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笑了笑,“泱泱这一生,有许许多多的遗憾,如今我有了机会弥补这一切,却不是从您开始,您是我最大的遗憾,遗憾没能陪您走过更多的时光。不过您教过我,要学会接受,所以我也很庆幸,庆幸我还有皇兄,还有莫辞……”
“对了,您好像还不知道吧?莫辞啊,他是一个对泱泱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最近也认真想过,同他相识多年,我到底是何时开始把他藏进心里的呢?是我气息奄奄倒在血泊之中他将我抱起来之时呢,还是他每一次在我面前停留驻足唤我殿下之时呢,亦或者更早,是初见时他望向我的那一刻?总之连我自已都未曾意识到,我会在回宫时,希望他也恰好出现在宫中,我会在无数个生死徘徊之际,脑海里出现他的身影,我会在他出现的时候,忍不住抬起眼去看他……”
等她终于醒悟意识到自已心悦于他,是他一声一声唤她醒过来,可是那时,她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泱肆嘴角的笑,有些苦涩,又有些欣悦,“可是那时泱泱一心只想保家卫国,只想守护有母后在的地方,什么儿女情长对于泱泱而言,都是不应该有的情愫。甚至……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人。”
所以前世魏泱肆,所有的事情都拼尽全力去努力争取过,母后和皇兄、皇后之位、国家的安危,她都竭尽所能了,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有多么的心觉遗憾和懊悔。
唯有江衎辞这个人,是她在家国存亡面前,选择了放弃。
不,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过自已,她没有选择过他。
所以这是不是,他们前世从未走近过的原因?她知自已肩负的使命,他知她无心于儿女情长。
所以选择在她守候的那一方净土之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着她回来,哪怕明知不可能会有结局。
一想到这,泱肆就觉得心里很难过。
本以为自已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早已经是钢铁般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是因为一个个前世有关于他的梦,而轻易掉下泪水。
儿女情长让人变得坚强,也让人变得脆弱。
宫殿里很暖和,地上并不凉,泱肆侧躺在地上,用手肘枕着头,絮絮叨叨说着,渐渐地有些困意,闭上了眼睛。
魏清诀踏进来时,就见她躺在地上已经睡着了,他去寻了张绒毯回来,给她盖上,然后去焚香祭拜,在一旁的跪垫上跪坐下来。
泱肆不过是因为夜里一直做梦,所以没睡好,现在才会有些迷糊,魏清诀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来了。
她睁开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皇兄,你怎么也来了。”
魏清诀侧过脸来对她笑:“母后可不止是你的母后。”
泱肆记事起,魏清诀就同她一起生活在坤宁宫,她听母后说,魏清诀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因意外离世,徐氏念他年幼,怕宫人照顾不周,便将其过继到自已膝下,当做自已亲生的孩儿来对待。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泱肆也一直把魏清诀当做是自已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泱肆呵呵笑了两声,又重新闭上眼。
“是,母后是我们的母后。”
父皇忙于朝政,这世间,只有魏清诀和她同心同感,将徐皇后挂念在心。
魏清诀望着她略显疲惫的脸,关心道:“怎么了?没休息好?”
“唔……”
泱肆哼唧一声从地上坐起来,只是眼睛仍是没有睁开,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臂,她孩子气一般道:“冬日屋里太温暖了,总觉睡不够。”
魏清诀满脸宠溺,轻声道:“去床上睡吧,在这会着凉的。”
泱肆心想,她估计真的已经着凉了,才会觉得头晕乏力想睡觉。
都怪莫辞!
哼。
泱肆抵着他摇了摇头,揉乱了额前的发,“醒来了,只是眼睛张不开。”
魏清诀轻笑:“好好好,你只是在冥想。”
泱肆嘿嘿笑,继续靠着他。
时间缓缓流逝,周围静谧美好。
有皇兄,有母后在的地方,曾经是泱肆一生的心之所向。
“阿肆。”
“嗯?”
魏清诀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状似无意一般低声道:“阿肆与国师关系似乎不错?”
第77章 喜欢是件简单的事
泱肆并不打算隐瞒,嗯了一声,她道:“皇兄,我喜欢他。”
“喜欢?”
魏清诀有些意外,不解道:“阿肆时常与我在一块,也不常见国师进宫,何来喜欢?”
泱肆思考了一下,“以前就常听外头那些小宫女议论,说这国师大人风华绝代,不知走进了多少少女的内心,阿肆便对其存着些好感,加之上回在黎塘,国师不论身份便跳下水去救我,我便觉得,若是阿肆将来嫁人的话,那国师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魏清诀听完,神色严肃:“婚姻之事岂能儿戏?你都未仔细了解过他,怎能轻易就说是喜欢?”
料到他会如此说,泱肆道:“皇兄,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喜欢就是喜欢,她已经看过、经历过太多复杂的东西了,她不想把最纯粹的东西,也变得如人性般复杂。
闻言,魏清诀沉默了片刻,随即无奈地笑了。
“好,无论阿肆做什么选择,皇兄都支持。”
泱肆睁开眼睛仰起头看他,笑嘻嘻道:“就知道皇兄最好了。”
魏清诀伸出食指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你,父皇还不知晓吧?你打算如何同父皇说?”
“没事,不着急。”
阿肆眼珠一转,“还是说皇兄盼着我赶快嫁人?”
魏清诀神情有些晦暗,还是微笑着道:“皇兄只是希望以后能有人代替我照顾阿肆。”
泱肆像个耍赖的小孩:“皇兄是不想照顾阿肆了吗?要把我推给旁人。”
“想。”
他毫不犹豫回答,他想,可是他不能。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可是阿肆不是已经找到自已的归宿了?还需要皇兄?”
“那怎么能不需要,你可是要一直陪着我的!”
泱肆心想,她一定,一定能将他医好的。
慕蔺回到储玉居之前,特地向廉狱确认陆绾儿不在门前。
这几日她都会在北苑门前守着,想等他回去。
廉狱呈给他一封信,说是陆绾儿因为一直等不到他,只好拜托他捎一封信。
他立在二楼窗前,这里可以看见北苑的一草一木。
展开信,上面女子的字迹清秀:
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慕蔺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折起来塞进信封里。
廉狱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心里有些好奇。
陆姑娘写了什么?怎么公子刚打开就装起来了?
慕蔺捏着信封一角,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脸上的神情辨不清喜怒。
可是廉狱跟在他身边多年,真的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把这封信撕个粉碎。
然而,只见慕蔺冷笑一声,将那信封随意扔在案桌上,并于桌前坐下来。
“她身旁侍奉的人是谁?管不住嘴?”
廉狱思索一下,知晓他指的是什么,禀道:“是一个小丫头,估计是不懂得怎么应对陆姑娘的询问。”
慕蔺按了按眉心:“遣送出府,换人。”
“是。”
廉狱应下,又掏出一本册子,“公子,这是下属们这几日排查的十年前阁内的任务卷宗。”
他将册子放在桌上,接着道:“下属们根据陆姑娘之前所述,特地寻了老阁主在时,有关桃疆的任务。发现原来十年之前,老阁主一直带着十四阁隐匿在桃疆,在那里也接了许多活,直到十年前,才来到京上。这本便是当时六年之内,所有在桃疆的生意。”
十四阁历来的规矩便是不追究前因后果,记录在册的也只是简单一句话,十四阁接过的任务数不胜数,简直大海捞针,很难寻到有关陆绾儿的踪迹。
“不巧的是……”
廉狱思索着,“记录在册的,并无一桩生意涉及陆这个姓氏。”
“她那日出府,你们都能跟丢,你当真以为,陆绾儿是她的真姓名?”
慕蔺并没有翻开那册子,只身体后仰靠在椅背,双手十指相扣,冷傲且漠然的气质浑然天成。
廉狱问:“那我们该如何将这卷宗上的信息与陆姑娘对应起来?”
慕蔺:“放去书房。”
廉狱顿悟,重新将卷宗拿起来,想了想,又道:“可是公子,既知陆姑娘有目的,又为何要……”娶她为妻?
他这几日一直想不明白。
公子明明看起来也不喜陆姑娘,而且公子最讨厌有心机接近他的人,却为何还是要违背老爷的命令,非要娶陆姑娘?
慕蔺的目光冷寒:“你跟枫红待久了,也学得随意过问主子之事了?”
廉狱赶紧低下头,“属下多嘴,公子恕罪。”
“下去吧。”
慕蔺挥了挥手,又道:“最近派人多盯着点慕诺。”
“是。”
廉狱领命退下。
室内恢复了安静,慕蔺坐在椅子上,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桌上的信封。
短短一句话,却扭成一团乱麻,缠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连带着心里也有些烦躁,他站起身来,脚步却又长了意识一般,行至窗前。