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不可偏信。”
泱肆道,又将话题抛向她:“极寒之地气候极为恶劣,公主怎么亲自出马?”
“我不放心……王叔病得太重了……”
周梓枂眉头紧锁:“我本听闻大北京城有一夜间市集,名为鬼市,每年会有两次雪灵芝拍卖,可是去年开始鬼市便销声匿迹了……所以,我只得搏一把。”
闻言,泱肆望向身旁的男人,却见他神色自若,低着头给她剥火炉边烤熟的花生。
她看着江衎辞,却是对周梓枂道:“极寒之地都是古籍中记载之地,到底有没有人真的去过,还不得而知。”
“那我也得试一试。”
周梓枂道:“殿下和大人身居此地,真的丝毫不知有关于极寒之地的线索吗?”
“我知道。”
江衎辞终于开口了,他知道泱肆一直在看自已。
鬼市有雪灵芝,他作为鬼市主,雪灵芝怎么来的,他最清楚。
诚然已经闭市一年的鬼市已经没有新鲜的雪灵芝了,若想要,只得再深入极寒之地。
“所谓极寒之地,滴水成冰,寒风如刃,除了雪灵芝,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在那里存活,人到了那里,也很难再活着走出来。所以你们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屋外是无边际的冰雪,屋内暖洋四溢,泱肆手撑着头,始终看着他,只静静看着他。
直到夜里躺下时,江衎辞望着趴在自已怀里的人,低叹着道:“泱泱,别这样看我。”
泱肆眨了眨眼,眼眶有些红。
“我只是觉得,你一定还吃了很多很多苦,可我都不知道。”
江衎辞用下巴轻蹭她的额角,告诉她:“不苦,对我来说,不是苦。”
只是,她仍旧心疼他的过往。
哪怕他一再向她强调,他不怕冷,他感受不到寒冷。
周梓枂暂时留下了,好在还有空的卧房。
而泱肆和江衎辞还是同往常那样,早晨她贪恋温暖的被窝,他会先起身,为她煮好暖粥,等她醒来吃完,再带她在院里荡秋千。
周梓枂从不打扰他们二人,她带来的人里有会厨艺的人,因此江衎辞和泱肆便解放双手,一起坐在火炉边看话本子。
一同吃饭时,泱肆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周梓枂眼中瞧见一丝神伤。
每当这个时候,她便要悄悄靠近江衎辞一些,后者会下意识给她夹菜。
她会高兴地翘起脚,心满意足地吃饭。
周梓枂一直恳求江衎辞能给他们指路,但皆被拒绝。
“极寒之地的地形会被气候影响而发生变化,即便我给你们指了路,你们也找不到的。”
除非,他带他们去。
但,他不能留自已的妻子一个人守在这里,守着这片广阔的雪原。
旁人如何一直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有她。
在江衎辞那里被堵了死路的周梓枂开始以泱肆为突破口。
“殿下,我们只需要大人为我们画一条路,不论走不走得通,不论结果如何,我们自行承担,不会怪罪到大人身上的。”
泱肆望向窗外院子里正在给白玉搭建小窝的人,道:“他只是不希望你们去送死。”
如果单纯为了摆脱他们,他大可以随便为他们指一条道打发便可,但他没有。
她的莫辞啊,这世界待他并不友好,但他仍旧那般温和,那般自立,在自立中自洽,与世间达成和解。
他就像院子旁边的松树,即便被冰雪包裹,也依旧挺拔。
“殿下……”
周梓枂的声音哽咽,“瑶琰是王宫里诸多王子王女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一个,从不得父王重视,自小便跟在王叔身边长大,王叔于我而言,便更胜亲生父亲,瑶琰真的不能撒手不管……”
泱肆眉尾动了动,一时竟哑然。
父亲这个词,对她而言,好近又好遥远。
本该寂静的院外吵闹起来,阵阵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白玉已经闻声跑了出去。
泱肆怎么也没想到,凛寒会带着徐鸿光来到这里。
“丫头!”
徐鸿光跨下马背,拉起泱肆的手。
“可愿随舅舅进一趟京?”
第264章 番外平行线·假如这个世界没有莫辞
如果能够重来,你最想弥补的缺憾是什么?
(一)
如果说,死亡不是终点。
或者说,没有死亡。
没有十年沙场,没有北征南战,没有芦苇荡,没有无妄,没有刺穿胸膛,没有倒地不起。
该是一个寻常的清晨。
就仅仅只是睁开眼,便回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未央宫。
殿外是飘洒的雪,纷纷扬扬,世界银白,静谧无声。
泱肆站在廊下,茫然地环顾四周,天空苍茫得让人眩晕。
她好熟悉这里,可是这里好陌生。
想要再次迈动脚步,脚下却蓦然沉重得像被死死钉住。
廊外的雪渐停,世界更加寂静,风吹过,泱肆却一阵头晕眼花,耳鸣到脑袋都快要爆炸,整个人像是随着停驻的雪被挖空,神识也被抽离。
心脏好痛,一种被生生剥离的痛。
“殿下。”
熟悉的声音,她转头,迎面走来的人脊背挺直,身姿挺拔。
泱肆用力眨眼,看清来人坚毅的眉眼,才确信不是自已的错觉。
“金銮殿今日早朝已经宣旨,册封林淑妃为后,来年开春便同大皇子一起举行册封大典……殿下?殿下!”
没能等说完,泱肆已经往前一栽,倒进对方怀里。
面前的人及时将她接住。
落染带着太医赶来时,泱肆已经被搀扶着回到殿内。
太医把过脉,道:“殿下风寒未愈,不宜再吹冷风。”
喝完落染熬的药,泱肆渐渐缓过来,喊住即将转身离去的人。
“阿烈。”
她发现自已竟有些颤音,再见到眼前这人,仍无法抑制地难过。
那人回过头,拱手弯腰:“殿下请吩咐。”
(二)
泱肆不知道自已为何又回到了建北二十一年的冬。
这一次她明明没有死,她和江衎辞一起生活在北方的雪村,那里很冷,可是他们的家很温暖,跟他待在一起,日子平淡却幸福。
晚上江衎辞给她炖了暖汤,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她,泱肆知道,即便他嘴上不说,可他却很心疼她,心疼她跟着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和他一起过没有四季的生活。
她高高兴兴地喝完,窝在他怀里闭上眼进入梦乡。
再次睁眼,却回到了未央宫。
傍晚时分,林淑妃踏进了未央宫。
泱肆竟没有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伪善:“阿肆,听闻今日你险些晕倒,现在可好些了?若不然明日黎塘游湖赏梅便不去了吧?”
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泱肆连假笑都懒得伪装。
“无碍,已经好了。”
走时林淑妃盯着她瞧了好几眼,欲言又止。
但泱肆并未放心上,她只等着第二日,能够在黎塘见到江衎辞。
她一夜未眠,连夜缝了一个香囊,在上面绣了“莫辞”二字。
明日就送给他。
可这一次的游湖,异常地顺利。
没有刺客,没有人推她下湖。
本该是国师的江衎辞也没有出现。
泱肆心觉古怪,游湖结束后,让驾马车的阿烈送她去国师府。
“国师府?”
阿烈疑惑,“殿下,您指的是?”
泱肆也不解她为何如此问:“就是皇宫北郊的国师府啊。”
阿烈与一旁同样困惑的落染对视一眼,落染出声:“殿下,北郊那一片没有任何府邸。”
“胡说。”
她以前天天跑的地方,她不知道?
“没有府邸,那你说国师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