
“靖安殿下武艺高超,在下只能使点手段。不过给殿下吃的药只会让你失去力气罢了,不会给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殿下不必担心。”
纪越仍是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丝毫不在意她眼中的怒火,笑道:“不过殿下说错了,在下不是要拿殿下做人质,而是在救殿下。”
他的话在泱肆看来完全没有可信度,“真有意思,世子莫不成想让我投奔夜郎。”
“这次说对了。”
纪越很快回复:“殿下可是难得的女中豪杰,天下男子能相比的寥寥无几,夜郎不像大北那般不珍惜人才,以后定会好好待殿下,不让殿下受一点委屈。”
泱肆咬着牙,这药效实在厉害,就说那么几句话仿佛里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就不怕我成为夜郎的细作?”
“殿下别说笑了。”
纪越道:“大北不念你的功劳,狠心将你驱逐,你还要舍身取义?”
“那也轮不到让夜郎来插一脚。”
让她虎落平阳确实是帝王的阴谋,但还是那句话,大北没有错,这与国家无关,这不应该成为她站在大北对立面的理由。
她魏泱肆的心胸没那么狭隘。
可是想到此,泱肆又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讽刺。
愚忠愚忠,大概说的就是她了。
“殿下别对在下那么大的敌意,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你我真的能成为朋友呢。”
开什么玩笑,夜郎是什么野心泱肆一清二楚,他们就是想要独霸天下,哪有朋友。
接下来的日子,泱肆就这样被他们带着,一路飞驰南下,他们走的不是官道,避开了所有城镇和官兵,一路上连个人影都碰不到。
而且他们似乎很清楚萧暮的行军方向,这一路下来,竟一点儿也没有碰面。
能从夜郎进入大北,又跨了整个大北去到北疆绑她,不愧是纪越,还真是如前世一般有手段。
短短半月,泱肆就被他们带着,离开了大北,进入夜郎边境。
第237章 长命百岁
夏天就这样在无尽的折腾里缓慢而艰难地走完了,夜郎的秋比大北要凉爽许多,而且这里许多树木都四季常青,到了秋天,也依然是绿油油的茂盛。
他们在山谷间的一处宅邸里安顿下来。
这里四周都被土兵围得水泄不通,纪越终于肯松了泱肆手脚上的绳索,只是仍然再强制喂她吃那种浑身无力的药丸,就连她住下的厢房也落了锁,谨慎如斯。
泱肆每天就是待在房间里,有人会按时送来一日三餐。
房间外,山谷下,每日都会听见响彻山谷的练兵声。
夜郎果真还是如前世一般野心勃勃,计划着向外吞并,而后直攻大北。
还真让萧暮说着了,边疆是得靠他守着。
之后有大概两三日的时间,没人再给泱肆喂药,她渐渐恢复了体力以后,计划接下来该怎么逃离这里。
直到这天夜里,泱肆觉得手腕上痒痒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轻轻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自已床边竟立着一个黑影!
泱肆默声,迅速起身要去抓住他,没想到那人反应也很快,快速走出门外,从外面上了锁。
忍不住心里骂娘,要不是她遭人暗算,怎么会连个人都抓不住,还追不上。
抬起手腕,她发现上面有一些尚未抹开的药膏。
因为被绳子绑的太久,她的手腕红肿破皮,一直都不见消下去。
回到床榻,泱肆靠着床头再无睡意。
以前怎么没发现,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这么多波折?
那天之后,又有人开始给她喂药,即便她有了些力气要躲,也躲不过几个女婢将她按在床上。
泱肆快要气炸了,再也不肯吃东西。
活得如此屈辱,不如饿死她好了。
可是,她死了,莫辞怎么办?
她都还没有找到他。
那么久过去了,他现在好吗,恢复健康了吗。
不吃不喝三日,终于把纪越逼得亲自来找她。
他现在很忙,泱肆推算前世的进程,他应当很快就要发动战火,吞并夜郎周围的小国家。
泱肆坐在地上不肯说话,纪越蹲在她面前,“本来就没力气,殿下还不肯吃喝,岂不是更没力气了?”
泱肆眼皮都没抬一下,“都沦为阶下囚了,世子还不让我寻死?”
她现在连杀死自已的力气都没有。
纪越叹口气道:“殿下,我这也是为你好,要不然你费尽心力想要逃,到时候外头那些土兵伤了你可怎么办?”
泱肆有气无力,神色虚弱,“那世子一辈子把我困在这个小房间里好了。”
闻言,纪越笑道:“以后给殿下减少用量,也不再上锁,你可以在这宅子里活动活动。”
他果然说到做到,那天之后她便获得了相对的自由,能够在宅子里四处走动。
药丸也从一天一颗变成了三天一颗,既保证她的正常生活,又保证她打不过那些守在外面的土兵。
泱肆知道反抗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于是没办法,选择自已乖乖吞下药丸。
这个宅子还挺大,泱肆才知这里住着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位公子。
说他是跟着纪越一起来的,说他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女婢们都叫他云止公子。
想到那天晚上莫名出现在她房里的人,泱肆猜想,会不会就是这个什么公子?
于是,她便假装无意地,走进了那公子的院落。
公子不在,她抬头,在二楼的露台看见了他。
他也戴着面具,和纪越之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